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更天未晓
“援兵?”柳忆微微一愣,想到什么,声音有些不稳,“什么援兵?朝中根本没下旨,更没派什么援兵。”
夜一也觉得,这事巧得有些蹊跷,不过能等到援兵,对主子和柳家而言,总归都是好事。
“这事儿,是我在府上听到的,说是北面军中,有人领着兵将出营操练,不经意发现敌军线索,顺藤摸瓜攻去了陇南。”
北面?齐简曾说,他在军中有人,而他自小,就跟着齐王驻守北疆。想到这里,柳忆抿着嘴,没吭声。
夜一自顾自继续道:“不过说来还真是巧,在柳将军被困陇南,僵持之际,那队人马突然出现,打敌军个措手不及,又恰巧带着不少粮草,彻底解了柳将军粮草之急。”
说着说着,夜一疑惑起来:“带着大批粮草,刚离营就直冲陇南,这,不太像离营操练,反而像,急着去救人?”
声音越说越低,夜一直直看向柳忆,目光里满是钦佩:“难道说,这批人,是主子您派去的?”
“我要是有这能耐,就好了。”柳忆长叹一声,偏头揉揉眼睛。
这批人是谁派去的,不用想也知道,可是无旨擅自调兵,齐简是不要命了吗?何况,皇上那边,已经动了让自己领兵的念头,按照两人这几日的分析,最迟明日,圣旨就能下了。
下了圣旨,拿上和离书和虎符,自己率兵日夜兼程,陇南又较蜀地近上不少,不出十日就能抵达。
这十天里,粮草再紧缺,也不至于缺到哪里去,为什么齐简要冒险派兵,又为什么连夜入宫?
能瞒着自己派兵送粮草,会不会,他还瞒着自己,做了其他动作?心底微惊,柳忆蹙眉思索片刻,急急忙忙赶回齐府。
远远看见齐府大门,柳忆心里一凛,本应安静的齐府大门处,灯火通明,且除齐简马车外,还有另一辆马车,车外站着两队御林军,各持刀剑,整齐威武。
他翻身下马,从那辆马车旁边经过,状似不经意般瞟上一眼,马车里没人。绕过马车,进到府里,柳忆随手抓个人,问清晓斯在哪儿。
他蹑手蹑脚溜进主院,还好晓斯并没在正厅或寝殿伺候,而是蹲在院门旁边,满脸哀愁地揪草秆。
看见柳忆,他连忙站起来,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柳忆捂紧嘴,迅速拉到一旁。确认他不会呼喊,柳忆放开手,开门见山:“我要看知文最近一封密信。”
晓斯瞳孔猛缩,犹豫片刻,小声道:“柳公子不是看过?”
柳忆眯着眼睛,声音阴冷:“我说的,是最近一封。”
晓斯脸色微变,却还是没改口:“柳公子您已经看过。”
“不是在陇南发现柳家军踪迹那封,也不是派先遣增援陇南的回音,我要的是另一封。”柳忆指尖轻轻抖动两下,他握紧拳头,沉声道,“是那封,私自调驻北大军的回信。”
晓斯错愕地抬头,眼睛睁得溜圆。
看他这神色,柳忆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先遣部队已抵陇南,后续呢?从背后切入,围攻陇南的大军,现在到哪里了?”
“这?”晓斯在裤腿上抹掉手心里汗珠,叫不准该不该开口。
“你真想齐简送命?”柳忆声音高起来,又马上压下去。
努力压制焦虑,他循循善诱:“私调军队,等同谋逆,我要是没猜错,如今正厅里,正坐着传旨的公公?”
晓斯垂着脑袋装死。
“而那公公身上,除圣旨外,还带有虎符。”柳忆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他咬着嘴唇,缓缓闭上眼睛。
齐简连夜求来虎符,算准自己拿到虎符,必定急着去点兵,力争明日一早启程。
这时间差,打得可真好。
就算明日陇南消息传进宫里,自己已离京,况且那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皇上不会为这还没定论的事,将大兵召回。
等再过几日,驻北大军擅自离营西伐,跟柳家军一前一后,将羌狄军队困死的消息传进宫里,自己早摸到陇南边界,等着自己的,是被处理妥当的陇南,平安无事的父亲,以及平白得来的军功。
那时候,和离书在手,军功在身,柳家又才入京述过职,五年之内不必入京。山高皇帝远,皇上就算起再多疑心,发再大怒火,也不能不顾祖训,贸然将柳家召回京中。
那这些疑心,这些怒火,由谁承担?擅自调兵遣将的罪责,又由谁承担?柳忆按着越来越痛的胸口,深吸口气:“晓斯,我问你,齐简他,有几条命?”
晓斯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个头:“柳公子,求您、求您…”
柳忆把人拉起来,用眼神示意正厅:“他也在里面?”
晓斯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只有王公公在里面,世子去了花房。”
听到花房两个字,柳忆心脏好似翻了个,扯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去花房将人拖出来。
不过王公公还在正厅等着,柳忆只能拍拍脸颊,整理好心绪,先去正厅把事情了结。
王公公看见柳忆,起身请安,拿出道明黄色圣旨,跟圣旨一起的,还有封和离书:“奴才奉命,替皇上来问一句,世子妃可想好了?”
柳忆垂眸,点点头。
“皇上说,昨日暖阁里,世子妃听闻出兵必先和离,并没给准话,如今要是想好了,就请在和离书上,按手印吧。”
将和离书放在案几上,王公公又从锦盒里,捧出块东西:“世子妃按了手印,这虎符和圣旨,便都归您了。”
柳忆缓缓笑了:“只要按上手印,我就能,带兵出征,去解父亲燃眉之急?而后,继续随父母驻守西蜀?”
王公公应声是。
柳忆目光落,在那张皱皱巴巴的和离书上,认出的确是齐简笔迹。这封和离书,已经是第二次见了,柳忆苦中做乐地想,齐简可真是小气,连和离书,都不舍得再写封整洁的。
“世子妃,请吧。”王公公从一旁,拿过印台,轻轻打开盖子。
红色印泥,明艳如血,柳忆看上一眼,便偏开头。
王公公将印台往前送送,势在必得。虎符于武将而言,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何况柳将军还被困在陇南,于情于理,这手印柳攸臣都一定会按。
柳忆又看印台一眼,接过来,沉默片刻,轻轻盖上盖子:“攸臣怕是,要辜负皇上厚爱了。”
花房四周,围墙高耸,围墙之上,只开有一扇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