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
他不敢敲车门,只走近车窗下,向车内道:“殿下,您这几日困在山中,有些事略有不知,因师子章逃跑,大军里略有丧气……”
车内,刚刚雪照一撩帘子进来时,只觉得一股温香扑面,环视车内,四面皆用锦缎包裹,没有硬邦邦的木板车壁,车板上也用锦被和皮褥子铺满,后面垫着数个软枕。雪照靠里坐下,将犹在昏睡的钟天青放在身前,虽然锦缎柔软,他想了一下,还是将钟天青慢慢摆成趴着的模样。
不消一刻,外面队伍准备,马儿也踢踢踏踏,车身晃动,雪照低头看,钟天青的头随着轻微摇摆。
他注视了一会儿,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将昏睡的人上身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将身上人的脑袋在摆正后,他的手指无意间从那人的脸上轻轻拂过,滑过额头,滑过脸颊,滑过唇角。
许久未进水,那唇干裂里透着苍白。
此时,窗外济麟正汇报军情,“……所以,咱们现在是先发通报,说已寻找到您,鼓舞士气安抚人心再做打算?还是趁机追过争渡河,捕杀逃跑的师子章……”
“先拿些水来。”雪照道,他的手指在那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什么?……”
顿了一会儿,车窗外的济麟才讷讷地应承了离去。
雪照凝视着怀里的人,手指从衣领上抚过时,察觉出一块硬物,他轻挑开衣襟,从那里拈出一个红油纸的小包裹,是山洞中钟天青吃剩下的另一块欲仙果。
他转着手指,凝视这东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隐在半明半晦的光和飞尘里,并不是愠怒的颜色。
半日后,队伍行到他们大军驻扎处,华车撩开帘子,只有雪照下车。
毕竟是旷野,野风猎猎,雪照在风中停了停,想了想,没有让身后昏睡在温暖车厢的钟天青下车,只是对车旁看守的士兵道:“里面的人醒了告诉我。”回头走前,又加了一句,“他要什么东西,不要为难他。”
看守的士兵懵懵懂懂,是个刚来不久的新兵蛋子,瞪着圆眼睛傻傻点头。
济麟和驻扎的将士等人迎了过来,雪照被簇拥着走进距离最近的大帐。
他一进帐,帐内一片喧哗,数人激动地几乎泣下,有人行礼,有人询问伤情,济麟笑道:“大家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雪照与众人寒暄后,命人捡着要紧事汇报,正在众人禀告时,大帐悄悄进来一个士兵,与王金虎耳语一番,王金虎听完后,立刻向雪照拱手道:“殿下,方才前线探子来报,他们发现师子章并未渡河。”
雪照道:“没有渡河?那他现在所在何处?”
王金虎道:“咱们打探到,说那日凌晨师子章等人行到争渡河边,他似乎是睡着的,等他醒来时闹了一场,动静不小,这才为人所察觉,他的那些手下拗不过他,一行人调头走了,去向不知。”
雪照思索了一会儿,实在不知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候,他的这位侄儿这是闹什么左性。众人与他一样,一时也不明了,只得命加派人手在争渡河边探察,一旦发现立刻来报。
雪照被许多人许多张嘴说的脑壳疼,济麟趋近,请示是否要先歇歇,雪照点了点头,看看门外安静停着的马车,命他:“烧些热水来。”
济麟立刻道:“已命人烧了,在您帐子里,您的衣物也准备了。”
雪照点点头,随他去了自己的寝帐,就在大帐后面三丈远处,但离他的马车已有近十丈。
从大帐后门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莫名的,下意识的,仿佛是什么时候养成了毛病。
一进寝帐,济麟便引他来到里面放着素色垂幔的热水桶前,军营里条件有限,一揭开寝帐帘子便将帐中情形收进眼中,而置下垂幔便觉安全许多,雪照点点头,觉得十分满意,他揭开垂幔,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水桶,甚至撩起袖子在水里试了试水温。
济麟以为他要沐浴了,刚要开口,便听他道:“去问问马……”
“殿下!殿下!”一士兵在帘外道。
济麟皱眉,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不要惊扰了殿下。”
那士兵正是在马车旁看守的人,哭丧着脸道:“钟天青丢了。”
门外,刚与雪照议事的几个将军还未走远,他们从雪照一回来便察言观色,刚在大帐里几次三番要问钟天青之事,只是觉得哪里不对,一直不敢问,此时听到这个名字,都慢慢停下了脚步。
雪照根本没有顾及帐外的闲人们,他从阴暗处慢慢走出来,沉而缓慢地问:“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疯狂修剪,完整版有缘再见,谢谢等待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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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小兵扶着帽子,直接跪倒在帐外,道:“刚那钟天青醒来,自己开了门,打量了一下,说要如厕,小的想殿下吩咐过不要为难他,便与别人押着他一起去,送他进去后,小人几个守在附近,忽然听到里面有很轻的惊呼声,小人们赶紧去瞧,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待小的们出来一看,钟天青已随着另一人往荒草尽头而去,两人似乎挽着手,身法极快,几息之间便不见身影。”
话音刚落,王金虎也奔来,“殿下,刚那师子章竟然潜入咱们军营,已冲破了戍防的将士们,把钟……”
“好了。”雪照抬手止住他,神色晦暗难辨,平静地,缓缓地道:“我知道了。”
“殿下……”王金虎觉得不对劲,他从两拳间抬起头,片刻后,被吓得缓缓跪倒。
济麟和帐外的行经的将军们也波浪似的,由近到远缓缓跪倒一片。
雪照沉默着一语不发,在半明半暗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豁然转身回去。
三日后。
数百上千个白色帐子分布在草地上,许多将士脚步匆忙凌乱的奔波在各个营帐间,人人脸上挂着焦躁,间或还能听到遥远的战火声。整个营地似乎都躁动不安。
自从钟天青被偷回辟邪军,辟邪军一下子又有了主心骨,军队被他一把持,立刻整肃强悍,悍勇无比,仿佛狼群得到狼王。而一直在军中如旗帜一般被供奉,却在私下并不怎么得人心的师子章,这一次居然铁骨铮铮,被属下偷运到争渡河边,也不肯走,不肯放弃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让整个辟邪军意外感动,也空前团结,整个大军仿佛焕然新生,打的慷慨激昂,毫不畏死。
云光军本来眼看要大获全胜,这一来两军又胶着起来,他们还隐隐有些不支。
雪照的寝帐卷着帐帘,随时有人不断出入,账内西边横着一张长案,上面除了厚厚地卷宗外,还有笔墨纸砚,他一身常服,正在案前练字,似与身边气氛格格不入。
这几日,雪照夜里只能睡三两个时辰,常常在凌晨时分莫名的醒来,没有做梦,也没有任何原因,醒来时胸口堵着一团郁气,堵得他镇日都浮躁,做事、听禀报、下军令,没有一件事能安心,常常分神,常常气血翻涌,加之前线形势不好,一听情报便觉烦躁。他只得练练字,强迫自己静心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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