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丢丢
€€€€而万象后街,跟万象街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万象后街为万象街旧址,现坐落于工业园区西南角,早年开发的几片别墅区也基本处于荒芜状态,只有在市区付不起房租的边缘人口才会落户到万象后街居住。虽然当初政府大力扶持改造过万象后街,但这里的经济始终不见起色,究其根本,跟这条街的构造有莫大的关系。
€€€€九曲十八弯,就是本地人对万象后街的别称。巷子接着一个巷,胡同连着胡同,却四门不对,每条路前后所指的都不是正南正北方向。
€€€€谢书年下了车站在万象后街的入口,用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个定位,并通知对方,十五分钟后他的电话打不通立刻报警。
€€€€他不清楚对方约见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仅凭那个人知道小傻子和他之间的事情,就能判断出对方对自己行踪掌握的非常密切。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身边的人,那就是通过远程监控。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只是普通威胁他的话,谢书年觉肯定会选择报警处理,可对方的意图明显不限于他一人,还带着张卓瑶,这就足够引人深思了。
€€€€谢书年从入口往里走,他以为还要寻觅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对方,没想到刚拐到第一个路口便看见了站在墙根前等待他的人,对方带着帽子,身材高大,谢书年越走近越觉得对方的体型跟自己的有些相似。
€€€€“谢书年?”那个人突然抬起头问了他。帽沿扔遮得很低,只能看见鼻子以下的部分。
€€€€谢书年嗯一声,刚想问是你留的苹果,就看对方脱掉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把你衣服脱下来跟我换。”
€€€€谢书年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没问,把自己的外套跟对方做了交换后,那个人朝拐角处指了一下。
€€€€“从这个胡同一直往里走,有一家牌匾上挂蓝灯笼的,你直接推门进去。”
€€€€说完不等谢书年回应,穿着谢书年的衣服把帽子一摘,转身露出侧脸的时候,谢书年才发现对方的侧脸竟然跟自己出奇的像。
€€€€是巧合?
€€€€看那个人朝前快速奔跑的身影,谢书年疑惑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朝对方所指的胡同里走去,一进巷口就听到有不少狗叫声,说是狗,但听起来又有些低沉,呜呜的,让他想起秦逍家养过的那条狼狗。
€€€€谢书年抬头看了看斑驳脱落的墙皮,地上常年无人踩踏,已经被大片大片的青苔占据,恐怕房门四敞大开的贼都懒得光顾,用得着养狗看家护院吗?
€€€€他走到尽头找到那家挂灯笼的门户,门虚掩着,谢书年直接推门而入,瞬间就被内部的家具摆设惊得愣住了。
€€€€不同于外面的萧索破败,堂屋的四面墙上镶满了五光十色的镜块,乍看斑驳陆离,细看每块镜片的位置都是经过细致周密的设计,组合在一起,刚好组成十二生肖的图案。
€€€€水晶吊灯挂在天棚正中央,跟四周的镜面遥相呼应,站在其间就像是掉进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万花筒,一路走来,像是不同的平行世界里偶遇了千千万万个自己。
€€€€谢书年穿过前厅走到里面的房间,门依然是开的,房间面积不大,里面的景致几乎一览无余。
€€€€贵族小姐油画屏风前摆着一张欧式复古的单脚圆桌,前后放着两把木椅,桌面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物件,还有两杯冒热气的红茶。
€€€€谢书年不请自坐,拿起桌面的一个小摆件,是个三寸来长的沙漏,淡蓝色的细砂在狭窄的缝隙中缓缓流淌,一张纸片随着细砂流失显露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张卓瑶的名字。
€€€€“欢迎光临。”一声突兀的招呼。
€€€€谢书年放下沙漏,看屏风后走出来的青年男子,对方着了一身不带杂色的纯白礼服,胸口别着一块精致的金色怀表,本就不大的脸硬是被眼睛遮住了三分之一。
€€€€谢书年望着镜片后那双颜色瑰丽的眼睛,许久,食指敲了敲桌面:“我们见过?”
€€€€白耳要端茶杯的手一顿,虽然他跟谢书年之前没有碰过面,但他本身外表过于惹人注目,以防万一他还是稍微装扮了下,结果那个谢书年竟然一上来就说他们见过?
€€€€这可有点出乎意料了。他有这么出名吗?
