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清水流冰开着游艇在海上全速前进,尖尖的船头劈开波浪,后面更有白色的水花翻卷。他开了十几分钟才在心里问杜漓,“还有人监视我们吗?”
杜漓回答得很快,“没有了。那些人监视的对象是高木武志。”
清水流冰有些好奇,“都是什么人?怀疑他什么?”
杜漓看了一下,“是东京情报大学旗下情报研究所的几个研究员,他们的主要课题是收集和研究日本地下社团的有关情报。他们应该是了解了高木武志在地下社团的身份,并且认为他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所以一直盯着他,打算重点研究他。”
“这样啊。”清水流冰明白了。
他们刚才在船上说话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发现,高木武志坐的位置是背对窗户,且说话时用了特别技巧,可以让善读唇语的人也看不准他说的是什么。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已察觉到码头上有好几个人一直有意无意盯着他的游艇。既然他们盯的是高木武志,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便拿出电脑,通过安全信道拨通了高木武志的电话,把盯着他的那几个人通报了一下。
高木武志没想到他那么敏感且善于查找情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出了跟踪自己的那些人的来历。他赞赏地轻声说:“嗯,我知道了。那些人只要不来打扰我,我就不会管。”
因为日本是战败国,当初就对他们的军事与情报组织的规模和设立有严密的规定。直到今天,日本都没有官方的反间谍机构和专门的情报机构,倒是民间的情报组织遍地开花。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奇景。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情报机构,内部成员又良莠不齐,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靠搜集什么情报赚钱。那是防不胜防的事情,尤其是民间机构,若是以研究学术课题的名义来跟踪观察,还真不好对他们使用极端手段,只能像对待狗仔一样,完全不理会,在外面活动时也尽量避开。
清水流冰见他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说,挂断电话后便全速向前,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达福冈。
他没有到码头停泊,而是在一个偏僻的海岸停下。借着几块巨大岩石的掩蔽,他将游艇收进空间,又改了容貌,重新换了衣服,这才走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市中心的豪华酒店,用现金付账,要了一个套房住下。
他洗了澡,换上睡衣,却没有睡下,而是坐在客厅里,跟杜漓一起研究明天晚上的行动地点。
天神大酒店在城东最繁华的商业区,其高度在福冈市排名前十。观景包间在顶层,很难找到合适的狙击地点。杜漓做了一个立体模拟图,将福冈市的立体航拍地图装进去,反复研究,终于找到一个最好的地方。
距离天神大酒店大约四千七百多米的地方有座山,山顶处正对着高木家定下的豪华包间且高度正好齐平,只是当中有一栋扁平状的高楼遮挡,射出的子弹首先要穿透那栋楼的前后玻璃,再射向豪华包间,难度非常非常大。
清水流冰研究了一会儿,又翻了翻中间那栋楼的资料,便做了决定,“就是这里吧。正好,因为要先穿透几层玻璃,所以就不能用高爆子弹,而必须用特制的穿甲弹。子弹打中人体后不会在体内爆炸,只会造成穿透伤,对单体的伤害并不高。这样就很合理了,事后也不会引起怀疑。”
杜漓有些担心,“那样的话,你的射击必须非常精准。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勘察中间那栋大楼,只能凭借遥感技术进行探测。”
清水流冰很有信心,“只要那栋楼的前后玻璃不是防弹的,其他都不是问题。”
杜漓已经找到那栋楼的设计图和施工图,“没有防弹玻璃,都只是普通的建筑用钢化玻璃。在结构上能防十级强风,不过防不了子弹,特别是我们特制的强力穿甲弹。”
“那就行了。”清水流冰看着入住那栋楼的企业和个人名单,“楼里的大部分企业是金融、证券、贸易等等,根据西方的时差,几乎有一半人要在夜晚工作。为了做他们的生意,大楼里还有餐饮娱乐场所通宵营业,夜里也很热闹。基本上任何一个有素养的狙击手都不会把架枪点放在那里。”
“嗯,从逻辑上说,我们的计划是不得已而为之,最后没能击毙高木英男,也是可以理解的。”杜漓认真地说,“不过,父亲射出的那一枪一定要精准,要让事后勘察现场的人认为,即使当中有那么多障碍,你也可以击毙高木英男,不过是因为高木武志偶然地挡了一枪,才让他们捡回一条命。”
“不错,就是要这样。”清水流冰同意,“我会使用全天候精校透视瞄准镜,保证射出精准的一枪。”
杜漓满意了,随后向他报告了一个最新消息,“给那个花子姐弟放高利贷的石田组完了。之前谷野会清理门户,就将他们的各种犯罪证据找出来了。石田组涉嫌非法放贷、非法持有高杀伤力武器、严重伤害他人身体、过失杀人、故意杀人、抢劫、强奸、绑架勒索、危险驾驶、肇事逃逸等等。他们没有把证据交给警方,而是派出了惩戒队,今夜包围了石田组总部。经过激战,石田组伤亡惨重,社长石田健二身中五枪,死得很彻底。”
清水流冰对这种黑道内讧不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完全没有关注。杜漓也就不再提起,继续与他研究晚上的行动细节。
