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客栈 第80章

作者:公子湛 标签: 玄幻灵异

  “以前有。”陆吾说,“上一任执掌者还在的时候,天师府追崇清净正直,后来老天师羽化,天师府执掌人成了张眉山,这人继承天师印后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异己,那些道心清净的天师被迫离府做了散修,只剩下一个藏污纳垢的天师府。”

  “这些人找到小道长,设阵把他困在里面,给了我们道长两个选择,一是识相点把应戮行送出来,二是死,他死了,应戮行自然也就归他们了。”

  路濯听得紧张:“然后呢?”

  “然后?”陆吾笑眯眯,“然后他们就被小道长反杀了呀。”

  “你不知道,道修一派分支比较多,有的人走符箓道,有的人走丹道,有的人走剑道,小道长和他们都不一样,他走的是杀戮道,以杀证道就是他的修行。”

  “小道长把设阵困他的这些人反杀,然后提着唐刀找过去,一刀打断了天师府的门,里面这些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没害过他,构不成天道因果,随意杀戮有损道心,小道长退而求其次,把天师府上上下下打了个遍,下手很重,尤其张眉山,身上的伤据说养了大半年才好。”

  陆吾一想起这件事就想啧啧啧:“张眉山这个人吧,脑壳不太行道术也一般,但仇记得挺请,后来小道长到这里开了客栈,天师府的人就隔三差五过来找茬,小道长烦了,过去把张眉山打到又修养了大半年,他们才收了搞事的心思。”

  路濯觉得他们这些人是很讨厌,不怪小道长厌恶他们:“现在天师府还是这样?”

  “不是,恶人总是有报应的,张眉山人早没了,现在天师印的执掌人是张晏山,他也是妖怪局饶涉小道长的师父,人蛮好的,天师府又成了以前清净通明的天师府。”

  “但小道长一听天师府这三个字就暴躁,所以即便此天师府非彼天师府,他还是想和他们争,处处压着他们……这也不怪他。”陆吾说,“要是有人想把我的爱人夺去,我肯定要把他挫骨扬灰,以后遇见同名的人也膈应,亲近是绝对不可能亲近的。”

  说这话时,陆吾起了坏心思想吓幼崽,故意压低声音把话说得十分恐怖。

  但幼崽并没觉得害怕,反而认同点了下头:“我觉得也是。”

  我们小路成长了。

  再也不是那只会慌乱嘤嘤嘤的小崽崽了。

  昆仑山大王很欣慰,抬手拍拍幼崽的肩膀,正好听到外面叽叽在叫他:“行,那我就先去外面给客人上菜了,至于直播,你放缓心情,别紧张,肯定没问题的。”

  幼崽认真点头:“嗯!”

  真可爱真讨人喜欢。

  陆吾笑起来,摆摆手打算回去上班,要转身的时候看到路濯怀里晃来晃去的小绒尾,没经受住诱惑,反手rua了一把后秒速逃离现场。

  溜了溜了。

  杨戬看了看路濯的小绒尾,似乎也想rua,但他是个正经人,末了没动手,沉默地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房间里只剩下最初的三个人。

  和萧玉担心地看着路濯:“小路,明天的直播……没事吧?”

  有陆先生在,应该没问题的吧?

  路濯自己没什么底气,对陆封识却很有信息,在小崽崽心里,陆先生无所不能,是很优秀很靠谱的人。

  路濯这么想着,也不想让自家好友担心,于是摇摇头:“没事的。”

  说完,继续用那种和萧玉一看就懂的眼神看着他。

  和萧玉:“……”

  该来的总是逃不过。

  他欲言又止,悄悄看向陆封识,后者本身也无意听别人的感情故事和隐私,于是起身:“我出去一下,稍后回来。”

  幼崽抱着尾巴,软软应了声好。

  陆封识揉揉他,出门给了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

  房间里再次静了下来。

  半晌,和萧玉把身后的抱枕揪出来抱在怀里,略微扭捏地开了口:“我和应怀州之间……其实是个蛮俗套的故事。”

  他揪着抱枕小尖尖,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从前的那些事告诉了路濯。

  和萧玉生在一个春天,那是个暖融融的清晨,霍山上冰雪消融,湖水卷起新波,枝头探出新绿,白绒绒的腓腓崽从传承里来到霍山山巅,被住在山里的狐狸捡了回去。

  狐狸们很喜欢这只软软的小崽崽,把他当成家人,悉心照顾他长大,和萧玉的童年很快乐,欢喜自在无忧无虑,到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见一点阴霾。

  但欢喜温暖的时光总是不长久。

  腓腓是上古妖兽,狐狸们却只是寻常妖怪,寿命不相等,陪伴彼此五百多年后,狐狸们闭上眼睛,长眠在了那个暖融融的春天里。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家。

  失去家人的和萧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他待在霍山上,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紧闭着的门被推开,一人携着暖光走进来,朝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我来带你回家。”

