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晏行昱这才微微垂头,将发间的雪随手拨开,再次撑起伞,将头顶的“蜘网”隔绝住,他笑了笑,又是雍容优雅的天潢贵胄。
站在不远处台阶上唤他的是一个苍老的老人, 他大概眼神有些不济,眼睛眯着瞧了半天都没认出荆寒章那张脸来。
晏行昱见他未撑伞,抬步走过去,将伞罩在老人头顶,为他遮挡住漫天大雪。
老人看了他半天,又问:“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
他浑浊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着急地问:“是王爷凯旋了吗?!”
晏行昱一怔。
老人记性有些不好了,孤身守在这座王府中,尽忠尽职地打理,为的就是有一朝一日摄政王凯旋。
摄政王已经死了十几年,这些年每当有人来王府时,他都会觉得是人来告知王爷归京了,欢喜的不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晏行昱对上他满是期翼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老人身上已经有了衰亡之气,许是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晏行昱只能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他会回来的。”
老人恍惚记得这些年来王府的人,每次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要么是嗤之一笑,要么是告诉他王爷已战死沙场,不会归京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个。
老人的眼睛更亮了,仿佛稚童似的颤抖着握紧晏行昱的手,喃喃重复:“王爷会回来的,他定会回来的。”
老人的手干枯全是褶皱,仿佛枯枝似的,晏行昱也没觉得排斥,反而将力道放轻,唯恐握疼了他。
老人许多年没同人交谈了,拽着晏行昱不愿让他走,晏行昱只好扶着他送他进了房。
十几年前那场仗,摄政王虽然战死沙场,却也因为他的死才会让三军大捷,皇帝不会亏待功臣,摄政王府的日用东西从来都未曾短缺过。
只是晏行昱一进了那老人居住的偏院,发现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在烧黑炭。
晏行昱看着满屋子浓烈的味道和隐约的烟雾,蹙眉道:“宫中没送来银炭吗?”
老人正在抖着手给他泡茶,闻言高兴地点头:“送了,那些得留着王爷回来烧。”
晏行昱一怔。
老人心情很好,苍老的脸上全是皱巴巴的笑容,他将热茶递给晏行昱,问他:“您是哪位贵人啊?”
晏行昱把他扶着坐下,笑着摇头:“我不是什么贵人。”
老人却不信,但也没有多问,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晏行昱,好半天,才突然说:“你笑起来真像王妃。”
晏行昱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微微偏头:“嗯?王妃?”
老人笑道:“我们王妃可是京都城闻名的美人闺秀呢,连晏丞相都曾上门提过亲,只是不知怎么最后却嫁给了当时朝不保夕的王爷。”
晏行昱凝眸听着,闻言笑了下:“王爷王妃定是伉俪情深。”
“是啊是啊。”老人忙不迭地点头,有些伤心地喃喃道,“当年王爷死讯传入京都城后,王妃悲痛欲绝难产而……”
他说完自己都一愣,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晏行昱见他拼命回想,怕他会伤心,柔声问:“晏丞相也和王妃相识吗?”
老人这才放弃了回想,道:“是啊,他们是青梅竹马,也因王妃之事,丞相和王爷水火不容,在朝堂上都能争吵起来。”
晏行昱愣了愣,想象不到自家那个冷面父亲和人争吵的样子。
老人说话颠三倒四,说的话根本和晏行昱要调查的东西没有半分关心,但他还是极其耐心地聆听半晌,直到雪有些小了,才起身告辞。
老人很喜欢他,将他送到了将军府门口,道:“往后还来啊。”
晏行昱笑了笑,道:“好。”
老人又高兴地朝他挥手。
晏行昱微微颔首,这才撑伞离开。
晏行昱默默查了两日,什么人都没惊动,皇帝隐约知道,也当他又开始头脑发热玩了,索性没管。
大皇子本该在两日后率军归京的,但因为这场大雪,在路上耽搁了几日,等到归京时,祭天大典已开始了。
晏行昱和荆寒章也在前一晚换了回来。
一大清早,荆寒章大大咧咧地来相府接晏行昱,迎面遇到了要进宫的晏戟。
晏戟早已对他经常来相府见怪不怪了,淡淡行礼:“见过七殿下。”
荆寒章看了他一身朝服:“今日还要上朝?不是祭天大典吗?”
晏戟道:“臣有事要去寻陛下。”
荆寒章“哦”了一声,随意一拱手就往偏院跑。
今日虽是祭天大典,但荆寒章却懒得去行那些繁冗的礼,去参加大典还不如去接他大哥,反正皇帝也不会管他。
祭天大典阵势极大,晚上还有晚宴,荆寒章决定晚宴时露个面就算参加了,有那和各个兄弟笑里藏刀寒暄个不停的时间,他还不如去找鹿玩。
到了偏院后,荆寒章之前送的那头小鹿已经长大了不少,正在院子里撒着欢地跑来跑去。
荆寒章上前撸了一下鹿头,那鹿也极其乖巧地让他撸。
荆寒章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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