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更天未晓
眼见着招有效,晓斯继续道:“还有还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砂。”这两句话,还是他当年听柳忆说过的,如今拿来用用,应该也没什么?
这两句话,齐简当然也有印象,那时候在太学里,大家课下无事,又都是青春年少,有些人难免也会想些别的。
他当时和柳忆一起经过内花园,听到花丛背后,有人在小声争吵。
“当然我说的才最美。”
“你那算什么,我的这句诗,才能配美人。”
柳忆好奇心旺盛,拉着他悄悄挪过去,才发现竟是两个世家子弟,看着幅美女画像在作诗。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要说美人,我倒有两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这两句,可不就是柳忆用来形容美人的?很好,他在西戍边,竟真找了个心心念念的美人相好。
自己是死是活他混不在意,却找了相好,花前月下燕燕莺莺,齐简眼里火苗蹭蹭往外冒,如果能凝成实体,桌上纸张怕是早烧得灰都不剩。
晓斯说完话,转转眼睛,估摸着齐简气得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道:“世子,这和离书?”
齐简垂眸,叹口气,成婚前他曾暗下决心,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之后,柳忆想走,便放他自由。如今看来,他不但想走,还想走得远远的,最好再回西边去,重拾旧情。
齐简眼神渐渐晦暗下去,和离书还是要给,柳忆不喜欢这里,也不愿留在这里,在他心里,什么都越不过柳家,比不过他的父母和妹妹。
如果能守住父母妹妹,顺带着再重温旧梦,想必他是更愿意?
可是,一想到要放他远走,再跟那个朱唇皓齿的美人双宿双栖,齐简的笔,说什么也落不下去。白净指尖戳着纸上涂黑痕迹,齐简眯起眼睛:“查。”
“查什么?”晓斯明知故问。
齐简扔掉笔,唰唰两下将纸撕个粉碎:“遣人去查,到底哪来的明眸皓齿。”
心里大石头终于落地,晓斯偷偷长出口气,就听齐简又悠悠开了口。
“查到之后,再和离。”
晓斯听到和离俩字,腿就抖,眼见着自己胡编乱造还不够力度,他默念句罪过罪过,决定再坑世子妃一把:“等世子妃恢复了自由身,又能去找那姑娘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不是还联系着?”
齐简脸色顿时黑下去,眼底火苗又燃起来。
晓斯仿佛不会看人眼色,还自顾自道:“不过世子妃也是,都嫁了您,哪怕真旧情难忘呢,也多少应该忍着些,这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齐简冷笑着坐到桌旁,给自己倒杯茶。
不就是什么,晓斯也编不下去,可好不容易挑起来怒火,又不能眼见着他熄了,一咬牙一跺脚,晓斯拍着手胡扯:“不就是,不就是,不守妇道!对,不守妇道。”
“不守妇道?”齐简玩味地将这四个字,缓缓读出声来,说完久久未语。
世子该不是回过味来,不受激将了吧?晓斯吓得只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生怕齐简反应过来,再提什么和离。
沉默半晌,齐简起身,啪的一声将茶杯摔了。
这是,真气了?晓斯暗暗松口气。
“该罚。”齐简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阴冷之中,还带着丝诡异,“而且,他还想留下我过夜,但真当我还是五年前的我?不知死活。”
晓斯点头的同时,也有些为柳忆无妄之灾担忧。说到底,这还是自己害的,他战战兢兢道:“世子,这新婚燕尔的,罚,罚就不必了吧?”
齐简冷眼看他,挑起的眉梢带着肃杀寒气:“怎么,你还想替他求情?”
晓斯顿时把头摇出残影。
齐简这才满意了,他揉着抽痛额角,边朝寝殿走,边自言自语道:“待我想想,究竟要怎么罚他才好,至于和离,等查到明眸皓齿再说。”
勤政殿里,几位重臣垂手而立,都没开口。
皇上斜靠在龙椅上,厚重眼皮耷拉着,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经陷入沉睡。可几位大臣没人敢出声,更没人敢上前搭话,就这么静默许久,皇上眼皮动了几下。
“国储早些年便立下了,今个我找你们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个。”
听到皇上的话,几位重臣都暗松口气。
“今儿个,只有朕和几位爱卿在,你们都是国之重臣,也算是齐王的旧交。”说到齐王两个字,皇上语气微沉,停顿片刻才继续道,“你们对朕给清羽的赐婚,怎么看?”
话音落下,勤政殿里再无声响,皇上翻起眼皮,看看面前几位臣子,选其中一个:“李爱卿,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那人,不得不开口:“回皇上的话,皇上赐婚,自然有皇上用意,微臣不敢擅自揣摩。”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好在皇上也没指望其真说出什么来,他翻着眼皮,将面前几个人一一扫过:“你们呢?也不敢揣摩是不是?那不如,我们换个议题。”
“太子早被立为国储,三皇子风头日盛,柳家手握重兵,柳家那个女娃,你们说,朕应该赐给谁?”
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这个谁,不是指太子和三皇子,而是指太子一党,和三皇子背后势力。
没人敢接话,皇上叹口气,柳家手握重兵,这婚赐给谁,就是给谁插上翅膀,潜龙腾渊,指日可待。
就在僵持之际,那人的儿子突然站出来,说要求婚,求娶对象,却不是柳家女儿,反倒是柳忆这个刚立下战功的长子。
皇上当即龙颜大怒,可看着和那人有□□分相似的面庞,高抬的手到底打不下去。
摇摇头,皇上从纷繁思绪里回过神来,再次看向一干重臣:“朕累了,退下吧。”
几位臣子恭恭敬敬告退,冷清勤政殿里,又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垂眸半晌,对着空空荡荡的前殿,轻声道:“你要是还活着,会懂朕吗?当年我没能成全你的痴念,如今,至少成全了你儿子。”
下了整整一天的贵如油,在后半夜终于停了,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柳忆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在天大亮以后,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没发现晓斯的身影,这让他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