  这人就是应怀州,说他和狐狸们定过同和萧玉的婚约,还拿出了订婚书。

  和萧玉看了看订婚书上的落款,确实是狐狸们的笔迹和爪印,便和他走了,最初只是把应怀州当家人,相处时间长了,心里渐渐也生出了那种缱绻的感觉。

  温温软软的缱绻里,两个人互通心意,订婚书便成了婚书。

  他们一同在婚书上留下名字——和州,应怀州。

  和州是和萧玉的本名,而应怀州从前没有名字,只把自己的物种应龙当做姓名,他是在和爱的人心意相通后,才拥有了名字。

  怀州。

  心怀和州。

  两个人甜甜蜜蜜谈起恋爱,打算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成婚,但在离这天到来只剩不到两个月时间的时候,和萧玉发现了一件事——

  应怀州之前给他看过的订婚书其实是假的。

  他根本不认识狐狸们,同和萧玉也没有婚约,所谓的婚书和上面的笔迹爪印,都是他伪造的。

  ……

  他骗了和萧玉。

第56章 来到客栈的第056天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和萧玉心里惊疑不定,不过很快冷静了下来。

  世间万事冷暖自知,应怀州看他时眼里那种浓烈炙热的缱绻爱意做不得假,和萧玉不会因为一个谎言否定应怀州的所有。

  婚约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和萧玉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他坦荡惯了,想清楚这些后,没在心里暗自猜忌,也没有任由它横在那里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隔阂,而是去找了应怀州,问他要个解释。

  再然后,和萧玉就知道了一段应怀州从来没说过的故事。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霍山上初雪刚过,山间澄澈宁静。

  和萧玉很喜欢雪,看到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想去霍水湖上堆雪人。

  小崽崽晃着尾巴,踏着雪一路往霍水湖走,到了湖边最先看到的不是想象之中无暇的白雪,而是斑驳的血迹,和一条蜷在冰面上的龙。

  通体玄色的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显眼。

  这条龙就是应怀州,他受煞意反噬,昏迷在了这里。

  和萧玉生来是瑞兽,狐狸们也把他教得很好,善良治愈,平时在山里看到一只受轻伤的小动物都要帮它一下,更别说这条生命危在旦夕的龙。

  应怀州一身煞意,和萧玉怕吓到狐狸们,没把应怀州带回家,而是带他去了自己的秘密空间——

  一个只有和萧玉知道的山洞,小崽崽闹情绪离家出走的时候经常在那里过夜。

  和萧玉那时候还没成年,修为不够,用上所有灵力才治好应怀州,躺在他身边沉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入目一双璀璨的流金竖瞳。

  应怀州醒了。

  和萧玉的秘密空间从此成了应龙暂时的家,他在这里住下,和萧玉经常去看他,每次去都能在角落看到一束颜色温柔的花,应怀州还没从煞意反噬里缓过来,无法出声,这是他给和萧玉沉默的温柔。

  一龙一崽日渐熟悉,和萧玉找他的频率也渐渐从一天一两次成了一天十几次,两只妖怪一起在山巅看日出和日落,一起到山里堆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温暖的时光。

  这样差不多过了三个月,一天清晨,和萧玉照常用尾巴卷着小花去找应怀州,到了看到山洞空空如也,他想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和萧玉很难过也很不舍,想去找应怀州,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他对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朋友好像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家在哪里,甚至因为修为压制,他连对方的物种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萧玉只能等。

  应怀州刚走的时候,小崽崽一天会去他们的秘密空间里看十几次,期待应怀州只是短暂离开了一小下,还会回来。

  但应怀州再没回来过,渐渐的,和萧玉去秘密空间的次数开始减少,从一天十几次减成七八次,五六次,两三次……直到一次也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应怀州其实没走,只是躲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和萧玉,可这种喜欢来的不是时候。

  应龙生来带煞,虽然不在凶兽的行列里,但说是凶兽也不为过,骨子里本来就偏执,再加上被煞意反噬,随着爱意而来的还有一些阴暗不堪的欲望,应怀州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萧玉,这才选择了离开。

  他在和萧玉看不到的角落里,陪着这只小崽崽一天天长大。

  这样过了几年,应怀州感觉身上的煞意和心里那种不堪的欲望淡去很多,想去找和萧玉,却听到了他和山里精怪的谈话。

  “洲洲,你有没有见过龙?”

  “龙?见过的,我以前认识过一条龙,把他当成最好最喜欢的朋友,他却不是这样,后来不辞而别,很讨厌。”小崽崽抱着自己的尾巴,话说得有些委屈,“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讨厌,再也不想见到他。

  这些话太锋利,让应怀州瞬间失去和他相见的勇气,重新把自己隐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之后一过三百年,和萧玉的家人离世,原本活泼可爱的腓腓崽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点一点沉郁了下去。

  应怀州看着心疼,想带这只崽崽回家,但和萧玉哪里会随便和别人离开。

  他得找到一个和萧玉无法拒绝的理由。

  琢磨几日后,应怀州拿着那份假订婚书,敲开了和萧玉的门。

  再后面的事,和萧玉也就知道了。

  听应怀州说完这些,和萧玉有点惊讶,没想到应怀州就是他以前认识的那条龙。

  很可以。

  随意点的话也能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和萧玉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怪应怀州,应怀州心里却有了魔障。

  他太在意和萧玉了,一直担心谎言戳穿后他会离开,如今害怕的事成真,即便和萧玉说了不会怪他也不会走,应怀州还是患得患失,他的性格越来越偏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眼看不到和萧玉就要发疯,和萧玉怎么安抚都没用。

  当爱只剩下偏执那一面的时候,爱就成了折磨,会一点一点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