第242章 黑街(1)
黑街的夜总是充满诱惑,同时又很危险。
托比亚诺坐在吧台边,手里握着一支黑啤酒,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
他是第一次进酒吧。这家夜店就在他家附近,巨大的招牌充满煽动性,引诱人进去,仿佛一到里面就没了烦恼,只有快乐。
托比亚诺进来后,要了一小支度数很低的淡啤酒,却仍然不习惯那股酒味,忍着难受喝一口,就想要杯白水来好好漱一漱。
他有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清澈闪亮,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看着却仍然像是小孩子。他拿着啤酒瓶小心翼翼啜饮的模样就像在偷尝禁果,就连吧台后的调酒师都很注意他,深怕他年少无知,被那些来酒吧猎艳或猎魂的魔占了便宜。幸好他的气质太干净,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那些情场老手怕一旦沾上就甩不掉,轻易不敢招惹。而猎魂的魔都喜欢罪恶的灵魂,对他根本不感兴趣。他才可以一直清静地坐在那里。
他酝酿半天,却产生不了什么悲剧心情,反而好奇地东张西望,在人声鼎沸里倾听歌手的演唱。好不容易磨到午夜,他实在坐不下去了,便放下还有一半啤酒的瓶子,挤过人群,走出酒吧。
路灯与霓虹将门前照得亮如白昼,很多打扮新潮奇异的少男少女在街边谈笑,那都是从酒吧里出来透气、等会儿还要进去玩乐的人。与他们相比,托比亚诺就像是个乖孩子,一身米色的休闲衣裤纤尘不染,在不断变幻闪烁的缤纷光线里越发显得苍白。
没人理他,他也不想理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因为漫无目的,他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被微凸的石板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旁似乎都是小商铺,此时都是门窗紧闭。长长的巷道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星光洒落下来,隐约可见巷道的轮廓。
托比亚诺左看右看,向前张望一下,再转头打量,琢磨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退回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呻吟,“先生,请帮帮我。”声音很微弱,却悦耳动听,让他的心里产生出奇异的荡漾。
他有点身不由己,完全不觉得害怕,四处张望一下,便看到街边小铺的门前蜷着一个影子。他奔过去,蹲下身,关切地问:“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要紧吗?”
那人半趴在地上,看不到脸。他穿着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要稍一恍神,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听到托比亚诺的问话,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向上伸来。
托比亚诺赶紧握住。
突然,那人本来看着软弱无比的手变得力气奇大,一把将他的手拉下去,送进嘴里咬住,狠狠地吸了一口。
托比亚诺过去从不喝酒,刚才的半瓶啤酒让他的神经有些麻木,那人的嘴里也没有温度,透着一股异样的沁凉,让他一点也没觉得疼。
随着那人的狠命一吸,他只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眼前的景色迅速转换,再也不是黑暗狭窄的巷道,而像是在夜空中俯瞰城市。
有三个黑影如闪电般在鳞次栉比的黑色房顶跳过,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脱口而出,“有人要杀你。”
那人只吸了一口血就浑身一震,立刻停下来,伸舌头舔了一下他的伤口,让他纤长的手完好如初。此刻再听到他的话,那人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托比亚诺眼前的景色急速旋转,又回到了这个飘起淡淡雾气的小巷。看着抓住自己的人,他吃了一惊。
这是个青年男子,有一张秀美到极致的脸,却不带半分女气。他黑亮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忧虑和凛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如寒冰一般冷冽,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托比亚诺没想到其他,只是感到惶急,“有人要杀你,怎么办?”
那人凝视着他,半晌才放松下来,眼中有一丝欣慰,温柔地说:“麻烦你,送我去银星客栈。”
托比亚诺很茫然,“银星客栈?在哪里?”
那人轻声说:“繁星路。”
托比亚诺根本不知道这条路,但想着出租车司机多半知道,便奋力扶起他,快步走出巷口,招手叫了一部出租车,费力地拖着人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去繁星路。”
司机果然知道位置,没问他怎么走,打下计价表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