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色鎏金
沈梒一愣,摇头浅笑:“又闹脾气。”
“谁闹脾气了。”谢琻道,“沈大人,若我执意不许他去,你待如何?”
卓钺在窗后听得不住皱眉,心道这谢琻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一般,仗势欺人混不吝,是个横行八方的霸道主子。
这几日闲暇时,他也打听了不少这二位使臣的传闻。
这两人未曾入仕之时便已才名遍布天下,一人被称为“荆州汀兰”,一人被叫作“京城琅玉”。正是因被放在一起比较得多了,这“汀兰琅玉”二人一直有点儿王不见王的感觉。
直到沈梒十八岁那年,一举金榜题名被点为状元。偏生巧得很,当年谢琻也参加了殿试,又偏偏比沈梒低了一名,被点为了榜眼。
从此,出身寒门的状元和京城霸王的探花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普通百姓或许不知这两人怎么个才华出众法,也不知他们各有什么政绩,却偏偏对他们的小道传闻了如指掌。就是昨日,符旺如数家珍,给卓钺讲了半个时辰“谢琻如何仗着自己有点儿背景欺辱戏弄寒门状元郎”。
在卓钺心中深深种下了“谢琻嫉贤妒能、仗势欺人”的印象。
就像此时,明明沈梒和风细雨地在与他商议,偏偏谢琻不说人话,非得来一句“你待如何”,这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
卓钺忍不住有点心头火起。
可谁知,隔窗的沈梒却完全没生气,还低低笑了一声。
……是被欺负惯了吧?卓钺同情地想。
“嗯?我问你呢,沈大人。”谢琻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暗哑,“你待如何?”
卓钺上前一步,正欲出声。
此时下午的日光一转,正好照在了薄薄的纸窗之上,立于廊下那二人的影子也恰好被倒影在了窗上。
卓钺那义愤填膺的一声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惊见沈梒的影子微微抬头向谢琻靠去——
随后,两人的影子和为了一个。
卓钺:“……”
我操。
千言万语,只能凝聚为一句我操。
沈梒轻轻一吻以后便抽身欲走,却被谢琻一把按住后脑,尽情亲了个痛快。
偏偏这位小霸王还得理不饶人,搂着沈梒低声笑道:“怎么回事儿沈大人,说公事就说公事,怎么动手动脚的?”
“哦。”沈梒的声音有些悠长,似是眯着眼在笑,反问了他一句,“……你待如何?”
方才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烟消云散。卓钺眼睁睁地看着那位传言中“大闹过朝堂、顶撞过皇上”的京城霸王,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个小哈巴狗似的,尾随着沈大人离开了。
再想想符旺之前跟他描述的、这两人如何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民间传闻,顿时——
顿时只能再来一句“我操”。
他妈的,皇帝老子要是知道堂堂状元和榜眼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断袖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天子重臣都忙着谈恋爱了,估计无心朝政。
民间传闻,果然屁也信不得。
围观了如此一出惊世“好戏”,卓钺再不敢停留,急匆匆地从使臣驿馆落荒而逃,唯恐再看到什么令他想要自戳双目的画面。
不过他知道,自己前往达日阿赤的这件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
果不其然就在卓钺一不小心听了壁角的第二日,娄父召见他了。
这还是卓钺在大战之后首次见到娄父。八旬的老人精神还算不错,但之前的风寒似乎还没有好,说着话还动不动就有些咳嗽。
卓钺看着娄父,一时间竟忍不住有些恍惚。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前世的命运已经被他改变了。
那些梦魇般的、撕心裂肺的日子他们都不用再经历了。
娄父还活生生、好端端地坐在他的面前。或许不久之后,这位八旬老人便能挂印卸甲,平安地返回京城去颐养天年了。
真好……真是太好了。
“卓副将怎么还愣着?”娄父看着他笑起来,“坐吧。”
帐子里,娄长风和娄万里都在,谢琻与沈梒也均列席。卓钺调整情绪落座之后瞥了他二人一眼,说真的,要不是他偶然间目睹了那一幕,真不相信这两人私下里会是那般关系。自己和郦长行已经算是关系隐蔽了,可这俩人更刺激,干脆是瞒着天下百姓和满朝文武断了袖。
娄父先行开口道:“前因后果二位大人都与我说了。卓副将,说真的,其实就算你在榆林关之战中没有砍下扎干王的首级、也没有立这么大的战功,我也是会同意你北上去达日阿赤的。”
卓钺一愣。
“因为我知道你们都是忠义之人。”娄父微微笑了起来,“那孩子我只见过一面。记得当时我问他想要什么封赏,甚至想过把他调来中军。他却说,他只想留在你身边。”
卓钺记起来了。那是丹吉城之战之后,他和郦长行立了大功,但郦长行什么都没要反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他身边做副官。
“如果他是草原人的探子,来中军岂不是更好?可他却选择留在了你身边。”娄父悠悠地笑道,“我常常说,兵之首为将,将之首为帅。没有忠诚的兵将,哪里来的所向披靡的主帅?卓副将,有这般忠心的手下,该珍惜才是。”
卓钺心口滚烫,低低应了声。
娄父又转向了娄长风:“我知道你不放心。可若卓副将心里留着这个疙瘩待在你身边,你就能放心了么?我常常告诫你,顺势而为,无为而治。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娄长风有些无奈,偷偷瞥了一眼卓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