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祁同岷笑了一下,“对于周青山先生,虽然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但对于他的帮助,特事科也是会有表示的。那么他女儿那件事,你们搞清楚了吗?”
“还没有。”邵景行一下子想起了答应周青山的事儿,“我是打算等她的同学回来,再去看看。不过……”这法子恐怕也不怎么可靠。他倒是想查查青蚨血有什么获取渠道,但他又没这路子查。
“确实……”祁同岷点了点头,“青蚨在山海世界里并不特别少见,而且又没有什么攻击性,也有不少偷猎者会使用,流出到我们的世界渠道也多,就是特事科都很难查清。”
“这样啊……”邵景行本来还想问问科里有没有办法呢,原来也不行。
祁同岷叹了口气:“我们的工作是有很多困难的。很多事情无头无绪,也很难找到线索。青蚨血还是好的,至少没有什么太大危险。说句不太负责任的话,即使找不到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目前来说,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应对可能出现的结界裂缝。”
“可是——”邵景行觉得不该反驳领导的话,但还有点忍不住,所以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弱弱地说,“如果只是青蚨血,确实不要紧。但要是青蚨血不管用,那个人再用别的方法呢?”
他说着就想起自己曾经遭遇到的诅咒:“我还好,总算遇上了霍青,可是郑店主……”还有小郑的妻子,却是一下子就死了呢。
“也是。”祁同岷并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向顾笙一脸欣赏地点了点头,“你的眼光的确好,小邵是个很负责任的人。特事科就需要这样的人。他的能力又这么特殊,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三组的栋梁。”
艾玛,科长说他是栋梁呢……
说真的,打从高中之后,邵景行就只听见别人说他纨绔、渣渣什么的,他还以为栋梁这个词儿这辈子都跟他无缘了呢。
他是挺想飘一飘的,但到底理智还在,知道祁同岷这夸奖更多是鼓励的意思,毕竟人家说的是“假以时日”呢。
“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这是邵仲言教他的标准回答。
祁同岷笑起来,像长辈一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和小顾,我都很看好。”
顾融一直在严肃地吃饭,这会儿才放下筷子:“我也会努力。”
姬小九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气氛缓和点了,才小声说:“顾融哥,你觉醒的是什么异能啊?”
祁同岷回答道:“是预知异能。”
“哇!”姬小九张大嘴巴,一脸羡慕,“好棒啊!”
顾融被她看得有点脸红:“现在还不能说是预知,只是模糊的预感……”
“科里会安排相应的训练,异能也是可以逐步升级的。”祁同岷笑眯眯地说,看看顾融又看看邵景行,一副很欣慰的样子,“小邵要不要也留在总部跟小顾一起训练?”
“啊?我,我——”邵景行忍不住看霍青,“我一直都是跟着霍青训练的……”
“哦——那也很好。小霍的训练我也知道一些,是最勤奋的。你跟着他训练也非常好。”祁同岷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灵海那边不好解决的,都可以向总部这边申请支援。”
邵景行连忙点头。顾笙却看着儿子欲言又止。祁同岷看见他的眼神,便笑着拍拍他:“老顾,放心。顾融跟着我,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灵海,也带点特产回去给三组的小伙子们……”
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饭后顾笙和姬小九去了特事科的招待所,霍青送邵景行回家。一行人一分手,邵景行就忍不住问:“顾叔跟他儿子是怎么回事啊?”两父子的关系简直是肉眼可辨的僵硬嘛。
霍青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其实跟我也有关系。我从小跟着顾叔长大,顾叔对我的关心都多过对顾融,就有些疏忽了他……后来我进了特事科,顾融也想进,顾叔说他没有异能,拒绝了。但是小九也没有异能……顾融一气之下,就去了国外维和,这几年都没怎么跟顾叔联系。”
“他还这么想进特事科啊?”邵景行目瞪口呆,“这么危险,小九都只做后勤呢。顾叔不让他进,不是保护他吗?”要是他,他才不要进呢。
霍青被他逗得笑了一下:“你以为顾融跟你一样啊?顾叔的父亲就在特事科,顾叔也在,所以顾融也想进。”他又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顾叔和他的父亲异能级别都并不高,也有人说,他们父子之所以能在特事科里都身居高位,是因为当初顾叔的父亲向科里捐献了一件宝物,而就他们本人来说其实是名不符实。顾融想进特事科,就是想向他们证明,就算没有异能,也能去山海世界战斗。”
邵景行张着嘴听了半天,日常抓错重点地问:“什么宝物啊?”