€€€€白耳继续端起茶杯,贴近嘴边稍微抿了一口,不动神色的又把红茶吐了回去。啧,还是很烫。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在2分13秒之前我们没见过,但现在,我们确实见过。”
€€€€他抬起头对着谢书年笑,精致的轮廓在五彩斑斓镜面中显得那么虚幻,比其屏风上的小姐,他反倒更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
€€€€但谢书年对这样极致的美貌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思,他只觉得这里很危险,而这个美貌的青年,更加危险。
€€€€“是我多话了。”谢书年双手搭在桌面上,手机就藏在袖子里,手指就扣在一键报警的位置上。“那我们直接切入正题,你在苹果上留的那句话,不觉得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吗?张卓瑶想不想说那是他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自由?”白耳重复这个词,点了点头,故作惊奇的看向对方,“原来你知道这是他的自由,那你为什么要生气,要对他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没想到对方会用自己的话反驳自己,谢书年被噎得一时语塞。
€€€€其实无论是谁都会有一两个不想被人所知的秘密,这是人之常情,而非出于恶意的隐瞒。谢书年心里很明白,可这事换到自己跟小傻子身上,他心里却别不过来这个劲儿。
€€€€本来他跟对方的关系就存在着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像是一座没有地基的空中楼阁,随时都会飘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这让谢书年心里非常不踏实,因为家庭跟成长环境所致,他身边的关系网就像秦逍说的那样,大多都是靠利益跟金钱维系的,一旦他的公司出现任何变故,这张关系网会顷刻间土崩瓦解,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可小傻子不一样,他的出现于谢书年就像一个坠海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在满足的同时,恐惧也在与日俱增,他太害怕了,害怕有一天这根浮木会断裂,他会被抛弃,继续过回以前孤身一人的日子。可是他已经感受过有人陪伴的滋味了,他还回得去吗?他早就不回去了。
€€€€如果这根浮木断裂,他会选择与其一起沉入海底丧生。
€€€€所以一旦出现危及到他们关系的因素,他都会草木皆兵,撒谎可以原谅,但小傻子撒谎却不行。他偏执想要得知对方隐瞒自己的原因,知道对方的毫无保留的一切,知道他整颗心都是完完全全向着自己的。
€€€€没有利益驱使,更没有阴谋诡计。
€€€€谢书年靠在椅背上,睨着白耳,“你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白耳被威胁性的视线盯着,依然神色从容。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交互托着下巴。
€€€€“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相信你也认识他。”
€€€€白耳拿起刚才谢书年把玩过的沙漏,摇了摇,标着‘张卓瑶’名字的卡片在玻璃罩里哗啦响。
€€€€他从椅子下拿出一个黑色木盒,掀开盒盖,里面摆着颜色各异的小沙漏。他将手中的沙漏放进空缺的位置,一盒沙漏正好圆满归位。
€€€€“但我觉得比其他隐瞒你的事情,你也许会更想知道他性格大变的原因。催眠你应该听过吧?”
€€€€谢书年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想告诉我他性格大变的原因是被催眠了?”他嗤笑一声,“那我今晚还真是白跑了一趟。”
€€€€虽然他科幻电影不少看,但至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至于连这种鬼话都信。医学上的催眠最多也就是帮人放松身体,激发出潜意识。让人性格大变,产生跟鬼上身似的的效果,那绝对不可能。
€€€€他转身刚要走,就看门口正蹲着一条白色雪白的狗,谢书年仔细一瞧,发现这狗的样子有点不对,尾巴的下垂,耳朵竖立,这些都是狼才有的特征。而且四肢发达,非常健壮,要是狗的话至少是藏獒级别的。
€€€€听到谢书年的脚步声,蹲在门槛上的大动物迅速起身,一双眼泛着绿油油的暗光。谢书年立刻笃定了,这就是狼。
€€€€原来在进巷口的时候,他听到奇怪的犬吠根本不是狗叫,而是狼的低鸣。
€€€€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别人都说关门放狗,他倒好,第一次只身犯险就碰上个关门放狼的。
€€€€谢书年手指微曲,正要按下报警键,门槛上又跳进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垂耳兔,大耳朵遮在眼睛上,随着圆滚滚的身体一甩一甩。
€€€€白狼转身看见蹦蹦跳跳的垂耳兔,眼眼睛眯起猛然一个飞扑,接着,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第22章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狼跟兔子就是食物链两端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天敌相见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一个追一个跑。
€€€€可让谢书年没想到的是,被扑倒的垂耳兔非但没躲,反而一爪子拍在白狼脸上,打得白狼一愣,方才还充满攻击性的目光顿时委屈起来,蔫头耷脑四肢朝前趴下,大脑袋一歪,乖乖任垂耳兔欺负。
€€€€而那只本该性情温顺的垂耳兔却暴躁异常,对着白狼张着板牙龇牙咧嘴,完全不把对方的利爪尖牙放在眼里。
€€€€“觉得很惊讶吗?”
€€€€不知何时,白耳悄无声息的站在谢书年身后,他看着角色倒错的白狼跟垂耳兔拿出一只黑色流沙的沙漏。
€€€€“也许做人的试验会更有说服力,但你也知道,人用起来总比畜生麻烦,你就勉强看一下效果吧。”
€€€€白耳举着手中的沙漏凑到白狼眼前,突然将沙漏倒转过来,只见随着黑砂的流失,白狼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狰狞,越来越像一匹真正的狼。最后一颗黑砂没入漏斗间的细缝,一声压抑的咆哮响起,白耳拉着谢书年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那只肉乎乎的垂耳兔还浑然不知的继续对白狼左右开攻,丝毫没意识到,一张血盆大口迎头而下,拼命挣扎的身体被两只利爪摁住,鲜红的血液顺着被咬断的颈部落下,染红了云朵一样的长毛。
€€€€仿佛刚才被欺负的白狼只是可笑的伪装,而傻兔子竟然信了。
€€€€“看明白了?”
