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他不知今夕是何年,更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怔然了许久后,晏行昱突然轻轻“啊”了一声,像是个傀儡娃娃似的,神色木然地屈膝爬到晏为明身边。
晏为明已经不会哭了,他呆呆看着晏行昱,声音沙哑唤了声:“哥哥?”
晏行昱跪坐在他身边,明明自己浑身是血,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撩着袖子一点点轻柔地擦干净晏为明脸上的血痕。
晏夫人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心头止不住地发冷。
“那个男人没死,被送去了大牢,往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晏行昱说着,将亵裤挽起来,露出双腿膝盖的伤疤,“为明被接走后,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腿受伤了。”
那伤疤十分淡,眼看着应当没伤得太重,但难看的伤疤在晏行昱修长的腿伤却极其显眼。
荆寒章诧异道:“只是因为这些伤?”
晏行昱摇头:“当时为明被吓到了,娘亲忙着为他请大夫,没时间管我。直到父亲晚上归家后才发现我受伤了。”
荆寒章只是听他说,都觉得绝望无比,更何况当年的晏行昱还那么小。
荆寒章心疼得直抽气。
“然后呢?”
“父亲为我寻来大夫,但那些大夫都说耽搁太久,有些难治,让父亲去请太医。”
荆寒章忙道:“按照晏丞相的身份,从宫里请个太医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晏行昱歪头想了想,道:“可是听说太医当时全都去给皇子治病去了,第二日太医再来的时候,我的腿已经不能动了。”
荆寒章听得心疼得要死,蹙眉:“什么皇子?怎么这么娇气,生什么病,能让整个太医院都……”
他还没抱怨完,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晏行昱说完幼时这么惨烈的事,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将亵裤挽下来。
在他看来,哪怕双腿残疾,也比不过当年晏夫人想要亲手捂死时他的阴影来得大。
晏行昱抱着膝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荆寒章,道:“殿下,我说完啦。”
他在暗示该轮到荆寒章了。
但荆寒章此时不知为何浑身冷汗,手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他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不敢去看晏行昱,几乎是逃避似的讷讷道:“改、改日吧。”
晏行昱疑惑道:“改日?”
他见荆寒章脸色难看至极,以为是自己戳中了他不想说的事,忙善解人意道:“啊,殿下不想说没事的,也不必改日说。您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但他说完这句话后,荆寒章脸色更难看了。
晏行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荆寒章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强迫自己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艰难问道:“你……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喜欢猫?”
晏行昱点点头。
荆寒章尽量将自己声音放得轻柔:“你的猫呢?”
晏行昱道:“交给鱼息养了。”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鱼息不会让他来偏院,殿下放心。”
荆寒章心口疼得几乎要裂开了,他无声吸气,好一会才闷声说:“你既然喜欢,那就……那就接回来养吧。”
晏行昱摇头:“殿下不是不喜欢吗?”
荆寒章一把握住他的手,那一直温热的掌心此时却冰凉一片。
他看着晏行昱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是乞求,喃喃道:“别管我喜不喜欢。你既然喜欢,那就养,好不好?”
晏行昱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些奇怪,但他见荆寒章似乎都要哭出来了,便点点头:“嗯,好。”
荆寒章颓然躺在那,有些失神地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行昱将被子拉着盖在两人身上,悄摸摸往荆寒章那蹭,眼中全是他自己都没未察觉到的依赖。
荆寒章的眼睛轻轻动了动,对上晏行昱那毫不掩饰的视线,愣了好一会,才伸手按住钝痛的心口。
“如果……”荆寒章茫然地想,“如果他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间接害得他双腿无法得到医治的人,还会这样待我吗?”
若他是晏行昱的话,肯定会直接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但荆寒章依然是荆寒章,他瞻前顾后,别扭至极,不敢直接承受晏行昱那对他满是依赖的眼睛有朝一日会变成厌恶和怨恨。
晏行昱大概是真的困了,他看了荆寒章没一会就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荆寒章看了他许久,压低声音试探着用着气音唤他名字:“行昱?”
他本以为晏行昱睡着了,没想到一开口,晏行昱就浑身一颤,挣扎着往荆寒章怀里缩了缩,迷迷瞪瞪道:“殿下,我在。”
荆寒章:“……”
荆寒章一言难尽:“你不是睡了吗?”
晏行昱眼睛也不睁,仿佛在梦呓似的:“殿下叫我,我随时都能醒。”
荆寒章一怔。
晏行昱拽着荆寒章的衣襟,脸颊在上面蹭了蹭,喃喃道:“殿下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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