霍青顿时又露出了无奈之色:“归终笔。”
第67章 顾家父子
面对一个有点陌生的词汇,这次邵景行先仔细考虑了一下,才提出了问题:“归终……是那个据说能知未来之事的神兽吗?”
“嗯?”霍青显然早已经做好了他又胡说八道的准备,已经预备着听见诸如“鬼终”、“龟踵”之类的词儿了,却没想到邵景行居然给出了正确的回答,不由得有点意外,“没错。你——”居然知道归终了?
“啊——”邵景行顿时就有点得意起来,“小九给我讲过的,说那个……啥书里记载过的来着……就是那个——归终知来,猩猩知往……”
他说到最后就完全得意不起来了。姬小九当时讲课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归终知来,猩猩知往”的说法很有趣,当时还讨论过猩猩是不是目前所知的那一类灵长动物中的异变者——既然人类有扶乩、占卜等方式来知晓本来不可能知道的事情,那异化的灵长类动物也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但如果说这一族类的动物全部异化有此能力,就未免太夸张了……
啊,扯远了,总之他是很好地记住了归终和猩猩,但很可惜竟然没记住这句话语出何典,以至于现在想在霍青面前表现一下都不行——唉,明明姬小九是讲过的啊。
“《淮南万毕术》。”霍青微微一笑,补充上了正确答案,“你说得没错,就是那个归终。归终笔,就是用归终之骨做成的一杆笔。”
“哇!”邵景行顾不得沮丧,惊叹,“用归终骨做的笔?这,这个比通天犀角还要珍贵吧!”毕竟通天犀辟寒犀什么的都以“类”来计算,而归终,据说为人所知的,只有一只。
“的确。”霍青点头,“所以有人觉得,顾叔和他的父亲——都是因为献宝才能得权的。”
邵景行耸耸肩:“就算是又怎么样?归终笔这么珍稀的东西都舍得献给国家,国家给点报酬怎么了?这不就跟投资一样吗?人家没技术,可是有资金,一样占股份大头啊。”
霍青苦笑了一下:“这件事,顾叔自己是无意隐瞒的,不过……其实顾叔虽然本身异能等级不高,但他对于特事科做出的贡献是潜移默化的,以前特事科还没有这么多人的时候,多少新加入的人都是顾叔带起来的,包括祁科在内也是。这些,并不是每个高阶异能者都能做到。”
“我懂。”邵景行点头,“就像那位严副科长,让她去打打杀杀不行,可人家不是照样做贡献吗?”他说到这里,才发现了霍青话里的含意,“诶,既然严副科长受尊重,顾叔怎么就不能了?你说的顾叔无意隐瞒的事,指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单纯指献宝吗?
霍青沉默了一下:“因为归终笔,原本不是顾叔家的东西。它是——文革时期,从别人手中得来的。”
邵景行张大了嘴:“抄家吗?”虽然时隔数十年,但他对那十年动乱多少也是了解的,什么破四旧,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因此被毁掉的东西多了去,因此被抄得家破人亡的也不稀罕。顾家这个“从别人手中得来”的方式,恐怕才是令人诟病的真正原因。
霍青沉默半天,点了点头:“顾叔的父亲,那时候也是个造反派。”他顿了顿,立刻补充说,“但他不是那种‘革命闯将’,只是被人强拉进去的。那个年代,有时候你不肯当造反派,就会有人造你的反了。”
这一点邵景行倒也是略有了解。事实上在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来看,那十年人简直都是疯的,一旦被拉入其中,很少有人有勇气拒绝——毕竟你拒绝了红的,就可能被打成黑的。
顾笙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按那个时代的“成分论”,他属于边缘派,只因为有个朋友是红五类,才把他也拉入了造反派之中。出于自保,他没有勇气拒绝,只能跟着这些人每天东家批斗,西家抄家地折腾。
归终笔,就是在其中一家人家中得到的。这家人由于收藏了太多的古籍和古画,被定为了破四旧的目标以及“资产阶级坏分子”。不但家中的收藏都被付之一炬,全家人还被拉出来游街、剃阴阳头、□□,就连五六岁的小女孩儿都没放过。顾笙的父亲实在看不过眼,悄悄给他们送了几次药和粮食。
只是,这有限的帮助并没能挽救那家人,在小孙女和老妻先后病去后,老先生也倒下了。临终之前,他把被造反派当成了破烂的归终笔给了顾笙的父亲,请他好好保存,因为——“这是一件真正的宝物,不能被无知和错误毁掉”。
“所以后来顾叔的父亲把这东西献给了国家?”邵景行啧啧感叹,“幸好那些人不识货,这要是毁掉了简直可惜死了!”
