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森森
“哦。”季如雪只得起身坐了回去,一边偷瞟着林若轩,一边把自己的十根手指绞来绞去。
此时此刻,林若轩简直见不得他那几根手指,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道:“回去之后,你好好……洗洗,也不嫌脏。”
“什么脏?”季如雪抬起头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林若轩一时语塞,只能干瞪着对方。
季如雪疑惑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什么脏?”
林若轩哑口无言,脸上直发烧,十分后悔自己嘀咕了那么一句。
尴尬之余,他又忍不住转念一想,季如雪明明非常聪明,怎么现在却做出这副傻白甜的样子?难道这小子在故意使坏,想看自己难堪?
可是,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那么纯净,完全不像使坏的样子……或许季如雪虽然聪明,但情爱方面却是一张白纸,自己如此胡乱揣测对方,反而显得思想龌龊。
林若轩憋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简直有种气苦的感觉,只得道:“算了,没什么,不提也罢。”
季如雪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扭扭捏捏道:“哦,先生是说那……那处。”
林若轩呆了一瞬,一张脸陡然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季如雪,你、给、我、闭、嘴!!”
说完之后,他面红耳赤地把头扭到一边,再也不想跟这小子说话了,心中有种抓狂的感觉,自己干嘛想不开提这个话题!
他恶狠狠地瞪着轿窗上那幅无辜的苏绣帘子,试图通过研究帘子上的绣花来转移注意力,一朵、两朵、三朵……
过了片刻,身后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季如雪又挨挨蹭蹭地挤了过来,讨好一般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道:“怎么会脏呢?先生哪里都不脏,那,那处也是干干净净的……”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打住,打住!不要再用这种羞答答的声音说这种事了!
林若轩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声调:“殿下,别说了。”
“哦。”季如雪顿了一下,又小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若轩简直不知道怎么会讨论到这种奇怪的话题,青年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一阵阵地扑在他的侧颈上,那呼吸明明一点也不粗重,反而又轻又柔,却让林若轩有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仿佛身后是一头初初长成的可怕猛兽,随时随地可以将他一口吞进肚子里。
林若轩摇了摇头,努力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而后坐直了身子,将季如雪推开:“多大的人了,别撒娇。”
季如雪委屈道:“哦。”
在这极其古怪的气氛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回到了林府,林若轩赶紧跳下轿子,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用了晚膳之后,季如雪自然留宿。
林若轩先洗了澡,然后趴在床上翻看今天要讲的内容——《资治通鉴》第十六卷,他翻着那手写的抄本,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蚕室里的情景。
太尴尬了。
他实在看不进去,索性放下手里的书,努力回忆着《医学心理学》,试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从客观的角度讲,这件事情虽然的确很尴尬,但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自己一个大男人,哪儿来那么多的矫情?何况照这样说的话,男科妇科泌尿科肛肠科那些病人成天被查来查去,还要不要活了?事急从权,不过如此。
没错,就是这样。
林若轩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当季如雪洗完澡走进卧房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殿下,过来吧。”他对季如雪招了招手,“咱们今天该讲第十六卷了,殿下提前温习过了吧?”
季如雪点头道:“温习过了。”
“嗯,那我们就来讲这个……”
季如雪趴在林若轩身旁,晕黄的烛光之下,两人就像从前一样,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伴随着轻轻的翻页声,一个细细地讲,一个认真地听,不时低声讨论一些问题。
夜渐渐深了,蜡烛也矮了下去。
林若轩困意上涌,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太晚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殿下,你去把蜡烛灭了。”
“嗯。”季如雪乖巧地爬下床,一一吹熄了蜡烛。
林若轩钻进被窝,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蜷起来,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季如雪还是那么听话懂事,并没有因为白天的事情而看轻自己,两人的相处方式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放下心来,又实在很累,很快便睡着了。
季如雪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那人渐渐匀净的呼吸声,细细回味着蚕室里发生的一切,半点睡意也没有。
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忍不住翻身而起,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端详着熟睡的人。
轻纱般的月光从窗棂投了进来,那张阴柔秀美的脸蒙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薄薄的骨瓷一般,精致易碎。
自己今天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先生明显又羞又恼,甚至又气又急,但很快就原谅了自己,像以前一样认认真真地给自己讲课……
先生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想要斩断情丝,可是先生内心深处,分明对自己情根深种,根本没法舍弃。
想到这里,季如雪只觉得胸口有种隐隐发烫的感觉,一时间又酸又软,又爱又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若轩轻蹙的眉头。
先生在睡梦之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想必平日过得很辛苦,脸色也有些苍白,唇色更是浅淡……不像白天那个时候,雪白的牙齿把嘴唇咬得嫣红,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自己再过分一些,他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哭?
季如雪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还不能做什么,先生虽然对自己有情,可是毕竟压抑了那么多年,那些情愫就像一头脆弱又敏感的小鹿,怯生生地呆在树丛里,只要一点点的惊吓,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自己不能吓着他。
而且,朝廷如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水面下暗潮汹涌,自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牢牢护住先生,不让他活得这么战战兢兢,连一个小小的“验身”,都如此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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