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幕琅
沈辞镜微微垂眼,暗自叹气。
作为天下第一剑的弟子,一个被天下第一剑提着剑鞘揍了足足三年才得到出山门资格的沈辞镜,他会不知道“大敌当前,能打别唠”的道理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不唠还能怎样?打吗?
可敌人修为深不可测,高出他好几个境界,他哪里打得过对方?
若是没有谢非言在此,他沈辞镜疯一把也就疯一把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图个痛快也就够了。
但偏偏此刻还有个谢非言。
——若他死了,谢非言怎么办?
若他死在了这里,重伤至此的谢非言要怎么走出这雪原,怎么活下去?!
沈辞镜心中怀着从未向谢非言说出口的忧虑,所以现在的他虽然表面上是在与敌人探讨人生哲理,但其实却是在拖延时间。
为何要拖延时间?
原来,早在广陵城时,沈辞镜便察觉到敌人的强大,借着摔下酒葫芦的动作,悄悄将传讯发了出去。只要那人收到传讯、闻讯而来,那么眼前的敌人无论是什么境界,都不在话下……可问题是那人不是没来吗!
想到这里,沈辞镜暗暗叫苦:师父啊师父,你到底溜去哪儿玩了?若还是不来,你就再见不到你的好徒儿了!
谢非言自然不知沈辞镜所想,也不知道他们如今除了与敌人硬拼之外,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拖延时间,直到等来一位前所未有的强大外援——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宫无一。
谢非言从未想过这件事,因为于谢非言而言,他的一生从未得到过帮助,也从未渴求过帮助,所以他也从来不对他人的援手抱有过期待,也从未依靠过他人。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赌上性命,他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必须向前!
沉默是死,后退是死,犹豫是死,放弃是死——唯有向前,唯有一往无前,才能在这满是荆棘与坎坷的人生中开出一条生路!
——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谢非言呼吸急促起来,血液中流动的愤怒再一次化作了火焰。
他低低喝道:“剑符……开!”
霎那间,白夜如昼,一道极清极冷的剑意破开云霄,光耀九州!
沈辞镜只感到掌心一烫,而后在他愕然目光中,那被他攥住的符纸便就此融化在了他的手中,化作一阴一阳两道灵蛇,钻入他的身体,瞬息没入他的识海。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悟了一道剑招。
——一剑开阴阳!
漫漫白夜之下。
狂风卷挟着暴雪。
当那锋锐至极冰冷至极的剑意破开天际的瞬间,天南星便感到对面的沈辞镜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如同暴雨之夜的海面,倏尔卷起了狂涛怒浪!
分明眼前的沈辞镜还是那个沈辞镜,分明眼前的金丹修士还是那个金丹修士,但天南星却能感到,这一刻的沈辞镜与上一刻的沈辞镜已截然不同!
如果说上一刻的沈辞镜,还不过是他随手都能捏死的蝼蚁,那么这一刻的沈辞镜就已经是让天南星不得不郑重对待的存在。
为何?
发生了什么?!
天南星不知道,也不敢再等待敌人继续变化下去。
他不再犹豫,骤然出手,那似剑似刀的武器无声消融在了白夜白雪之中,而待到它再出现时,便是在沈辞镜的身前!
黑色的刀锋悄无声息地抹过了沈辞镜的脖颈。
这一切进行得是如此顺利,顺利到令天南星都忍不住惊疑不定起来。
而下一刻,天南星就骇然发现,那被他割裂的,并非是人的脖颈,而是一道虚影,一个镜像。
天南星心脏狂跳,蓦然转身。
在他身后,沈辞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不知何时弃了手上的漱雪剑,不知何时隔着灰与白的雪,用流动着黑与白的光的眼看他。
“原来如此。”
沈辞镜微微笑了起来。
“这便是……剑开阴阳。”
他说着,捉住了一片雪花,随意看了一眼,轻轻一甩。
嗡!
这一片松软脆弱的细雪,在这一刻竟响起了铁器的声音。
天南星瞳孔骤然一缩,目光紧跟着这道雪花,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面前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一片,两片,千万片。
捉摸不定的风暴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沈辞镜的手指开始,追逐着那一片细雪,汇聚成冰,呼啸成海,汹涌而又温柔地洞穿了天南星的眼眶。
——这是雪,也是剑!
漫天雪花轰然化作漫天剑气,将这一片窄窄的天地化作绝地,也将天南星悍然绞成血沫!
此剑一出,有死无生,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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