€€€€白耳捏着两指吹了声口哨,白狼得令立刻叼住断气的垂耳兔跑了出去,只留下一滩粘稠的兔血,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想。
€€€€虽然动物界本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可在都市环境下成长的人乍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也有些难以释怀。谢书年握了握手,才发觉自己指尖冰凉。
€€€€“是很精彩,训练的不错。”
€€€€白耳并不辩解,转身走到刚才的座位,低头抿了一口红茶。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当然,这里除了后院的几头狼就只有你跟我两个活体,如果谢总想亲身体验一把,我也只好献丑了。你放心,整个过程我会用摄像机帮你记录下来,但视频资料只能留在我这,不能带走。”
€€€€说着还真拿出来一台摄像机架在桌面上,看着红灯闪烁的摄像头,谢书年漠然避开目光。
€€€€“就算他现在的人格是被你催眠出来的,可又能说明什么?”或者说,他想借此向自己表达什么。
€€€€看着重新坐回对面的谢书年,白耳垂下眼莞尔一笑。
€€€€终于上钩了。
€€€€自古以来就有个词叫“狐媚惑主”,这个词透露出狐族的两个特点,一是面容娇丽,气质妩媚。二是善于洞察人心,三句话便可得知对方心中所想。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有人都会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而维系这份吸引力的资本,就是他们的‘读心术’。说的好听点叫善解人意,说的切实点就是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兽联星法庭上,狐族的辩护律师可以说是千金难求,至于原因就在这。狐族兽人对人性的掌握实在强到可怕。
€€€€白耳拿出一张名片,纯黑底面,上面出了一个白字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不出意外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所以也没必要。我姓白,只要别叫小白,其他的你可以随便称呼。”
€€€€谢书年接到名片没看一眼,直接反扣在桌面上,冷冷看着对方。
€€€€白耳很配合的打了个寒颤,耸耸肩:“既然你没太大耐心,我就长话短说了。我的职业如你所见,是个催眠师,而张卓瑶算是我的一位客户。就在两个月前,他找到了我要求我帮他做催眠变换人格。我呢也是拿钱办事,客户的要求就是上帝的要求,可我问他要转换成什么样时,他说希望变成一个你喜欢的类型……”
€€€€“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
€€€€虽然刚才的试验确实让他惊讶了一把,但对方解下来的话越说越荒唐,谢书年感觉自己像在跟一个毫无理智和逻辑的疯子交流。他实在忍不住才直截了当的打断。
€€€€白耳并不生气,翘起唇角,殷红的舌尖在雪白的齿缝间一闪而过。
€€€€“从你现在对张卓瑶的态度来看,我确实比你清楚。”
€€€€谢书年眉峰越蹙越紧。
€€€€白耳提起茶壶,给谢书年本就没喝过的红茶又续了一点,轻描淡写了一句:“别介意,开玩笑的。”
€€€€放下茶壶,他继续说:“从那开始我就调查了你的资料。人都是有欲念的,我也不免俗。在知道他打算攻略的对象是个身价过千亿的富豪时,我也起了贪念。而张卓瑶也不是善类,他察觉到我的想法后也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计划,并打算让我加入,他还承诺在事成之后分给我公司百分二十的股份。你的公司你比我了解,那些股份足够我什么都不干白吃白喝几辈子的。”
€€€€“所以,你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我也害怕啊,我只是个小催眠师,手脚伸不到太远的地方。万一这过程出了一点失误,我可是折几条命都不够。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把这条消息卖给谢总你,换个三百万养老钱怎么样?”
€€€€咔嚓一声脆响,涂鸦着绯红枫叶的茶杯摔得粉身碎骨,谢书年按在桌面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把手机扔在桌面上,“你刚才说的话已经构成了诽谤罪,这段录音到了法庭上至少能让你判三年。”
€€€€“放心,没准备点有价值是东西,怎么好意思约见您呢。”白耳拿出一个小巧的牛皮纸袋推到谢书年对面,“打开看看。”
€€€€谢书年警惕的拆开封口,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他的私人印章。像这种东西他一般统一存放在书房的密码箱里,密码箱焊接在地面上无法搬动,只要有人非法操作连接警卫室的警报会立即响起,而且柜门只有他的指纹录入后才能开启。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对着印章,反反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真的是自己定制的那枚后,一甩手,砰一声把印章摔在地板上。
€€€€“你在威胁我?”
€€€€白耳笑着把完好无损的印章捡回来放在桌面上,“要是打算威胁你,我就会把他藏起来,而不是递到你手上。指纹密码锁,很好奇我是怎么解开的吧。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你的指纹印在塑形浇上,冷却定型后很容易就能解开。”
€€€€说完白耳意有所指的瞥向谢书年的左手,谢书年瞬间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