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辞酒
“所以说不用九天玄雷,只要有人足够强大, 就可以杀死他?”风琼野凑过去,“师尊你行么?”
“我能重伤他,却不能杀死他。”凌让谨迟疑一下,“若是我和……罢了,此事我另有计较。”
边沉雾瞄了一眼风琼野,风琼野会意,立刻转移了话题:“他和上古的魔头做交换,不也算是那魔头的弟子么?那魔头能放任他去死?”
“这不必担心。“边沉雾解释道,“原书中他是配角,可能这段经历没写。他当初拿到力量后,怕魔神再将功法交给其他人,于是每日阿谀奉承,魔神对他渐渐放心,等一日魔神没有防备时,他出手将魔神暗算杀死了。”
风琼野:“……还真是个狠人。”
“他已将自己后路断绝。”凌让谨冷冷道,“我在二百年前打落过他的面具,那张脸与其说是失去容貌,不如说是毁容。上面累了数层伤疤。疤痕落在疤痕之上,密密麻麻,已经看不见原本皮肤,入眼所见,都是可怖伤痕。仿佛他那张脸被刀剑伤过了一次之后,等伤好结疤。又在上面千刀万剐。就算是萧拟看见了,也认不出他。”
“……”风琼野一哆嗦,“别说了,好恶心。”
“是他自找。”凌让谨起身,却忽然觉得头晕,差点摔倒,连忙扶住书桌,对冲上来要扶他的二人摆摆手,“那二人既然已经出现,想来对方即将动手。到时候谨慎行事。都先下去吧,我自己呆会。”
风琼野和边沉雾还想说话,凌让谨却摆摆手:“去吧。”
三界集市,三方停战。没什么公务,凌让谨就呆在书房里发呆一整天。
到了黄昏,他越发觉得夕霞饶人,屋内昏暗,不远多坐,便独自出门随意走走,这一走,就走到当初步繁霜为他束发的湖边。
凌让谨胸口一滞,转身想走,却远远听见任君心的笑声,除了风琼野其他四位楼主回到仙盟,正好和他打个照面。
这迎面碰上也不好躲。尹霁见他,默默低头,脚步放慢。剩余三人和凌让谨打过招呼,转身要回去喝酒。
凌让谨暗中松了一口气,谁知柳临风走了几步,忽觉不对,和他们说了一声,又半路折了回来:“让谨,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
凌让谨脸色一僵,知道躲不过去,便回身笑道:“有些烦心事。”
柳临风看了看他,忽然扯住他:“走,我们喝酒去。”
凌让谨刚想拒绝,又转念一想,醉或许好受点,便应下。
他们坐在悬崖边上,山下是云雾,抬头是夕阳。柳临风把压箱底的酒翻出来,递给凌让谨一坛,自己举着酒坛痛饮一口:“啊,真好喝。”
凌让谨揭开封泥,看着醇香烈酒,又开始出神,直到柳临风拍了拍他:“嘿,让谨,到底怎么了?我十七岁就认识你,这几百年第一次看你这样。”
凌让谨笑着摇摇头,抬头喝了一口:“无妨。”他顺着柳临风的话往下说:“原来我们都认识几百年了。”
“是啊。”柳临风伸了个懒腰,“咱俩认识的时候,都是刚刚拜在各自师尊名下。虽说是大弟子吧……但是当时咱俩师尊也就一个徒弟啊哈哈哈。那时候我师尊找你师尊下棋,然后咱俩认识的。一晃这么多年,虽说那时候也老大不小了,但是咱们活得久,也能算是发小了吧。”
凌让谨沉默片刻,笑道:“是啊,既是发小,又是挚交好友。这么多年都在一处。年少时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其实你我所求不同,你更潇洒。”
“那是你把自己逼的太紧了。”柳临风耸耸肩,“像我,比起天下,更喜欢醉卧美人膝。若要我说,和心上人长长久久才是毕生所求。”
凌让谨似乎想到什么:“你刚入仙盟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一腔热血要人间清平。”
“那时年轻,才一百岁。”柳临风轻描淡写道,“或许那时我还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世道。”
“说的不错。”凌让谨咽下一口烈酒,笑道,“或许我们其实都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彼此。”
“我不了解你?”
“只了解一半。”凌让谨垂下眼睛,“就像我也只了解你一半。”
柳临风笑了:“那我不了解的那一半你是如何的?”
凌让谨看着远处落下的夕阳的最后一点余亮,缓慢道:“我也有私心,我为了天下人拒绝了我最渴求的东西,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么想将他……据为己有。”
柳临风沉默许久,天色暗下来,他低声问:“不管你所求何事何人何物,你后悔么?”
“后悔。”凌让谨苦笑道,“万分后悔,甚至无时无刻不想冲过去挽留。”
“天下大义也都不在乎?”
“说实话。”凌让谨道,“为了他,我不在乎。但我知道我不能。所以我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
他对柳临风道:“若是我不顾三界,那就算我得到了所求之物,也不会心安,到最后必然落得一个惨烈下场。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必须灭残荒。之后我才可以肆意妄为。”
“你要是不操心这些,就不是凌让谨。”柳临风似乎想到什么,他叹息一声,“其实你若是早些抽身,多好,也不必权衡这些,自在快活。”
凌让谨忽然问道:“你既然没有这些责任和义务,为什么不抽身呢?”
柳临风神色隐在黑暗中,他缓缓开口:“我没有那个必要。”
他看向凌让谨:“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嫁人啦。温狸那只傻猫不是和你说过么?”
凌让谨支着头,和柳临风撞了下酒坛,各自喝了一大口,柳临风有些醉意,念叨着:“其实她不是不喜欢我……你看,这是她送我的玉佩,我们原本……可以在一起的。但是命运弄人啊,他嫁人了。”
凌让谨问道:“那为什么没嫁给你?”
柳临风笑着摇头,反复念叨:“她嫁人了。”
末了他笑道:“你当时要是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帮我追到她。可惜,可惜,你那时候在昆仑。”
凌让谨见他眼圈红了,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记得那位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是啊。”柳临风打了个酒嗝,“上次三界集市上的花魁。”
凌让谨道:“这次你也去看了,如何?”
柳临风醉眼朦胧,嘴里颠三倒四:“不如她,都不如她。都不是……”
说罢他手里酒坛一倒,残酒撒了凌让谨一身,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往后一躺,闭着眼睛:“我有点晕。”
“……”凌让谨夺过酒坛,“那就睡。”
“不睡。”柳临风道,“说起来,你的跟班呢?秋长天不是一步不离跟着你么,怎么?看见步繁霜昨晚的大手笔吃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