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顾笙在怀疑谁?霍青正在思索,邵景行已经开口:“邱亦竹不是查到袁非买了去湖南的火车票吗?我们干脆跟到湖南去呗?现在都知道他跟九曲珠有关系了,不能放过他啊!”
“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霍青有点无奈。湖南地方大了,就算跟过去,他们去哪儿找袁非?
黄宇已经嘴快地说:“要是找不到人,火车票可不能报销。”
邵景行傻了眼:“他都跟九曲珠有关系了,也不能报销吗?”
“没有证据呀。”黄宇扳着手指头跟他算,“你怀疑袁非对周姝下诅咒,没有证据。怀疑他跟九曲珠有关系,也没有证据。而且诅咒的事你都没往科里报吧?这事儿现在都不算咱们的任务,怎么报销啊?”
邵景行不服气:“报销报销,光说钱了。那有人对普通人下诅咒,特事科就不管吗?”
霍青轻轻叹了口气:“管不过来的。如果是私人恩怨,周家没有报案,诅咒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没有危害到公共安全或者殃及无辜,这件事就报不到特事科去。”老实说,无论是从人手还是经费上来说,特事科管那些“自然”出现的事件都忙得很了,这种“人为”事件真的管不过来。
“那我们也不管了?”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霍青。
霍青沉默片刻,终于在他的目光下松口:“荀草生于青要之山,在中次山经内,湖南也算中次山经边缘。那边算我们三组的管辖范围,我跟顾叔说一声,回灵海之前,我们顺道先去湖南看看。”虽然从首都回灵海,根本也不可能“顺道”经过湖南……
第81章 离开
“他们买了去湖南的车票。”单人办公室内十分安静,因此打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也格外清晰,“你小心一点,很可能是追着你去的。”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听起来有点不以为然,于是说话的人声音更严厉了一些:“周家是外行,可能因为言咒转移了注意力,但他们不一样,很可能已经发现言咒的关键了。而且这几天他们还调查了人事部的资料,还好你当初很少去山海世界执行任务,顾笙并没见过你……你的资料我已经调换过了,应该查不出什么来。但你还是要小心,当年的人还有人在呢。”
听了这话,电话那边的人终于正经起来,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出来。
“不行!”这边的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胡闹!杀的人越多,你越会引起注意。本来他们可能只是怀疑,在湖南找不到你也就没有办法了,可是如果他们三个人都出了事,特事科一定会立案调查,你以为你逃得过吗?我早就说过,没有必要,不许杀人!”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不要小看他们。虽然都是年轻人,可是霍青能力很强,另外两个人又是特殊能力,以一对三,就算有诅咒你也不见得就占上风!如果诅咒被发现,那才真是坐实了罪名!你现在的任务很明白,既然种植基地没什么问题,那就带人进山海世界去找人鱼,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之前小妍已经惹出麻烦——别忘了,她现在还没有更换国籍,如果特事科真的立案调查,完全可以把她强制带回来!”
这话确实起了作用,对面的人终于不怎么情愿地答应了,他才放下手机,微微皱起眉头苦笑了一下。年轻人出色是好事,但是如果把这种出色用来跟自己作对,那就真有些麻烦了。但愿这次他们无功而返,会把对袁非的怀疑像对唐佳一样放下。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才最好。
只是九曲珠……顾笙他起疑心了吗?看来要尽快把顾融派出去,别让他们父子俩凑在一块才好。
通话的另一头,袁非挂断手机,面色不豫。什么叫不要小看他们,其实他是想说,他根本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吧?
的确,那个霍青身手着实出色,硬拼他也没有把握,但诅咒可不靠正面刚。唯一麻烦的就是,他还不知道上次的蜮之沙为什么会失效。
“算了。”袁非自言自语,“就算为了妍妍……”特事科办理特殊事件,也有特殊权力,如果他真的被调查,特事科确实可以强制袁妍回国。如果再发现她对普通人用了青蚨血,那袁妍的前途就全毁了。
既然这样,他还是要早点离开湖南比较好,正好召集的人也到了,先办正事:“给我买张今天去武汉的车票。”
“啊?”司机就在他身边,刚才在他打电话的时候识相地避开,这会儿才跑回来,“袁哥你要走啊?不是回山东?”
