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千引
先不说如果真的从这里跑,动静很大,不等段榕跳下水就被亚文扫死了,就算真跑了,还是得死,亚文几个雇佣兵都是丛林作战的高手,段榕根本跑不掉。
亚文让段榕去外面了,木屋里被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趴在地板上用手电筒往水里照,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确定没有异样才离开。
俞卷在深水下望着上方,随着呼吸吐出些小小的水泡,他低下头看自己的孕肚,鱼尾放在河床上,因为太暗,看不出颜色,小鱼在黑暗中一等就是一晚上。
他害怕的,可是比起前三天晚上,今天好了很多,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段榕,只要抬起头,就仿佛能看到段榕。
这就足够支撑着俞卷了。
陶队那边比俞卷想象的要快,他们在山里发现了记号,飞速赶上,动作又隐蔽又快,在凌晨三点摸到了附近,望远镜里已经能看到在外面守夜的一个黑人雇佣兵了。
闫锐趴在草堆里,仍旧很震惊:“二哥真是神了,这种情况下都能给我们留记号。”
陶队拽着闫锐,“走,咱们抄近路。”
“武警,爆|破|组,医疗都跟上了没?”
“医疗还在后面。”
陶队点头,“跟上面请示过了,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今天就要行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先去前面埋伏。”
其实没找到记号前,陶队已经察觉蒋滥盛的想法了,他无非就是想出境,所以在边境都提前埋伏了人,可是太多地方了,没埋伏到,现在有了记号,找到了他们,再拿出地图一看,陶队基本就确定了。
很巧合,段榕早在十多年前,回到本土,在公安局就把当年所有的边境线上他所熟知的出口告诉了警方,如今蒋滥盛的方向,是要去一个当年只有段榕知道的出口。
地势很险峻,多水,而且一次只能过去一个人。
警方连夜包抄赶往出口附近做埋伏,只等蒋滥盛一行人过来自投罗网。早上七点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密密麻麻的小雨,所有人不动,安静等待指示。
这雨一下就是一上午,没有太阳,天气也冷,武警们都泡在雨水里了,终于,对讲机里传来前方的报告:
“支队长,来了,距离两公里,约三分钟到。”
所有人精神一震,高度警惕,等会儿可能会出现火拼,段榕也还在他们手里,情况很不好。
因为蒋滥盛随行人中有作战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所以警察们埋伏的并不深入,幸好下了雨,遮挡了视线,连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都掩盖了不少。
蒋滥盛坐在车中,看着前方一片宁静。
亚文跟六个人则都上了膛,眼睛四处看着,常年在灰色地带做生意,这些雇佣兵们对危险的敏感度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Boss,别放松的太早。”
蒋滥盛也拿出了枪,“我当然知道。”
段榕坐在后座,双手放在大腿上,他的手不能有任何动作,亚文随时蹦了他,段榕看不到陶队他们的埋伏,但知道他们就在附近,而水下的俞卷也在,跟着他,亦步亦趋。
段榕面上分毫微表情都没有,他太谨慎了,没有一点破绽,亚文一边注意着他,一边让手下继续开车前进。
到了水边,车停下,段榕下车,蒋滥盛跟随其后,段榕面无表情,抬了下下巴,“就在这里,游五分钟,那边是个洞穴,顺着洞穴走,十五分钟后就到边境线,我相信蒋老板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
这里是个峡谷,中间有一个缝隙,仅一个成年男子能过,水/很/深,但好在不急。亚文没想到是这样的出口,当即骂了句脏话,看着段榕,“你不会是耍我们吧?这里真的能过去?”
段榕抱起手臂,似乎底气十足,“没那个胆子,那就别走了。”
雇佣兵们不太愿意走这条路,蒋滥盛则点了支烟抽,半晌,他指了一个黑人,“你先下去,快。”
他没有退路了,今天必须走。
黑人犹豫了几番,放下枪下水,段榕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亚文的枪口对着他,一旦有不对,立刻杀了他,他们撤退。
陶队的耳机里闫锐在说话,“怎么办,炸还是不炸?”
等黑人游过去就晚了。
陶队不愧是比闫锐经验丰富,脸上都是雨水,他眼一眨不眨,“等等,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许动。”
要等一个机会,等段榕先脱身。
可亚文贴的太近了,就站在段榕后面,狙击手不能行动,还有六个人。
段榕如何在行动的一瞬间脱身?
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到水里,黑人并不是很善水,游的有些艰难,水太深了。
黑人终于摸到了峡谷上的石头,非常狭窄,他回过头大声道:“能过!但看不见对面是什么。”
警察们放的炸/药并不深,因为峡谷的原因,炸/药只能埋在里面十厘米处,因为石头遮挡,黑人暂时没发现,陶队握紧了枪。
突然,雨水里,陶队看见段榕的站姿变了,是一个跨立,很随意的一个跨立,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半握拳。
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陶队却瞪大了眼,手哆嗦起来。
当年他还是个小警察,没有参与段鹤的行动小组,但他有幸得知这个姿势的意思和缘由。
段鹤虽然是警察,但他没读完大学,很早就去当卧底了,段榕更不用说,当年设计暗号动作,段鹤想了想,用了这个。
这个跨立是训练时的一个动作,再简单普通不过,可段家两兄弟,从来没有机会光明正大、身穿警服,严肃地做过这个动作,所以他们把它设为了暗号。
这个暗号的意思是,同归于尽。
历史仿佛在陶队面前重演了,十三年前,也是一名姓段的年轻人,他站在毒枭紫罗兰面前,做出这个暗号指示,请求组织让他同归于尽,他不要命,不要荣誉,他只要让毒枭死在这里。
现在,段榕在下面也做了这样一个暗号。陶队双眼通红,几乎失态。
段家没人了,就剩一个段榕,今天也要绝在这里了吗。
闫锐还在催促,一声一声,是无数人,无数无辜人,无数毁于毒品的人,催促,是正义和法律的低语。蒋澜盛,这些雇佣兵,他们来到了本土领地,在这里杀了人,买卖毒品,玷污了这片土地,必须受到制裁。
几位局长也在通讯里沉默了,他们都知道这个暗号。
黑人已经钻进了峡谷,段榕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陶队狠狠闭了闭眼,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不是非要同归于尽。
张局长突然注意到什么,震声打断了众人头顶的悲伤,“段榕想要炸!”
