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于歌
朝山道人回头看他。
“我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我不是原来的宴芳林。”说到这里,宴芳林莫名有些激动,甚至于是酸楚的,他喉头微动,从榻上跪起来:“你是不是不会相信?”
“我只知道,你的确变了。”朝山道人目光闪烁,似乎有痛惜之意:“可你是否知道,我也早在两年前闭关之前就变了,不再是过去的李朝山。”
两年前,宴芳林忽然发了狂,在他床榻上如蛇一样扭动,狂浪而热情,他仓皇而逃,却在那一夜破了清规戒律,做了一场荒唐梦。
他可以有欲,有情,却不该失控。
他终究是个男人,是一个人,无上密法,长生之道,终抵不过片刻欢愉。
“你赢了。”朝山道人眼角微微湿润,雪发白衣,面颊却是潮红色的,抿着唇看他一眼,似爱似恨:“我终究无法逃脱,或许这就是我该得的报应。”
宴芳林不止震惊。
他还有些凌乱。
朝山道人,这是……在表白?
第40章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宴芳林朝门口看去,发现郑长行在门口站着,郑夫人还在拦他:“长行……”
郑长行直接看向朝山道人:“有些话, 我想亲自听芳林说。”
朝山道人收敛了情绪, 冷冷地说:“随你。”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宴芳林从榻上下来,还未从朝山道人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郑夫人默默将房门合上。
郑长行眼睛泛红看过来,宴芳林便下了榻。
“我要回梦魂宫了,”郑长行说。
宴芳林道:“郑大哥,你要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过去种种, 是我愧对你, 但过去的事, 都已经过去了,你这次舍命救我,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他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和师父解契,但我跟他解契,并非为了任何人, 也没有再与人结契的想法。我只想把身体养好,一心修行。郑大哥的真情, 我只怕要辜负了。”
郑长行愣了一下, 随即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俄而脸色涨红,说:“男子汉大丈夫,我既能将真心宣之于口,自然也能接受任何结果。你既如此说,我也不会再纠缠你,再者,我救你,是为了我自己,用不着你报答。”
这个第一印象格外猥琐的夜半钻窗中年男人,竟如此磊落真切,真是让宴芳林心生敬佩。
“我走了,”郑长行说:“你……多珍重。”
宴芳林拱手:“你也是。”
郑长行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说:“我看朝山兄并非对你全无情意,他这人表面上清淡自持,实际心思比谁都深,你……也未必非要与他解契。”
他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宴芳林往榻上一坐,沉默了半天,听见郑长行他们要辞行,便出门相送。
郑夫人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安静地站在郑长行身边。
如果不是洞晓内情,这两人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是一对般配又恩爱的夫妻。
“不必送了,他日还会相见。”郑长行对朝山道人说。
朝山道人拱手:“保重。”
郑长行拱了拱手,又看了宴芳林一眼,便上了马车。
送完郑长行夫妇,宴芳林便在洪英的陪同下回到了房间,朝山道人径直去了隔壁。
今晚上大概不会和他一起睡了。
不一起睡也好,现在还挺尴尬的。
洪英也知道了个大概,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和陆星河商量着,谁留下守夜。
“我和二师兄轮流守吧。”郁青池说。
“还是我跟你二师兄来吧。”洪英说。
“我身体已经无碍了,”郁青池说:“师姐不要把我当成废人一样。”
洪英听他这样说,也不好拒绝他了。
她看得出来,郁青池这两天很是沮丧,她隐约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从前是青竹峰最得意的弟子,做什么都顶在最前头,如今却成了个凡人,还需要旁人保护,要说心里不失落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守前半夜,让你师兄守后半夜。”
一旁的梅子青问:“你们怎么都把我落下了。还有我呢,我代替三师兄守前半夜吧。”
“你啊。”洪英说:“你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怎么着也比三师兄强,他大伤初愈,还……”
话没说完,便被洪英给揪出去了。
到了外头,洪英便一顿数落,梅子青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是心疼三师兄……”他喃喃地说。
“就是心疼他,才该让他多做点事,这对他有好处。好了,现在交也给你一件差事,你去看看师父歇息了没。”
“师父好像有点不高兴。”梅子青说:“整天耷拉着脸,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印象当中的朝山道人,平易近人,唇角常常带着笑,虽然那种温和透着一股疏离,像高山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