袁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不是早巴不得我走了吗?”
“哪,哪能呢……”司机嘿嘿地笑,掏出手机刚要买票,又停了下来,“买今天的?”可是今天已经赶不上了啊。从他们这儿到火车站就得两个小时,而今天去武汉的车在一小时后就该开了。
“买。”袁非淡淡地说。买车票,可不代表他就真要去武汉,进山海世界,还得从种植基地这条裂缝进呢。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操作买票。不就是一张动车票么,几百块钱而已,浪费就浪费了。就这位爷在这儿吃顿饭都得这个价,车票算啥?这次能把这事儿平下来,以后制药数量上去,多少张车票赚不回来呢?
“陈老板这是又走了?”袁非看着他买了票,又看看手表,“行了,叫你们保安把人放进来。”
“放,放什么?”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楼下一阵喧哗声。
种植基地面积不小,对外说是种植中药材的,主打产品是厚朴、杜仲和红豆杉,当然在种植荀草之前,也确实是这样。但现在中药材的生意也并不好做,倒是红豆杉有抗癌功效,正是热门。
但是这东西长得慢,而且随着国内种植的越来越多,价格也在下降。尤其前几年因为工人操作不当,死了一大批刚长成的幼株,损失着实不小。
司机说是司机,其实是陈老板的妻弟,因为没大本事才只能开车,其实算是姐夫的心腹,所以这些事情他都知道。那位特事科的祁科长——哦当时他还不是科长,只是候选人之一——就是这时候找上门来要合作的。
陈老板胆子是很大的,眼光也不错,荀草种植起来麻烦,可是这是独门生意。垄断的利润,那可跟有竞争的不一样。说起来他这想法非常正确,也的确挣了大钱,挽回了自己的生意。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荀草的产量太少了。
确切点说,是荀草的生长条件太苛刻,只在那条裂缝附近才会生长,别的地方硬是种不活。导致产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就陷入了瓶颈。再加上每年的维护成本,渐渐的就让陈老板有些不满意了——他本来以为利润每年都会增长,现在不再增长了,这可不符合他的期待。
其实要司机说,这个种植基地挣的钱已经不少了,再把钱投在别的生意上还不是一样赚?但他也明白,别的生意哪有荀草这么好做呢?赚了几年的舒服钱,他姐夫已经不想再花力气去跟别人抢生意了。
所以,在发现减少维修费用却让荀草扩大了生长面积之后,这事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然,司机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新长出来的荀草确实跟从前的品质不一样,但是药三分毒,什么药吃过量了都可能死人呢,又不是光他们的养颜丸。再说他们卖的时候就说明了不能过量吃,有人非不听,这也不能怪他们吧?
就是这条裂缝……
其实司机是看不到什么裂缝的,他只是发现种植荀草的那一块地景物时常有些重影。开始几次他还以为自己眼睛出毛病了,后来才知道那就是裂缝。
什么啊,这跟他想像中的在空气中浮现的长长裂口完全不一样嘛,根本没有即视感,仿佛是条假裂缝。
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后来大家也就对这块地的古怪视而不见了,只是每年按照那位祁科长的要求加固一下——嗯,其实加固次数在减少,因为那些材料实在太贵,每年从祁科长那里购进的什么骨灰粉是没法减少的,但其它需要他们自备的材料,那就是在逐年减少了。
当然,自从发现加固次数减少荀草反而长得快之后,加固次数就……更少了……
咳,扯远了。总之因为有荀草在,这个种植基地是全封闭型的,四围拉着铁丝网,大门口就有警卫,有人要进来先要通过警卫。但是现在司机听见的喧哗声,却是在他们住的小楼下面。
既然基地封闭,内部当然要有工作人员的生活区,现在司机和袁非就在生活区的小楼上,这里已经靠近种植基地内部,不该有外人进来了。
司机从二楼窗户伸头看下去,只见小楼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六个人,个个都是一身丛林迷彩,那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基地的人。几个生活区的保安正满头大汗地想阻拦他们,有人还在嚷着:“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袁哥,这是——”司机还记得袁非刚才说过的话。
“说过了啊,我找的人。”袁非耸耸肩,“叫保安放他们进来,我们吃过饭就走了。快点,他们脾气都不好,伤了人我可不管。”
他说话这工夫,司机就看见一个穿迷彩的人只是稍稍动了动肩膀,挡在最前头的保安就摔出去了。他赶紧从窗户里大喊:“别动手!是客人!请他们进来!”