不是同归于尽,是要他们炸,他要趁乱脱身!
可是太近了,离得太近了,就算能脱身,段榕真的能跑掉吗,一旦炸了,峡谷都会塌,段榕离得太近了,他能跑掉吗?
陶队他们迟迟未行动,段榕似乎急了,身子站直了点,他这点变化立刻被亚文捕捉,说时迟那时快,亚文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大喊,“回来!!”
接着他跟段榕同时出手,段榕打他的枪,亚文开枪,射到了其中一个雇佣兵身上,陶队当机立断,“炸!”
三方变动几乎同时发生,场面极其混乱,又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全部平息,蒋澜盛,亚文,段榕,余下的雇佣兵,一个也没幸免,全被岩石狠狠砸到了水里。
其中一个被砸中头,当场毙命。
陶队跟闫锐都拔腿往下冲,“优先救人!”
峡谷被炸了一半,洞口变大了,水流猛的变急。
段榕跟亚文在水中缠斗。
段榕这些天本就存了怒火,在水下放开了打,一下比一下用力,全打在眼窝,咽喉,亚文被打昏了过去,松开段榕的衣服往下沉。
段榕正要往上游,一颗石头砸到了头上,巨大的眩晕感,段榕的眼睛顿时看不见了,肺里的空气也吐出去了大半,这时两个雇佣兵举起枪对着他,段榕强行移动自己的身体,再次跟他们打起来。
上面的岩石落完了,只是水太急了,段榕跟两个雇佣兵都不得不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好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其中一个要跑,段榕此时已经没有氧气了,竭力抱住他的腿往水下沉,他们两个人一起被巨流拍到了石头上,背部受撞击,水继续冲,段榕在剧痛和水流中也松开了手。
他快没意识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有俞卷。
水流中,段榕入目都是混浊的水,眼球胀疼,他好像看见向他拼命游来的小人鱼。
水流很急,俞卷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过来救段榕的,所以段榕想,一切都结束了。
蒋澜盛还在水里,警方会抓到他,亚文一行人也跑不掉,只要解释俞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好……
段榕似乎只失去了几秒钟意识,闭上眼的最后一秒,他被俞卷拦腰抱住了。
很快,俞卷抱着段榕游到了水面,大量氧气自发吸进肺里,段榕睁开了眼。
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段榕手抱着俞卷,他们都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是蒋澜盛。
并没有就此结束,幸运女神也没有一直站在段榕肩膀上。
俞卷的尾鳍浮在水面上。
段榕半张脸都是血,猛地转过脸看着蒋澜盛。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七个人,岩石,急流,偏偏蒋澜盛跟他们冲到一起了,还亲眼看到了俞卷的尾巴。
段榕的眼神太可怖了,那是种死亡、癫狂的眼神。
蒋澜盛却一点都不怕,他笑的很大声,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肋骨被砸断了三根,每笑一下都有血从嘴里流出。
“段榕,太有趣了不是吗?好戏来到了你这一边。”
“我很想知道,正义至死的段鹤的弟弟,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蒋澜盛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伤的很重,不比段榕轻,一个伤了脏器,一个伤了看不出到底多严重的头。
可蒋澜盛没死没昏迷,他好好地清醒着,眼睛看见了俞卷。
为什么没有就此结束,为什么他还醒着。
“段榕。”蒋澜盛抬起手,“你要杀了我,还是放我走?”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俞卷曾经午夜梦醒, 被噩梦逼的眼眶通红,躲在段榕怀里哭泣,吵醒了段榕, 段榕抱着他哄了好几句,问出做的是什么梦。
俞卷说:“我父母死后,我经常担心哪一天我被发现了,被抓走做研究。”
段榕那时主要是为了让俞卷先别哭,别害怕, 所以亲着他半哄半安抚,“二哥会保护好你,如果真的被发现了, 说不定国家把你当国宝呢?”
这句国宝把俞卷逗笑了,也忍不住畅想,“对啊,万一其实不会被送去做研究呢, 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不错。”
小鱼的声音很软,甜甜的,在夜里, 爱人的怀里, 说着不可能的话。
一条活人鱼的研究价值, 高于一切。
就算让俞卷活着,也是永远活在实验室里, 再也没有自由。
时间回到当下,段榕睁开右边被血糊住的眼,他好像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决定让他两双手剧烈发抖。
俞卷跟段榕太亲密了,本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无措地想拉住段榕,“二哥,二哥……”
想挽回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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