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行有款
热水漫过了忘冥的胸口,那处有一个淡淡的刀疤。孟何不知哪里来的画面,那胸口处本该没有伤口。
他没多想便问了出口:“你胸口处的伤疤哪里来的?”
忘冥看着孟何,答非所问:“你先出去吧,等我将衣服穿好便出来找你。”
孟何不以为然,他不觉得忘冥要穿衣服和他要出去有什么必要的联系,“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了,你就穿呗。”
“……”
孟何离忘冥近,他清楚的看到忘冥听到这句话后僵住的嘴角,不再盯着他看转而敛下的眉眼,以及慢吞吞伸手拿衣服的动作。
不待忘冥碰到衣服角,孟何主动退出了屏风外,用着不合时宜的语气道:“我本来还想说可以跟你一起洗的,结果你怎么真的要穿衣服啊?”
忘冥没有答他。
忘冥当是要穿衣服了,孟何听见水声哗啦的响声,当时忘冥踏出了浴桶。
也不知是澡房的热气腾的还是怎样,孟何浑身都发烫,头更是发晕,呼吸越来越急促,受不住了一个高声“我出去等”,便在澡房外等着。
院中孟何同樱桃树相望无言,良久忘冥才推开门出来。
忘冥白,孟何一直知道,此刻刚刚沐浴过的皮肤更是粉嫩,不似自己像个话本子里的山大王,站在忘冥身旁黑黢黢的。
忘冥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用孟何从彭方年话本子上学来的词讲,很配的上“风情”这个词。此时眼角微微泛红,煞是好看。如墨的头发还有些潮湿,随意的披在肩上却不见一丝凌乱,月白色的衣衫穿在身上自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若不是此时身在冥界,孟何定要以为忘冥是天上的神仙了。
墨发随着忘冥走过来的动作轻轻散乱,孟何脱口便道:“我帮你束发吧。”
孟何会的这些东西很是奇特,按说他喝了孟婆汤,这些都该不太会才对。偏他束发手艺极好,一如他脱口便能骂几十句不重样的浑话,却大字不识几个。
忘冥抬出的脚顿了顿才放下去,良久没出声,待孟何一腔热血地想着要拿什么颜色的发带来衬忘冥今日的月白衣衫,他才伸手施了道法术,而后轻声道一句不必了。
那法术孟何不懂,想来很是精妙,忘冥的头发立时便束好,半丝凌乱不见。
孟何竟当真将忘冥拖到了孟婆庄,一路上都不停地问忘冥怎么会的法术,还会些什么别的法术。
等忘冥终于答应他想学什么便教他时,他方作罢。
这样一路到了孟婆庄,却见到了惊掉下巴的事儿——庄内竟只剩彭方年和新来的顾迢了。
“怎么就你了?”孟何撇开忘冥,朝彭方年跑过去,“庄内众多鬼呢?”
实在是奇怪,他不过去找了一趟忘冥,走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回来的时候斜阳映照,却也没过一日,怎的这么许多鬼便走了?
“走啦。”彭方年耸耸肩不在意道。
孟何惊讶道:“不是,这么多鬼,这么快就走了?”
“嗯,都走了。”彭方年解释道:“方才你前脚刚走,白无常便顺路过来,一个挥手他们便都乖乖自己打汤自己喝了走了。”
闻言,孟何一愣,白无常也会法术?
他是个假的孟婆?就他啥都不会?
孟何扭头示意忘冥:听见了吗?我就要学这样的。
忘冥皱皱眉,大概没懂他的意思。
孟何又想起方才走之前的事,问彭方年道:“他们如此快便走了,你话本子讲了吗?”
彭方年淡淡一笑:“讲了,讲完了。”
“讲完了?如何这样快?”
晚霞愈发红,是趋于黑暗前的最后一丝耀眼。
孟何听见彭方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平缓道:“鬼方将我围在中间抱着膝想听我讲时,我回顾同在黄泉的时日相比寥寥二十年短暂的一生。原想着不要耽误众鬼的投胎,简短的叙述我的一生,脑中将思绪捋了又捋才发现,我那苍白的一声,好像多些渲染的词都是赘述。于是乎,我仿照人间的折子戏,也为众鬼讲了一出折子话本,不过几句话便结束了。”
——
没过两日,彭方年将《只道当时两相顾,岂料今日已迢迢》完笔后,将所有话本留给了孟何,拖着不愿走的顾迢,离开了黄泉孟婆庄。
——
我本没什么可眷恋的,只是遗憾还没见过神官儿口中的人间。——纪淮
黄泉历——叁万壹仟捌佰玖拾伍年
今日黄泉起了大风,裹着黄沙吹起来,大有一种要起沙暴的阵仗来。
孟何早早的便掩了孟婆庄的门,免的叫黄沙吹进来。
如今彭方年走了,孟何自己是懒得洒扫的。
“掩了门便快些过来吧。”说话的是忘冥,他今日来黄泉教孟何写字,因着突然起了大风,孟何便劝他多留些时候,待风沙小了再回去。
孟何原是想劝忘冥干脆今日便不要回去了,左右孟婆庄屋子多的很,住下也是方便,可忘冥不愿意,他从不肯在孟婆庄住下。
“哎,好嘞。”
孟何当真做不来这些识文断字的事儿,在黄泉待了几百年,忘冥虽不是日日来教他,却也算的有空便交,再加上彭方年常常要写些话本子,按理说他也该读了许多书了吧。可偏偏他没有,今日教的字明日便忘,学到如今,竟是学的速度也变慢了,一个字忘冥来来回回教了许多遍,让他自己写的时候,笔画顺序竟混忘了。
“现下门也掩了,再没什么别的事儿需要做了吧?”不怪忘冥态度不好,实在是孟何一个字已学了许久。
这字还是前不久学过的,记不住也罢了,偏忘冥让他仔细瞧着时,他扣扣这个摸摸那个,找各种借口理由离开书桌。
忘冥见他不愿意学,便说今日到这里,他回忘冥司。孟何又嚷嚷着不让,说要继续学。
孟何讪笑着从门口小跑过去,道:“没有了没有了,再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