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米
这平地旱风从来没有这番腥燥。陈殊一惊,连忙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秦冷风所在的巨岩后面竟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只眼睛。
这眼睛从岩石和天空的界限上升起,乍一看去并不注目,但此时陈殊看去,竟然发现这巨目竟然眨了一下。他一惊,还没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耳边却突然听到有人阴仄仄地笑了声,那原本在眨的眼睛也牢牢地映着秦冷风的背影。
“秦冷风,你想杀了神始?”那眼睛竟是活物,此时在秦冷风身后转动着,忽而转到远处的解臻上面,声音嘶哑,仿佛是破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磨人耳膜。
浮空处有这么一只眼睛在看委实诡异,陈殊一凛,却见秦冷风的背脊僵硬,随后脸上竟浮现出报复的笑意,慢慢转身,颔首道:“不错,二目尊神,在下不才,已经将子母蛊植入神泽的体内,现在神泽已经为我所控。”
“哦?”那嘶哑的声音道了声,原本的眼睛慢慢上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巨岩上的人。
陈殊这才看到刚刚冒出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见平地上眼睛越升越起,竟是一具半身赤裸的人体。这人体并没有脑袋,唯有在胸口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适才的眼睛正是从这人的胸腔内曝露出来,胸膛的皮肤宛如人的眼睑一样正慢慢地覆盖了一下,又重新抬起。
而在夹带眼睛的断头人体下半身……陈殊很快看到一个巨大的蜘腹缓缓地挪动,自蛛腹边,有八支毛绒绒的蛛腿驻在地面之上,长逾三丈,蜘蛛蛛腹的绒毛一路延伸至人体的肚脐,将这两种种类完全不一样的躯体链接在一起,这些绒毛清晰可见,夹带着一层一层的倒钩钩刺,
这升起的眼睛模样委实骇人,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人眼蜘蛛!
陈殊曾在长明的记忆里见过各种诡异的怪物,此时第一次看到如此生物,面色一惊。原本还和秦冷风对线的剑尘雪亦抱着解臻,震惊地看着如此恐怖之物,唯独旱地走尸无意无识,在巨蛛下机械地朝巨岩围涌。
“蛊王曾告诉我,子母蛊一旦种下,立刻与血骨相融,非蛊母无法可解。”秦冷风看着眼前轧下的阴影,脸上露出一丝自信自傲:“我已经我身上的子蛊诞下的蛊虫下在解臻身上,从此以后我叫神泽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巨蛛闻言,慢慢地挪动着蛛服,那长在蛛身上的口皿一张一合,嘶哑的声音再度发出:“嘶,秦冷风,那又如何?”
“现在我是神泽的蛊母,想要神泽不死,就先解开我们风中云月阁身上的子蛊。”秦冷风抬头看着巨蛛上的血盆之口。
他不亢不卑,站在巨岩面前完全不惧眼前的怪物,那巨蛛闻言,忽地怪厉地笑了声:“秦冷风,你当你是什么,也敢跟我谈条件?”
“你不解开风中云月阁的蛊,我今日便让神泽在此葬……”秦冷风还想说什么,忽地看到巨蛛抬起一只蛛腿,往他猛地扎下。
“你……!”秦冷风见状脸色一变,连忙运起轻功避让,但刚飞离地面,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倏地击中了他的胸口。他惊愣,仰头间却先看到陈殊惊诧睁大的眼睛。
林辰疏在震惊什么?秦冷风心里想道,忽然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剧痛,不停地覆盖住他的感官知觉。
秦冷风睁大着眼睛,忍着剧痛缓缓地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一只巨大的蛛脚从他胸口贯穿,上面的倒钩绒毛竟然全是艳红的鲜血。
“蛊王,你不是说神泽他、他是天行藏的……”秦冷风还想说什么,却是一口血咳出,瞳孔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本尊确实是说神泽是天行藏的始源,没有神始,整个神泽之地无法重启。”人形蛛看着秦冷风奄奄一息的气息,缓缓冷笑道,“他是对我很重要,只可惜秦冷风,我们供奉的可从来不是他这身没用的躯体。”
“……”秦冷风手脚轻轻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秦家辉煌一时,即便是重组风中云月阁之时,也是江湖录第六名的位置,但此时秦冷风就像个破布人偶一样挂在蛛腿上面,垂下的四肢随着蛛腿的动作四处飘荡,死相惨烈。
人形蛛冷笑一声,将秦冷风的尸体往尸潮中一抛,随后慢慢地直立起八支蛛脚,巨大的身体瞬间笼罩了焰白的太阳,在巨岩下方落下一片浓黑的阴影。
“臻儿、臻儿。”此时天空上方传来有人焦急的声音,“陈殊,解臻他快不行了。”
“解臻!”陈殊心急如焚,他飞快地倒掠,正要一步冲到解臻面前,却见巨大的蛛脚就像杀死秦冷风一样如法炮制,往剑尘雪和解臻的方向当头轧下。
有秦冷风前车之鉴,剑尘雪不敢大意,他面色紧绷,长空御剑而起,拼命退出蛛脚的攻击范围,却听身后腥风阵阵,巨蛛如影随形,分毫不让。
“你们先走!”陈殊立时改变方向往蛛脚处一棒挥去,但见玄铁胚打开蛛脚容貌上,顿时往后迅速反弹,将陈殊连人带棒震出数丈之外。
“是你?!”有蚍蜉撼树,人眼这才往半空中的人上落了一眼,但见那人容貌,随后哈哈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蚂蚁。几千年过去了,当初你毁灭神泽之地,杀我三目神尊的时候,可曾想到力量会衰落至此?”
