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倚骄
你他妈是我亲祖宗!
善善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说话。宋伶俜生怕他继续口吐虎狼之词,忙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这时鹰俊几人终于打破了那神秘女子随手布下的结界,飞奔而至,惊魂不定道:“我等来迟了,老板可有事?”
这可是宫主夫人!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无事。”那女子身份尚未确定,宋伶俜不愿多生事端,便将此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方才碰巧遇上,便叙了会儿旧。”
鹰俊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可无论身为下属还是被雇佣的护卫,他都无权质疑宋伶俜的话,见他的确无事,便不再多问,退守一边。
片刻后,善善继续去接近那团凤凰炎,宋伶俜看了一眼,见这回的确是没有波折了,这才终于有空去关注从天而降的白竹。
方才他被善善一通魔鬼操作搅得方寸大乱,白白害人家姑娘在地上躺了半天,这时便有些愧疚,令人给她喂了几粒补血益气的丹药,而后认真地端量了她片刻,最终确定,这的的确确,就是秦枫的未婚妻。
那么问题来了,他出发之前,才听说秦枫和他未婚妻一起去了某新出世的秘境探索,那也就是不到半个月前的事,怎么一转眼,白竹就独自到了阳平谷,还被那神秘女子擒住?
想不通。
白竹还昏迷着,一时片刻也无法为他解惑,宋伶俜确认她转危为安,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善善身上。
善善此时,正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没了先前那女子的干扰,凤凰炎很是顺畅地和他亲近了起来。可他虽有凤凰的血脉,却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修行也没到大成的地步,人的身体要将一团炽烈的火硬生生地纳进体内,还要使那高温的火苗游遍骨骼血肉的每一寸,该是多大的痛苦?
只一会儿,善善的脸色就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呼吸紊乱急促。种种情状,看得宋伶俜揪心无比,不住地想,善善从小娇生惯养,就连修行时都没吃过太大苦头,他怎么受得了?
他要是受不了,他又能做点什么,让他坚持下去?
善善的这一次洗经伐髓,足足用了七天。
这七天,无论对于他还是宋伶俜都是极其煎熬的七天。
宋伶俜没有一刻合过眼,他又不是鹰俊那些修为高深的高手,到后面眼睛都熬红了,眼里满布血丝,却还是不敢放松一下。
一开始他在想,这事儿这么难熬,善善坚持不下来怎么办;后来则是在想,怎么还不结束,这都几天了。
无时无刻不在焦心。
还好,第七天的夜幕降临时,这场煎熬终于结束了,而善善也坚持到了最后。
善善已精疲力尽,凤凰炎一脱离他的身体,他就晃了一晃,直往水里栽。宋伶俜吓了一跳,忙飞身过去接住他,却忘了自己只是个修为平平的三脚猫,不眠不休这么多天,哪还有什么力气。方才揽住善善的背,就直接被带着一同掉进了水里。
衣裳霎时湿透。
善善眼皮动了动,半张开眼睛,看到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伶俜,我好累……”
宋伶俜费劲巴拉地把他从水里扒拉出来,低声说:“累了就睡吧,我在呢。”
善善就放心地昏睡过去了。
宋伶俜自己也累得够呛,在野外也没法讲究什么,让鹰俊一人给放了个清洁术除去身上污渍,再给善善换了身衣服,把人放进帐篷里安置妥当,自己也终于撑不住,回到帐篷倒头就睡。
他累极了,睡得也格外沉。可在他的隔壁,却又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子时一过,被褥里睡得正香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依然是那副五官,依然是那个人,可在他睁开眼的一瞬,他的整个气质就变了。
他生就一张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眉飞入鬓,凤眼凌厉,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五官天生的锋利感都被那副柔软天真的神态给模糊掉了。
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净是冰冷的杀意,就像一把被尘封了数年的剑,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封印。
——又像是沉睡了漫长时光的妖魔,终于苏醒。
他不是善善,他是容停。
这十八年于容停而言是不存在的,他的记忆仍停留在十八年前,他记得自己受过怎样的挑衅,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个有眼无珠的蠢货,立、刻、杀、掉。
他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现在的身体,修为大幅度降低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这没关系。
随着记忆的复苏,他飞扬的眉尾处开始显化出一颗朱砂痣,初时极淡,而后渐浓,直至最后,殷红如血。
万籁俱寂的深夜,他无声地坐了起来,偏过头,长久地注视着左侧,仿佛能透过两层障碍,直接看到那此刻正在呼呼大睡的人。
——他当然记得,当初就是这个人,害他沦落至此。
他并没有去管这十八年里的记忆,他十分清楚,那十有八九会是一段愚蠢的过去;他也无意追究,那个小人“养”他这么大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从不在乎死人的想法。
容停一步步地走出了帐篷,悄无声息,身如鬼魅,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宋伶俜的帐篷。床上的人不知死期临头,还在无知无觉地睡着,他一张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那毫不设防地露在外面的脖子。
——只消用力一拧,这个知道他的弱点的人,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时,宋伶俜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醒过来,整个人还被浓重的困意纠缠着,上下眼皮直打架。不过就算是困成狗了,他也还是看到了,自己床前有个人。
——是善善。
他困得神志不清的脑子里划过一个很离谱的念头:善善这就会爬床了,也太会学了。
清醒的时候他会劝善善回去,但眼下他困得不行,又记得善善才吃过怎样的苦,难免地,就做不到那么铁石心肠,无奈地伸手摸了摸那近在咫尺的脑袋,掀起一边被子:
“过来睡吧。”
反正善善也不会做什么。
很奇怪,“善善”听了这话,居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