保安们这才赶紧换了态度——是客人好啊,要是闯进来的人,他们还得挡着,这不是明摆在找挨揍吗?
六人上来得很快,司机原本还想打个招呼,但张张嘴又咽回去了。这几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好惹,跟他常打交道的那种所谓“黑道”的混混们完全不同。其中一个人肩膀上趴着一只黑色的小狗,看起来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司机刚想多看一眼,就见那小狗冲着他张开嘴,嘴巴居然一直咧到耳朵根,仿佛整张脸都裂成了两半,露出来的口腔内部通红如火,跟身上黑色的皮毛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吓了司机一跳!
“别看了。”那人随手摸了一下小狗的头,“我这狗脾气可不好。”
司机连忙转开目光,却又看见为首的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冲袁非点了点头:“又有生意了?”
他这一点头,司机就从墨镜上缘看见了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觉得这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两颗黑眼珠,以至于一双眼睛大部分是黑色,眼白极少。
不不不,一定是他眼花了。司机被那双诡异的黑色眼睛又惊了一下,连忙把心思按捺下去,再不多看:“袁哥,我,我去准备饭?”
“去吧。”袁非随意摆摆手,“放心,我们吃过饭就走。还有,给你们陈老板打电话,等我走了,立刻把裂缝再加固一次。记着,是立刻加固,用足量材料,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司机连忙答应,跑出去叫餐厅马上准备酒菜送过去,自己则跑去给姐夫打电话了——加固材料里的云母已经用完了,朱砂量也不够,要马上加固的话都要买啊。
接到小舅子电话,陈老板心情很不好:“钱都答应给他了,怎么还要加固?”问题是那些加固材料很不便宜啊。就拿用量最大的朱砂和云母来说吧,便宜的还不行,朱砂必须得是能做装饰品的那种,还要求每块的大小都要达到一定的规格以及指定产地——我的天,最后都是拿来研磨的,要那么大块有什么用?
云母也是相同的要求,于是就把价格生生提上去好几倍!
而且这还没完呢,材料里头还有珍珠粉、珊瑚粉和砗磲粉。
珍珠还好说,反正现在养殖的珍珠也不值钱。但是珊瑚的价格就不一样了。还有那个砗磲,不就是贝壳粉吗?不,人家说了,必须是砗磲,不是普通贝壳!
砗磲是啥?陈老板查过,不就是特别大的贝壳吗?长得最精华的部分切磨一下,就成了装饰品,这些年还挺流行的。
按祁科长的说法,因为加固材料里的主料——也就是种植基地每年从他手里购买的那种骨灰粉数量太少,所以要提高其它材料的质量。可问题是,现在珊瑚、砗磲什么的都保护了,原产地都不让卖,用这些东西,得让他花多少钱?
所以现在陈老板一听见加固就暴躁。刚卖了几天新增加的荀草丸呢,这就又不让卖了。说避风头,要避到什么时候?就这样了还让他加固?加固个屁啦!这么多年没听姓祁的说的话,不也没出什么事吗?
再说,就算出事了能出什么事?裂缝那边冲过来一群怪兽?什么怪兽?狮子老虎吗?他种植基地里也准备了□□□□呢,怕个毬!