陈殊粗喘了一口气,想到解臻还在身后,正欲再抬起玄铁胚,却听头顶上有啸声传来,竟是碾死秦冷风的那只蛛腿往他践踏而来。
“轰——”他连忙举起玄铁胚抵挡,整个人被蛛腿迅速踩下,轰地一声砸在巨岩之上,顷刻间岩石崩裂,竟然直接被在下一丈多深的深坑,碎石巨块四处横飞坍塌,将砸下的深坑掩上。
无数走尸如潮水一般再度乘机而上,瞬间铺平碎裂的巨岩。
“陈殊!”剑尘雪飞速带着解臻撤离,但回头间却见一只巨大的蛛腿已经碾来,连忙御剑想要冲出,却见蛛腿往外轻轻一勾,竟砰地一声直接砸中御剑剑柄。剑尘雪立时惨叫一声,面色金白,竟是一口血扑出,脚下御剑崩散,整个人往地面坠去。
他连忙捏起剑诀再度重新聚气载起二人,却见身边的解臻竟然突然消失不见,等到他回神之时,却见人眼处,断头的躯体正手托着昏迷的解臻,虔诚地供奉在胸口处开的人眼面前。
“神泽,我们的神始。”眼睛一遍一遍地用手抚摸着男人的脸庞,紧紧地看着解臻。它每道一声,远方的黑塔上的眼睛便齐相呼应,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巨蛛手里的人,目光中似有追忆,似有狂热的崇拜,还有贪婪的渴求。
“神始,我等等了千年,终于迎来神泽重生。”巨蛛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抱着解臻看向身后连绵的黑塔道,“我们会把你继续供奉起来,永远永远。”
远处巨塔高立,黑色的光泽在焰白烈日下更显亮泽,仿佛栩栩如生般有了生命,此处虽不是往昔的世界,却也是天地浩大。
巨蛛兴奋地看着,低眼看着怀里的解臻没有反应,口皿中再度发出嘶嘶的声音,蛛腿往地面一蹬,巨大的蛛腹竟然离地而起,往远处最高的巨塔飞去。
顷刻间,群尸涌动,嘶吼着叫嚣狂欢。原本来的风中云月阁人一时间全部散尽,往巨蛛消失的地方追逐而去。
地面又恢复成走尸连片。两道身影快速跃上巨岩崩裂的地方,这二人一人蓝白身影相间,一人暗影,正是彼时在远处的鸩安予和路通明。两人择了个枯树落脚,鸩安予先出一掌,震散旁边巨岩倒塌的之地的走尸,终于看到巨石掩盖中的一只垂落的手腕。
“陈公子!”路通明连忙冲上前,推动旁边的巨石。
他力气有限,鸩安予见状,到底跳下枯树帮着路通明移开石块,终于看到被压在巨石下面的手腕的主人。
手腕的主人唇边还有血迹,身上全是尘土掩盖的痕迹,但胸口处却有一把木质小刀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安静地笼罩着青年的身躯。路通明见状立刻跃下深坑,将陈殊抱了出来,看向鸩安予。
鸩安予面色不济,到底还是抓过陈殊的手试探了脉搏。
“小子,他怎样?”有人也落在鸩安予的旁边,问道。
“只是承受巨大的冲击,受到内伤背过气了。”鸩安予翻了翻陈殊的领口,但见没有受到什么伤痕,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剑尘雪也是一脸脸色苍白,模样显然也好不到哪去。
刚刚的巨蛛实力实在强悍,完全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能够抵挡的。鸩安予面色难看,隔了一会儿道:“要不我们算了,天行藏卷土重来,是个人都知道要离远一点,我们趁着现在赶紧离开西锤,或许还能多活久一点。”
“你这是什么话?”路通明闻言一愣,随即皱眉道:“秦冷风说,此地旱灾很快会外扩,你要走又能走到哪里?”
“狄夷、东海,反正不再厉国待着。”鸩安予道,“按照这速度旱到狄夷起码还需要五年,旱到东海,至少海水没干那么快,能让你活过这辈子。”
“……”鸩安予说的话又荒唐又荒谬,路通明正想反驳,忽地看到原本躺在碎石上的陈殊手脚蓦然一颤,随后整个人胸口急剧起伏了一下,忽地蜷缩起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陈公子!”路通明没有再应鸩安予的话,连忙扶起陈殊道。
陈殊这一咳咳了好一会儿,方才断断续续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