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感超人
韩逢合上卷宗,凤眼斜睨,“那有什么案子是吉利的?”
主事一时语塞。
“韩大人。”
门外传来清朗之声,主事与韩逢一同回眸,林奇身着朱色长袍,面色微红,看上去神采奕奕,对主事微一拱手,笑着望向韩逢,“韩兄,今日很早啊。”
“子非来得也不算晚。”韩逢语气柔和道。
主事对韩逢这态度的转变瞠目结舌,与林奇打了个招呼,灰溜溜地离开了,得,这两位郎君是关系好的,他还是躲远些。
林奇看了一眼韩逢手上的卷宗,看到邹明堂三个字心中一凛。
这么快。
韩逢的权利斗争之路上离不开邹明堂这个人,林奇的死同样也离不开这个名字。
前世林奇作为衬托韩逢的工具人前期升的要比韩逢快,林奇入户部三年升任户部侍郎,之后林奇在户部接触到核心权利之后,发觉户部贪腐严重,愤而上告,从此开启了他作死的不归路。
“子非对此案也有耳闻?”韩逢轻声道。
林奇轻吸了口气,“本朝的官员中有谁能不知道‘死而瞑目’这件事呢?”
严太师的严酷震慑着整个朝堂,他身后所站着的正是权倾后宫的王太后。
刑部与户部差的实在很远,户部里的苦是一张张文书压下来的苦,刑部的苦是一道道血痕打出来的苦。
“冤枉——我是冤枉的——”
挥鞭行刑惨叫呻吟之声不绝于耳,鞋底迈过石阶都能感觉到粘腻厚重的血正如一双双不甘的手拖住来人的脚步。
昏暗的牢狱两侧点了烛火,隐约跳动,落在林奇清秀的面上犹如鬼火。
林奇的面色堪称冷漠,惯常总是柔和带笑的神情收敛起来之后,余下的唯有冷傲棱角,死生踏遍,不动声色,刺鼻的血腥味与凄惨的哭嚎声未能让他玉雕般的面容上出现任何动摇。
韩逢走在他身侧,一直用余光留意着他,如果林奇面上有不适神色或是惶恐不安,他便会即时地送上他的安慰与鼓励。
然林奇没有,他闲庭信步地在刑部大牢走过,毫无惧色。
林奇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从未知晓的?
韩逢兀自在腥臭的刑部大牢里再次陷入对林奇的迷恋之中,脚步轻快得像去踏青。
林奇表面镇定,内心也很镇定。
呵,他以前看虫室的时候比这恶心恐怖多了。
要说极恶之徒,一个阴间的李涵就让他彻底开眼界了,这种毕竟还是阳间的罪犯,讲道理,不慌。
林奇的脚步站定,目光投向牢狱中的一个佝偻身影。
看样子是用过重刑了,人仰面躺在地上,囚服上血迹斑斑,胸口往下凹陷了一大截,瘦得已全脱了相。
韩逢看了林奇一眼,林奇微一点头,韩逢对身后的狱卒道:“提出来。”
葛平府协镇高克贪污军饷八十三万两,入刑部归案受刑七日,不肯服罪,第八日,血书状告总兵张风喜贪污军饷,诬陷下属,吐血而亡。
刑部新任员外郎林奇主事,郎中韩逢随事,一齐暗中往葛平府调查此案,三月后归,人证物证俱在,张风喜服罪,收押入狱,震惊朝野。
殿内,熏香袅袅,王太后身着华服,一手捻着细簪斗笼里的雀鸟,懒懒道:“这鸟,颜色很奇特,挺鲜亮的。”
“万里挑一,太后喜欢便好。”严甫昭微笑道。
王太后专心斗着鸟,嘴角微勾,“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师遇上什么麻烦了?”
严甫昭但笑不语。
他不说话,王太后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用玉簪子在雀鸟的红嘴上轻点逗玩。
严甫昭目光望向王太后。
她老了,比起十几年前,自然是要老的多,不过还未算太老,在花销了无数金银玉石之后,仍旧保持着美貌妇人的体态,侧脸一点皱纹也无,依旧白皙而富有活力。
曾经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是共同进退的战友,而这几年,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密切。
彼此之前更多的是相互制衡,行在同一条船上,无可避免的会抢夺掌舵的权利,大家都会觉着是自己占据了上风。
严甫昭打破了沉默,“太后的千秋节就是这几日了,臣只是提前送个小玩意给太后,想讨太后的欢心。”
“我很欢心。”王太后干脆道。
严甫昭面色渐渐变得冷淡,“太后欢心就好,那臣便告退了。”
王太后‘嗯’了一声,玉簪顺着雀鸟美丽的翅膀轻轻滑着,待严甫昭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才将目光落在殿门之上,眸色沉沉。
“太后,”一旁的宫女小声提醒道,“笼子锁开了。”
王太后扭过脸,玉簪顺下去刮到了精致的小锁上,她挑开了门,提其鸟笼走到殿门前,对笼子里鲜亮的雀鸟道:“走吧。”
那雀鸟瞪着无辜的眼,纵使脚上没有戴锁链,依旧站在架子上不动。
“不会飞了吗?”王太后喃喃道,垂眸将鸟笼往后一递,宫人立刻接了上来,“好生养着,莫要关笼子。”
宫人道:“是。”
严甫昭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在马车内面色阴沉了下来,王太后是觉着越来越用不着他了,傀儡皇帝被一个妇人把在手里十几年,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脚将他踹开,将所有的权势都笼在自己手上?
韩逢与林奇都是受了太后的调令,多年的相安无事,终于还是要图穷匕见了吗?当初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