作者:青渊在水
顾励让顺天府尹先回去,一个人坐着琢磨对策。没多久顾由贞颠颠儿走进来,小手里举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献宝似的给父皇看。
顾励一看,居然是块冰,他不由得纳罕:“已经是初春了,怎么还有冰?”
由贞糯糯道:“俞伴伴给儿臣玩的。”
由贞红通通的小手将冰块举在眼前,嘻嘻笑道:“父皇,你变大了!”
顾励走上前,拿着由贞的冰块观赏把玩,屋子里点了碳炉子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想到气温下降幅度这么大,外头居然都结冰了么。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吏部尚书左世爵快步走过大明门,进了官署,瞧见前头一个熟悉身影,快步追上去道:“穆丞相!您怎么来这儿了?”
穆丞相见了左世爵,不急不慢地微微一点头。
左世爵笑道:“丞相大人来此处做甚?”
“来找杨舍人。”
穆华龄所说的杨舍人,乃是中书舍人杨微。
中书舍人乃是书记官,平素管理文件,为皇帝拟定诏旨。
左世爵问道:“陛下要下旨?”
穆华龄点点头,不愿多说。
穆丞相高龄六十有一,经历三朝,整日里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无论党争有多么激烈,他都一副和稀泥的含糊态度,就连对王正那个阉人都和和气气,叫朝中清流咬牙切齿,背地里给他起了个泥菩萨的外号,但是左世爵明白,这位穆丞相没有那么简单。
王正得势时威风八面,手握大权,排除异己,朝中大半都是王正安插提拔上来的官,可也有几位清流得以保全,年轻人看不明白,左世爵却知道,这其中穆丞相出力不小。
左世爵是清流之首,与穆华龄关系本来不错。只是去岁因辽东经略谢驰星战死一事,穆华龄对左世爵等清流党派有了成见,见到左世爵,还是和和气气,有些话却也不愿多说了。
左世爵有心示好,热络地问道:“可是为了连日来街头巷尾传颂民谣一事?”
但据他所知,穆丞相已授意顺天府尹把这事禀报给了皇上。
穆丞相点点头:“看来左大人也听闻了。”
左世爵直接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应对?”
“陛下要下罪己诏,收回灭佛之令。”穆丞相微微叹气,呼出一口白气:“还要到旋坡台抄写经文。”
左世爵皱起眉头:“都这种时候了……”
穆丞相与他对视一眼,眼神复杂。下罪己诏或许还能有几分用,但是这种战火正炽时到旋坡台抄写经文,陛下是怎么想的。
原本陛下亲自登上城墙督战,说了好一番热血振作的话,又拿下了王正,当真叫人心头振奋不已,可没想到陛下这没好多久,又原形毕露了。
穆丞相还要去寻中书舍人,先走一步。
左世爵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悲观地长叹一声。
这后楚的天,当真再无放晴之日了吗?
顾励召来中书舍人,下了罪己诏,大骂自己一顿,收回了灭佛的诏令,另发谕令,让寺庙恢复秩序,流落在外的僧人们皆可自行回寺,他命人把楔文贴到城里,又把自己罚到旋坡台抄写经书。
旋坡台这鬼地方在皇宫西面,临水,冷的要命,水面还结了一层冰,顾励命人打破了冰,往水里撒盐,接着把温泉宫的水引来,一时间整个旋坡台水汽蒸腾,烟雾淼淼。
顾励哆哆嗦嗦,叫人点了炭火盆子,抖着手抄写经书。夜里宫室冷清清的,伺候的小太监为他灌了个汤婆子,塞给他时,顾励手心一痒,好像被人轻轻摸了一把,感觉怪怪的,他瞧了这小太监一眼,还怪清秀的。
顾励不明所以,坐在案前写东西。那小太监恁地胆大,凑上前来,见他写的东西不是从右往左,反而是从上往下,不由得纳罕,多看了几眼,小声道:“陛下,这给菩萨的经书真奇怪,阿勤虽然不识字,可也没见过这样写的。”
顾励笑道:“嗨,这哪是什么给菩萨的经书,这大好时光,用来抄劳什子经书岂不是浪费。”
这叫阿勤的小太监一呆,清秀的小脸上一红,扭捏道:“陛下,这样不好吧,在这地方做这种事……”
顾励纳闷道:“做这种事怎么了?熟能生巧,多练练总没错!”
阿勤脸更红了,默默伸手解衣袍,一面往顾励身上软倒。顾励愕然,头皮都炸了,慌忙推开他,问道:“你干什么你?!”
话一出口,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伺候的小太监阿勤跟原主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好你个原主,不理朝政,耽于享乐,亲近佞臣也就罢了,居然还狎戏娈童!
阿勤被顾励推搡质问,也愣了,又羞又愤:“不是陛下说多练练总没错吗?陛下怎么出尔反尔,戏弄阿勤?!”
顾励气坏了,正色道:“朕这练习公文写作呢!你……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亮出案上一行字:《关于在朝廷上下开展铲除山头主义工作的通知》,是很标准的公文格式没错了。
第6章
阿勤羞中带怨,嗔道:“陛下好些日子没找阿勤了,成天只着跟小柳他们玩乐,今日阿勤好不容易求来为陛下值夜的机会,陛下却要练习这什么……公、公文写作?”
哦豁,居然还有什么小柳?要了老命了,这原主的相好究竟有几个?年纪轻轻的待在后宫狎戏小太监,真不怕肾亏吗?难怪后宫里嫔妃没几个,原来是喜欢搞男人!
顾励板起脸来,拿出皇帝的威严:“叛军虎视眈眈,城内人心惶惶,生死存亡之际,你就只想着这种事?”
小太监与原主关系亲密,压根不怕他,小声道:“陛下不是都答应了,若是逃跑,一定带上阿勤?那有什么好怕的。”
不得了,不得了,顾励头都大了。这帮人都什么三观啊?
他板起脸,训斥道:“杨尚书还在城头上拼死守着,你若是再提什么逃跑的事,动摇了军心,朕定不轻饶你!”
阿勤见他发怒,这才不吭声了,撅着嘴站到一边。
顾励不再理他,写完公文,想了想,又提笔继续公文写作:《论党争的十大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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