发了一通脾气,陈老板终于想起电话那边是小舅子,吼他没用,这才平了口气说:“就用现在有的材料加固吧。不就少一样云母吗?那个贝壳粉——不是,砗磲粉多用点就是了。”
司机被骂了一顿,只好答应下来。他不敢把这话跟袁非说,只好在外头磨蹭了一会儿,等再去房间的时候,果然那些人已经都不见了。小楼门口的保安跟他说:“袁先生带着人,让人把他们送到8号地去了。”
8号地就是荀草种植区,司机一听心就吊了起来,连忙开上电瓶车过去,却只见一辆空车正要返回。
“人呢?”司机连忙问。
电瓶车司机一脸茫然地指指后面的种植区:“袁先生带着人进去,就让我回来了。”
进去?司机似乎想到了什么,把人打发回去,自己还是进了荀草种植区。
一片碧绿的荀草地里,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司机放眼望去,却发现草地又出现了重影,仿佛绿色的水波一般,看得久了让人头晕。
这情景司机也看过好几回了,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次的重影好像晃得特别厉害些,尤其是荀草田正中心处,仔细看去仿佛有个漩涡一般。
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司机心里嘀咕着,很想掏出手机再给姐夫打个电话,但想想刚才姐夫不耐烦的声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能是他有点神经过敏吧?这样,把门加固一下之后,他就找个借口离开种植基地一段时间算了。反正袁非没说还会回来,也用不着他再在这里接待了。
他一边想,一边转身要回电瓶车上去,却忽然觉得耳朵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碰一下似的,微有些痒。他随手一拂,眼角瞥见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起,好像是只极小的蚊子,打了个转,好像又扑着他耳朵去了。
司机并没十分在意。这里是种植园,草木茂盛,当然蚊虫也多。他们平常身上都带着驱蚊水什么的,还不是时常要被咬几口。
耳道里稍微痒了一下,司机随手挠挠,觉得也并没起什么肿包,想来蚊子没叮上。
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司机打个电话,叫来两个专门负责的人把调配好的“固化粉”搬来,就指挥着他们在荀草田间已经划出来的小沟里填粉。
荀草田面积并不大,但因为荀草生长得十分茂盛,所以即使把发红的粉末都填满了小沟,也很难看出来这其实是个完整的符阵,在首尾连接起来之后就隐约地发出微光。
只是这符阵画得并不专业,也不够仔细,有些地方“固化粉”没有铺匀,所以符纹就有了细微的裂缝。如果没有荀草的遮挡,就能看出来这符阵上有多处细缝,仿佛老化了似的。
只是司机浑然不知自己搞了个豆腐渣工程。他看着工人把固化粉铺完,就急忙离开荀草田,先跟姐夫报告袁非已经离开,然后就请假:“怪累的,想出去玩玩。”
陈老板晓得小舅子不是个优秀员工的料,不过接待袁非总还算尽力,因此也不想跟他计较,不耐烦地说:“把事都安排好了,你出去玩玩也行。别胡闹,省得你姐姐担心。”
第82章 细蠛
司机离开种植基地的时候,邵景行三人刚下火车。
火车票是买到常德市的,因为袁非的火车票就买到这里。
“这怎么找人啊?”黄宇看着人流喃喃地说,“就算找当地公安局帮忙,恐怕也不行吧?”说实在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霍青就答应了邵景行跑到湖南来。他们既不知道袁非到这儿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停留在什么地方,偌大一个常德市,怎么找?
霍青拎着背包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事实上,刚上火车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比黄宇更早想到找人的问题。话又说回来,他当时怎么就同意了邵景行的提议呢?
正好这时候,黄宇转过头来,幽幽地问:“霍哥,你当时怎么就同意了来湖南呢?”
霍青不由得又深刻地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感觉无话可说。反正当时邵景行看起来特别认真,甚至还带了一点儿委屈的表情,以至于他都觉得,不答应他仿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一定是昏头了。霍青默默地想。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不理智的决定,以至于浪费了组里的经费。但是——邵景行当时看起来真的……
算了,这次的火车票他来付钱吧,就当让邵景行高兴一下好了。说起来他之前一直过着大少爷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道钱来之不易,都要慢慢才能改变的。再说他这么热情,这么干劲十足的,怎么能打击新同事的积极性呢?总之火车票他来买单,就当一趟旅游吧。
打好主意,霍青在黄宇的目光下镇定地回答:“尽人事吧。总要努力过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黄宇顿时肃然起敬:“霍哥说得对!”还是他觉悟不够,觉得困难就不做了吗?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呢,找个人算啥,最多就是找不到,难道比跟异兽打架更困难吗?他的觉悟真是太不够了!
霍青有点惭愧地板着脸转头看邵景行,却发现这家伙正在接电话:“……什么,他买了去武汉的车票?”
“什么?”霍青意识到有点不对,“谁去了武汉?”
“袁非——”邵景行苦着脸结束通话,“邱亦竹的电话,说昨天袁非就买了石门到武汉的车票……咱们来晚了一步。”
“可恶!”黄宇恨恨地往旁边栏杆上拍了一巴掌,“咱们现在怎么办?去武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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