霍青微微点头,补充了一句:“顾叔和他的父亲觉醒异能,可能也是受到了归终笔的影响。”所以顾家三代觉醒的都是预知异能,只是很可惜能力级别都不太高。但是,归终笔却只有顾家人才能用。
因此,顾家父子当时就在特事科里受到了重用。现在各地所开辟的“固定门”,最重要的几处都是用归终笔测定后才决定的。
“这还要测定?”邵景行有点不解。
霍青看他一眼:“共工撞开不周山的界门就引发大洪水,若是开了一扇门,却发现背后又是一个北海,那该怎么办?”
邵景行伸了伸舌头,明白了。哪怕不是北海这样的地方,一开门涌出一群赤蚁来,或者像那天陵园那样的兽潮,该怎么办?更何况建立一扇固定门并不容易,那是需要时间的。
“那——为什么归终笔只有顾家人能用啊?”邵景行还有好多问题,“既然有归终笔,那咱们还要查什么,那九曲珠是什么东西,活石在哪儿,问一问归终笔不就知道了吗?”
霍青又看了他一眼,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把邱亦竹的雷符给你,你能用吗?”
邵景行立刻就明白了。就如从前霍青跟他说过水火双修很难,不同的异能是会“相冲”甚至“相克”的,因此要使用“预知”的归终笔,就必须用“预知”异能去操纵。只不过——难道就找不出别的有预知异能的人了吗?比如说姬小九家那个鸡眼老八,不也能占卜预测吗?
“那还不太一样……”关于异能这么深奥的问题,霍青也不是很能讲清楚了,“而且,归终笔可能比较特殊,毕竟顾家人的觉醒也是它引发的,所以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顾家人用起它来才能得心应手。”也有别的人试过,但说事倍功半都是轻的,毕竟使用归终笔本身就很耗精力,假如效率不高,那结果就更不准了。
这使得顾家父子成为了特事科不可或缺的人,但也引来了一些议论,尤其当各处的界门基本建立完毕之后,顾笙在特事科的作用便大不如前,他最终未能继任特事科科长,大约也与此有关。
虽说是送邵景行回去,两个人却只是推着摩托车沿路边慢慢地走着,头顶的梧桐树洒下片片绿荫,过滤了有些强烈的阳光,只留下一片暖人的温热。
虽然话题有点沉重,但邵景行还是觉得心情很愉快,所以他抛开第一个问题,追问第二个:“那现在不能让顾叔用归终笔问一问活石的事吗?”这件事情也很重要吧?他觉得不比开辟固定门份量轻呢。
霍青再次对他投来了有点无奈的目光:“我说过了,‘归终知来’啊。”
要说,邵景行觉得自己现在最长进的,就是终于习惯了霍青这种简练的说话方式。
当然,霍青在给他讲解的时候多数还是很详细的,但有时候还是会露出原本的习惯,能用一句话表达的绝不用两句话——比如说现在。
邵景行思考了一会儿,才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该不是说,归终不知‘往’吧?”天呐,连没发生过的事都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反而不知道啦?
