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慵不语
雍炽在监生呆若木鸡又如痴如狂的目光中稳稳走到课室前面:“朕知晓你们平日里伏案苦读甚是辛苦,来日你们入朝为官,都是朕要倚重的人,朕心里念着你们,特地来看看。”
雍炽这波人心收割得极好,不少人眼冒热泪,差点当场跪了。
“你们不用慌乱,朕也是下朝之后,心血来潮过来的。”雍炽语带笑意看向齐宥的方向:“朕看有些同学甚是疲惫,课上都睡着了?”
同窗们看齐宥的目光充满同情,陛下嘴里的那句“困了”无疑相当于“你完了”。
祭酒擦着汗,忙出来解围:“想是天气太燥,引人困乏,还望陛下莫怪。”
“朕改日再让礼部送些纳凉的冰块。”雍炽缓声道:“课业讲到哪一处了?”
祭酒会意,忙把课业递给雍炽,监生们又是一阵骚动,向来只有到了殿试,他们才有机会把文章呈于陛下。
而现在陛下却不辞劳苦,冒着大太阳亲自查看作业!简直是大写的感人至深好么?
之前竟然还有人说陛下是暴君,简直让人痛心。
雍炽名正言顺的点了齐宥的名,又随口点了几人:“这些人的文章别出心裁,朕倒是想单独听听你们的见解。”
话已至此,齐宥只得起身,在同窗的注目礼中认命地跟随雍炽去了一旁的耳房。
几人一离去,课室登时炸开。
齐宥的前桌忙给大家送上重磅消息:“齐宥打瞌睡,被陛下抓到了。”
“啊,陛下这次会惩处他么?”有人道:“在课上打瞌睡,坐实了不用心学业,藐视师道尊严的错处。”
“即使陛下宽仁,不处罚又能怎样?”有少年叹口气:“陛下心里定会觉得他惫懒不堪大用,仕途都断送了。”
不少人暗暗惊心,天气引人困乏,方才他们有好几人都朦朦胧胧睡过去了……可惜只有齐宥打盹儿被陛下看到撞在了枪口上,少年们不住唏嘘齐宥的点儿背。
魏九朝急得团团转:“阿宥被陛下叫去了,听说他上课打瞌睡,以陛下的行事风格,定会抓他严惩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赵昭摇头道:“阿宥是陛下伴读,我看两个人处得不错,方才陛下不是还夸他文章独特么。”
魏九朝压低声音:“陛下喜怒无常,本就不是顾念旧日情谊之人。”
赵昭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他是被陛下叫去的,我们能有什么好法子?”
魏九朝看了一眼萧朗吟空了几天的座位,沉吟道:“隔壁耳房已被侍卫围住,我们绕过后山去耳房后头听陛下有没有难为阿宥,也好知道陛下因何而怒。”
魏九朝赵昭一出去,崔銮等人开始嘀嘀咕咕:“他们一定是去听壁角的。”
“皇帝的壁角,有人敢听么?”
崔銮的堂弟被激起莫名的勇气:“这有何难?左不过是陛下对他一顿申斥,又不是什么私密要事。我们也去听听吧?”
崔銮看看满院的侍卫,对身旁少年沉吟道:“二弟,你先去吧,我肚子有些疼,要先去方便一下。”
魏九朝正撩起袍襟,胆战心惊的趴在后窗上往耳房张望,一抬眼看到崔銮的堂弟过来,立时如小豹子般呲牙凶巴巴瞪他一眼。
那人忙赔笑后退两步,也学着魏九朝的样子蹲下趴在窗角。
二人蹲到腿都麻了,总算等到雍炽处置完那些少年,独留齐宥在房中,隔着半敞半掩光线虚暗的窗纱,依稀望见陛下缓步走至齐宥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逼问道:“还在生朕的气?”
这话撂下,吓得魏九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脚滑从矮墙上直接跌下去。
齐宥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倔强:“臣不敢。”
“你不敢生朕的气,却敢惹朕生气。”雍炽踱步,声音波澜不惊:“细论起来,哪一项罪责更严重?嗯?”
齐宥声音很低:“当日是臣僭越陛下,失态了。”
“那是齐卿职责所在,倒也谈不上僭越。”雍炽淡然冷哼道:“只是你胆子愈发大了,事后使性子,竟妄想朕屈就于你?那等到你侍寝入宫,难道还要凌驾于朕之上?”
齐宥知晓雍炽心里真有几分火气,乖乖垂头谢罪:“臣知错,当日是臣发昏,还望陛下恕罪。”
齐宥一身玉色襕衫,眉目精致清簪束发,因心里有怯意,潋滟的薄唇抿得很紧,雍炽扫一眼齐宥背光而立,被襕衫勾勒得极为诱人的腰身,心中愉悦几分。
这是他的掌中之物,还未真正吃到嘴里,怎能让他因着赌气跑掉?
雍炽乘胜追击:“那经筵呢?你是朕亲封的侍读,突然消失玩忽职守,是在藐视朕?”
齐宥轻声道:“是臣的错,下次经筵,臣定会好好侍奉陛下。”
齐宥乖得不像话,听之任之,一切似乎都圆满了,雍炽心里却有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似乎把刚破冰的关系又给定格成了居高临下,威逼要挟。
但这种关系是他最能掌控,也是一向最习惯的。
雍炽按按眉心,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终是雍炽打破了沉默:“上课打盹儿,你很困?”
齐宥解释道:“臣昨晚睡得晚,今日有些懈怠。”
雍炽望着齐宥的模样,这么困乏的天气,他才十几岁,上课打盹再正常不过。想到齐宥的侧颜,心里又软了几分,戏谑道:“想睡便回家睡,去朕的排云台睡也成。”
这话本是宽慰,却让齐宥肩头明显瑟缩:“臣铭记于心,再不敢犯。”
雍炽坐在上首,牢牢盯住他:“朕这几日特遣人送来冰块降温,还送来不少时兴水果,你尝了?”
齐宥犹豫一瞬,才道:“看到同窗们在吃。”
“那是朕给你的。”雍炽心里憋气,冷哼道:“倒是便宜了旁人!”
那水果姓崔的吃得最多,在窗外偷偷听着皇帝和齐宥的对话,小腿肚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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