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巷子浅
乔映很久没做梦了。
但今夜辗转反复之后,他做了个梦。
梦中的场景还是在他最讨厌的病房内,但出现在里面的却不是他讨厌的人和事。
谢栩靠坐在床边,手里拿了本故事书,他和乔映之间模糊地隔着一道遮帘,因此乔映只能看到从他那边传来的灯光和热闹。
谢栩在为他爷爷念书,嗓音温柔低沉,每一个字都吐音都带着安抚的意味,说的很慢,哄着谁似的。
乔映隔着这道遮帘,卑微又无奈地偷听着,暗暗想着这声音可真温柔,让他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
年少时的乔映单纯又懵懂,他也万万猜不到,一帘之隔,谢栩的爷爷戴着耳机在听戏曲,谢栩则搬了张凳子坐在遮帘后,不紧不慢地念着。
从头到尾,他就是唯一的听众。
而那本讲了一只狐狸和它的朋友的故事书,也是专门念给他听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别人,从来都没有。
念书的温柔嗓音陪伴了乔映一整个梦境,他醒时,现实仍是芳香四溢的。
乔映睁开眼,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门口有人在敲门。
他从床上起身,去把门打开了,却没想到门外的人不是杨叔,也不是乔母,而是他梦里刚刚见过的人。
秦以止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杨叔说你还在房间,我就过来了。”
秦以止的目光往下挪,在青年身上扫视着。
乔映刚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是松散的,他在这方面格外没有警惕心,仍由丝绸的薄款睡衣纽扣蹭开,露出底下漂亮精致的锁骨和胸膛,纤细如白天鹅一般的细长脖颈完整露外面,被秦以止收入眼底。
乔映对他的目光无所察觉,“你已经来了?等等,我现在去洗漱。”
“过来些。”秦以止突然道。
乔映微愣,往他那边凑过去了一点,“秦哥,怎么了?”
秦以止从西服口袋里抽出手,略粗糙的拇指指腹从青年的脸颊一路缓缓下滑,蹭到了侧边下颚,最后停在脖颈处,轻轻蹭了两下。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淡声问:“这里怎么有条红印子?”
乔映下意识抬手,想去摸他刚刚摸的地方,却不小心碰到了秦以止还没收回去的手,两人指尖擦过,带起的却是一片惊心动魄的颤栗。
乔映不怎么确定地说:“不小心弄到的吧,过一会儿就消了。”
他说得不错,等他洗漱完出来时,那条细细的红痕已经彻底消退了,肌肤恢复了以往的白皙瓷净。
“秦哥吃早餐了吗?”下楼的途中,乔映问。
秦以止说:“没有,起来就开车过来了。”
乔映脚下步子微顿,邀请道:“那秦哥,我们一起吃?”
他微侧过头看向斜后方,角度原因,眸子里像是带上了一层清浅润泽的光,看着美好又干净?
秦以止看得喉头微紧,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好。”
乔家雇佣的厨娘手艺很好,在乔家待了少说也有十几年,什么地方的菜都会做一点,对主子的口味也多少知道一点。
今天的早餐是传统的中式早餐,笼屉里是蒸得恰到好处的虾饺,外面的皮晶莹剔透,隐隐露出里面鲜红熟透的虾肉,旁边是鱼肉粥,洒了细碎的翠绿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除此之外还有乔母喜欢的凤爪和猪蹄肉,乔父喜欢的豆汁。
乔母挺喜欢她好友安如的儿子,得知秦以止是来帮乔映搬家的,态度更加好起来。
“秦哥,我们走吧,我还有些东西放在了公寓里面没有拿,麻烦你送我过去拿。”
乔映把之前来乔家带的行李箱拿出来,秦以止单手提着放进了车内,走到驾驶位坐上去。
乔映系好安全带,说:“就是之前你送我回去的那个公寓,秦哥还记得位置吗?”
“记得,先去那边拿了东西。”
“劳烦秦哥了。”
到了公寓楼下,乔映原本打算让秦以止待在底下,他自己上去拿的,后者却不答应,要跟他一起上去。
电梯门打开,乔映才想起公寓楼层变成了什么样。
完全干涸的红油漆凝固在走廊上,公寓大门几乎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还有旁边墙上的谩骂和侮辱。
秦以止抬眼瞧见这些东西,眼中的情绪顷刻变了,阴霾争先恐后地从他眼中冒出,心底的情绪也是带了怒气的。
乔映视若无睹,径直开了门进去,把一些上次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抱走了阳台上唯一活着的一盆仙人球,彻底地离开了这栋几乎处在城市边缘的公寓。
秦母为他购置的公寓在A市鼎鼎有名的“金樽空月”小区,这是高档住宅区,地段好,隐私性极强,又处在城市中心,环境优美,向来被誉为寸金寸土的代名词。
车子开进小区,乔映抱稳了怀里的花盆,向外看去。
入目所及都是高高的楼房住宅区,中间单独开辟出一片空地,引凿了一片人工湖,还有小广场跟音乐喷泉,小花园、亭台楼阁……美得都像一幅画。
秦以止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熄火拔钥匙,“上面三十六楼,钥匙带着吗?”
乔映把小花盆单手抱着,从兜里拿出那把小巧到毫不起眼的青铜钥匙,在手中晃了晃,“带着的。”
他的行李不多,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就装得差不多了。
秦以止无比自然地把乔映的行李箱拎到了自己的身侧,西装外套也搭上来双肩包的带子,被压得微微往下陷。
乔映两手空空,只抱了一盆青绿的仙人球,顶端开出一朵小小的、黄色的花苞,尚未开放。
乔映看了眼面色无比自然地秦以止,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兀自按下电梯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