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感超人
王玄真微微笑了一下,“好孩子。”
王玄真离开之后,林奇站在院门口,对身侧的韩逢感慨道:“其实传言也不能尽信,国舅爷为人很随和。”
“知人识人,不可听片面之词,”韩逢也未反对,“你觉得他好,那他便是好。”
林奇侧过身看了他一眼,见他模样认真不似敷衍,心里又是一暖,韩逢那日从国舅府出来淋得半身湿透,显然是吃了王国舅的亏,但只因自己一句话,韩逢就能对王国舅改观,可见在韩逢的心中,他的分量有多重。
林奇悄悄伸了手,从韩逢宽大的官袍内钻进去握住了他的手。
韩逢一震,扭过脸看他,林奇若无其事的,嘴里轻声道:“天真冷,快入冬了吧。”
林奇的手不冷不热,玉石一般,韩逢反手团住,横竖在这小院子里没人看,他用掌心的温度温暖林奇的手尚嫌不够,拿着林奇的手从官袍里钻了出来放到唇下哈了一口气,“快了。”
入冬后的京城,最好的消遣就是围坐暖炉吃烤橘子,刑部的炭火多得没地方用,几位大人围成一团,架了个炉子,边烤橘子边笑话孙大人的烤螃蟹,日子太无聊,一个烤螃蟹够他们笑话几回,众人说说笑笑,非常放松时,门外头的侍卫进来通报——王太后来了。
刑部一众官员全都规规矩矩地按品级站在刑部审犯人的大堂里,由高到低,一个不落。
林奇与韩逢仍旧是站在中段。
林奇没见过王太后,对这个原世界最大的反派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奇心,低着头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王太后带了四个宫婢,四个内侍,另外有八位贴身侍卫,还有数不清的禁卫军,将刑部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堂内气氛凝滞,刑部所有的官员心里都明白,这是来者不善了。
明白归明白,刑部尚书仍是硬着头皮道:“不知太后驾临,臣有失远迎,还望太后恕罪。”
鲜红的指尖轻轻地滑过烤得赤红的橘子皮,一点水果的芳香溢出,橘子的香气浓,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堂内,王太后将指尖在鼻尖嗅了嗅,轻声细语道:“好香啊。”
刑部尚书头上汗都流下来了,“臣御下不严,请太后责罚。”
王太后伸了手,身边一个内侍向前接过橘子。
“有闲工夫烤橘子玩,宫里的案子却是毫无头绪,”王太后接过宫人递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莲步轻移,火红的石榴裙从台阶滑下,她走到弓着腰的刑部尚书面前停下了脚步,轻轻道,“来人——拖出去剐了。”
刑不上大夫从来只是一句听上去体面的漂亮话,真相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刑部是用酷刑的地方,刑部所有的官员从上到下都见惯了酷刑,可他们谁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官会在外头上着酷刑。
一点声儿都没有。
活剐之刑,一刀一刀在人活着的时候割肉,使刑的行家必要下最后一刀后,人才咽下那一口气。
极致的折磨。
刑部的官员们汗如雨下,入冬的寒意也丝毫不能让他们感到一丝清凉。
王太后的杀气如同一根没有线的针一般从他们这些人身上穿过,不用费太大的力道,轻轻‘噗’一下就能刺破他们的躯体。
“刑部,本宫一向很看重,”王太后说话声音很柔,又从内侍手上拿回橘子慢慢地剥,她坐回座位,身材娇小玲珑,低着头专心剥橘子,像个未出阁的豆蔻少女一般,“可惜,你们真是让本宫失望。”
站在前头的刑部侍郎立刻带头就跪下认错了,他一跪下,下面也跟着跪了一片,林奇与韩逢隐在中间交换了一个眼神,装聋作哑。
“你们一定觉着本宫这是在杀鸡儆猴,接下来就要求你们办事了,”王太后拧下一瓣烤熟的橘子,深深地嗅了上面的香气,抬起眼冷漠地望了地下一大片跪着发抖的人群,“本宫从来不给任何人机会。”
“全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王太后厉声道。
“是——”
禁卫军毫不迟疑地上前抓人,刑部一众官员吓呆了,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林奇忙从人群中率先站出,韩逢要拦已是来不及,只能紧随其后站起,截断了林奇的话头,“请太后三思,太后之怒微臣明白,臣愿为太后平息怒火。”
王太后挥了挥手,禁卫军站到了一边,她抬头望向堂内站着的两人,都是一般的俊俏,忽而福至心灵,“韩逢,林奇?”
“回太后,臣乃韩逢。”
“臣乃林奇。”
王太后语气淡淡道:“你们两个是该饶上一命,玄真提过你们的名字。”
无论如何,韩逢先松了口气,回眸望了林奇一眼,人往侧挪了半步,示意林奇脱身为上。
王太后手一挥,禁卫军们又上前动了手,刑部的官员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鬼哭狼嚎。
在凄惨的哭声中,林奇抖了抖,他的脑海中滑过许多念头,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里,他与韩逢下棋的画面,这满堂的官员就是马上要被吃掉被牺牲的棋子。
“太后,”林奇不动,抬头对王太后道,“请您放过他们。”
韩逢心中大叫不妙,此时已无可选择,立即上前挡住林奇,以更诚恳的语气道:“臣也恳请太后开恩。”
王太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笑了一下,“好吧,你们都是好孩子,刑部里难得出良善人,一出还出两个,这样吧,你俩谁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一堂人的命?”
“太吵了——”王太后拧眉,目光射向禁卫们,禁卫们连忙将几位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官员口鼻堵住。
堂内又安静了下来。
“臣愿意。”韩逢直接道。
“不,”林奇上前一步站到韩逢前头,“臣……”韩逢已经扯了他的腰带将他往后狠狠一拽,对王太后鹰一样地射去目光,“臣的命抵过他们所有人的命,因为臣能为太后创造最大的价值。”
林奇被韩逢拽着腰带藏在身后,人茫茫然地在韩逢宽阔的肩后露出一点侧脸,惊鸿一瞥,王太后忽地站起了身。
“太后,”外头禁卫即时地进来通报,“国舅爷来了。”
刑部内堂,王玄真脸色难看地对王太后道:“你在刑部要打要杀,那都是你的事,凭什么动我的人!”
王太后长裙曳地,回眸望向王玄真,方才一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