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米
殿外。
“怎会这样?林辰疏他、他……”历战后的行宫中还有残留的血腥,殿前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一鸦面之人看着一切,喃喃道。
“他中了蛊王的子母蛊,方守乾死了,他自然也要死。”有人接了他的话道。
盗骨半面有惊骇神色,闻言转过身,便看到说话的荼毒生站在房顶,目光也正注视着大殿慌乱的场景。
“可、可方守乾为什么会死?”盗骨只觉得心下发冷,又问道。
方守乾的死状恐怖,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是这样的死法。
荼毒生闻言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三更知命诡云谲想要杀人,就是如此手法。”
“……”江湖录第二人!
盗骨震惊,还想说什么,却见荼毒生原本被缚仙索缚住的手竟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正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你、你……”盗骨再度惊得说不出话来,几步连忙飞快跳开。
“哼,胆小如鼠。”荼毒生冷笑一声,竟将缚仙索重新收了起来。他一步从屋顶跃下,越过殿门,看到被解臻紧紧抱住的林辰疏,目光却在解臻身上停留了一眼。
那是秦霜寒的儿子。
“原来你也会如此。”他看着,原本探究的目光终于收回,转身往行宫外走去。
蓝白身影最终消失在宫乱处。
而在远方,有一道士缓步离开御史台。
“一更声,听命;二更声,催命;三更声,索命——”那道士缓缓笑了声,“诡云谲啊诡云谲,下一站,你要去哪?”
第93章 白衣人像京城凛雪【45】
耳边有水声。
“秦公子,按照钥匙所指的方向, 前面的洞口就是天行藏的入口。”朦胧间, 一道熟悉的音线从耳边传来,是路七的声音。
路七在说秦公子, 解臻应该就在旁边。他还提到了天行藏,难道……
陈殊意识慢慢地恢复,入耳的还是水流淅淅的声音,在空寂的听觉里尤为明显。他睁开眼, 入目的却是眼前一片河域, 水域里的水自上而下冲刷,水中灌木与乔木丛生,密密麻麻的枝干漫过头顶, 高不过半丈, 却将天上的阳光挡住大半,树荫在河水连成一片,混合着潮湿的空气,竟让这一片河域显得阴寒起来。
路七正在他前方淌水行走, 他身上背着行李, 手中所掌着一块曲玉。曲玉里有东西正在不停地转动着, 往河流的上游指着。
而在路七身后,有人正背着他, 在低矮的灌木中逆流向上行走。
陈殊缓缓侧眼,便看到身边的人散落在颊边的头发,以及发间露出的清俊脸庞。
是解臻。
方守乾在宫变之后突然死亡, 彻底引发了他身上的子母蛊。在方守乾死亡一刻,陈殊自己身上蛊毒爆发,只感觉心脉被无数子蛊啃噬而过,一瞬间痛难自持,很快疼得失去意识。
昏迷前,他听到解臻不停地在唤他的名字。
而现在再次醒来,宫殿竟变成了森寂的河域。阴冷的水域中,偶尔有从枝杈上方传来的乌鸦啼声,让此处更显得诡异。
有冷意不停地往骨子里渗进。
“醒了?”大约是感觉到陈殊的瑟缩,解臻的脸颊侧了侧。
陈殊蹙了下眉,喉咙干涸,并没有发声,身边只有缓淡的气息。
解臻察觉到陈殊微弱的呼吸拂过颈间,他的声音顿了下,又重新提及,“我给你服用了小药谷的风轻花,那是一种麻醉的草药……你现在还觉得疼吗?”
仅月汐时候发作的蛊毒就疼得厉害,子母蛊爆发后有成千上百子蛊反噬,理当和他倒下之前一样痛不可当,但陈殊此时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只是手脚变得十分麻木,几乎感觉不到触觉。
“……不疼。”隔了好一会儿,陈殊才哑着嗓子道。
有了回复,他感觉到解臻紧绷的肩膀缓缓地松了一下。男人静静地“嗯”了一声,重新背着他继续前行。
水漫过人的膝盖,解臻穿着的还是昔日青山之行时的玄色劲衣,他也不知淌水行了多久,衣摆和裤腿已经全部湿透,但他却依然往前继续前进,没有敢停下来。。
“皇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是要去哪里?”陈殊缓缓调整呼吸道。
方守乾说子母蛊爆发后人便活不过七天,陈殊只感觉自己身体虚弱,哪怕自己想运转长明的功力,但功力遇到残破的经脉,很快如同石沉大海,悄无声息地涣散。
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陈殊靠在解臻背上暗暗地想,却察觉到解臻呼吸一滞。男人抬头看着前方又往前淌了一段水,方才沉声道:“你已经昏迷了四天,我、我……”他到此处忽然声音有些哽咽,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方守乾的蛊毒是出自天行藏,蛊王虽死,但天行藏还在。辰疏,我们去天行藏,我一定要救活你。”
“……”陈殊给解臻天行藏的钥匙,本想让他以此坐稳天下,却不曾想解臻竟然会和当年的太祖皇帝一样,执意要前往天行藏。
他默了会,才缓缓抬声道,“皇上,我其实死得其所,你不必为我如此……”
陈殊话说到一半,却感觉到解臻身上猛地一颤,话也骤然被解臻打断。
“我不许你走!我也说过,你不要叫我皇上!”
“……”
解臻的话发狠,惊起乔木上乌鸦惊散。走在前面的路七闻声连忙转头,却见解臻背着林辰疏站在水中,他眼圈通红,原本清敛的眸光此时流露出几分恨意。
陈殊还维持着说话的口型,被解臻打断后,他眉眼垂落,最终还是将后面的话咽回喉中,不再做声。
水域里再度恢复安静,水声拍打过淌水人的小腿,发出细细的哗哗声音。
许久后,解臻终于皱眉,通红的眼中清光浮动,他垂眼,重新往前行去。
路七继续在前开路,他心绪纷扰,一会儿想到寒山上终日不化似在等候什么的凛雪,一会儿又想到在幽潭边洗剑后总是怅然长坐一夜的玄衣,只觉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