“能知未来就能知道过去?”霍青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了,“真可惜猩猩不这么想,白泽也不这么想。”
邵景行装可爱地眨眨眼睛:“白,白泽是谁来着?”好像是很耳熟的,然而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了。
“白泽识万物。”霍青瞥他一眼,“我不信小九没给你讲过。”这属于神兽,相当于考试重点,肯定在优先讲述的范围。
邵景行一拍手:“啊对,我想起来了!白泽嘛,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法,黄帝曾经向它请教,然后据此绘制了《白泽图》。对吧?”看,其实他记性不错的,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而已。
霍青唇角微微翘了一下:“还行。”
“所以说,知来和知往,是两种不同的能力?”邵景行虚心请教。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他得认真学习才行。
“对。”霍青点了点头,“详细的情况,你可以回头让小九给你讲。总之并没有真正的全知全能,而且即使能知过去未来,也只是知道被询问的那一部分,并且需要消耗力量。”
“唔——”邵景行想了想,“是不是就好比我电脑里存了所有的书籍,无论我想找哪本书都能找得到,但在没读过之前,我并不能知道它们的内容。而搜索和阅读的过程,就是消耗力量的过程。”
霍青这次明显地微笑了一下:“很对。对预知异能来说,未发生的一切都存储在那里,但不可能全部阅读到,越是向前追溯,就相当于内容越复杂难懂的书籍,阅读也就越吃力;如果超出了掌握的知识范围,甚至找到了也看不懂。”
“那顾叔不用归终笔的话,能预知多久之后的事?”邵景行实在有点好奇。
霍青犹豫了一下:“其实,也就是一种对于危险的预感……”
说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好听,特事科的副科长,所拥有的预知异能也不过就是一点预感,就跟一般所说的“直觉”、“第六感”差不多,听起来实在有点跌份。
这下邵景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半天也只能挠了挠头,哦了一声:“那,用归终笔呢?”
“使用归终笔,就是对某件特定的事进行预知了。”那样预知的准确性当然会大大增加 ,但也需要时间以及消耗更多的精力。
“直觉也很好啦。”邵景行也不知是安慰霍青还是自我安慰,“真到了生死关头,一闪念的直觉会救命的。”
“所以顾叔年轻时候的战斗力也不差。”霍青顿了顿,“其实顾融的身手也非常好。”不好能进维和部队么,那可是正经要玩命的。只不过没有异能,所以顾笙不许他进入特事科。
邵景行想了一会儿,小心地说:“其实顾叔是在保护他吧……”顾笙自己还是有异能的,都因为异能薄弱而受到诸多非议,要是顾融没有异能还进了特事科,这祖孙三代的,还不定怎么被人议论呢。而且,没有异能的话在山海世界里的确会更艰难,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以主观能动性为转移的。
而且,同样是没有异能,姬小九可以做文书和后勤,她自己也很愿意。可是顾融身手那么好,难道进来就做个打杂的?
霍青沉默了一下:“如果顾融也能想清楚就好了。”可惜顾融钻了牛角尖,无论如何也不能领会父亲的这番苦心。
其实就算现在,霍青觉得顾融所谓的觉醒异能也不会太高级,毕竟祁同岷虽然说是预知,但顾融自己说的却是“模糊的预感”。作为军人,顾融说话是很准确的,即使有自谦的成份在内,也不会差得太多,所以说,顾融的异能,多半并没有超过父亲。
“唉呀,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啦。”邵景行老气横秋地说,“还是太年轻了,等他成熟一点儿,自然就明白了。”就好比他,前头二十多年都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不是自从遇到了霍青,才突然发现了人生的意义吗?
霍青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得你好像是什么过来人一样……”
他这个笑容比平时都深了一些,邵景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诶,你有个酒窝!”左颊上浅浅的一个,要笑容够深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但这么轻轻地一陷,就消弭了那种金属般的锐利和坚硬,仿佛春冰乍破之后露出来的水面漩涡,让人特别想把手伸过去,摸一摸那水是不是已经温暖了……
邵景行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快伸到霍青脸上去了,不过霍青的动作比他快得多,稍稍一侧头就躲开了他的手,有点无奈地道:“又做什么?”
邵景行可惜地缩回手:“你有个酒窝诶。笑起来真好看——你该多笑笑。”
“没有。”霍青微微抿了抿嘴唇,并不承认,“我从来没有酒窝。”
“有!”
“没有,你看错了。”
“我才不会看错,就是有!不信你再笑一下嘛。”
“并没有。”
“有本事你笑一下。”
“不笑。”
一番毫无营养的斗嘴之后,邵景行几乎跳到霍青背上去,但还是败下阵来:“算了,反正你有酒窝,我看见了,笑不笑它都在那儿。我现在的眼力可是内裤外穿级的!”
霍青对他这一百多斤的份量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却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一刀:“你现在的体质可并没有跟视力配套。最近锻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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