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 第115章

作者:月色白如墨 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与李斯年的见面机会也愈来愈少。

  “让我看看又瘦了没有。”

  大抵心中也猜到答案,见林昆不答,李斯年叹息一声,伸手,捉住了林昆顿在空中的手腕。

  他拉拽着林昆带向自己,极轻在林昆额头吻了吻,以柔软的唇去触碰那冰冷的额角:“你想做什么事,枕风,我自然是从来都不会干涉的。”

  “但是……我心里还是疼你得很。”

  [*注1]:羽林军的大氅很大,足够放很多东西。《缥缈录》。

第80章 客青衫 26

  在银止川和林昆等人一同去了惊华宫的时候,西淮仍留在秋水阁中。

  他坐在银止川刚离开时的那个位置,淡淡地自顾自喝酒。

  秦歌也没有去——他官职小,又怯懦,不敢面圣。就留了下来安抚照月。

  然而,当秦歌走下楼梯,看到堂中的西淮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满堂的人都是兴奋快活的,或富态或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醉生梦死地高声谈论着什么。

  空气中充斥着股汗涔涔的臭味。

  只有白袍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寡淡冰冷,自斟自饮。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遭隔开了,旁人触不到他的世界,他也不会被周遭的人群所干扰。

  “西淮公子……”

  秦歌想着走上前去,好歹打一声招呼——他总觉得银止川很看重这个小倌。

  但是走近了,才一怔,发现西淮在剪东西。

  他的神态漫不经心,只是很随意地用小剪子将纸屑剪碎了,再放到桌上的烛台中烧掉。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动作——既然要烧掉,又何必剪碎?

  然而西淮的动作看起来冷淡优美,分明是没有发出声音的一举一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人看着就感到一种抑郁感。

  仿佛他心里装着很多事,一件一件压在他细瘦的身体上,不能与旁人说,也没有旁人会听他说。

  在那一刻,秦歌心里突然有一种念头:这个小倌,待在银止川身边并不开心。

  哪怕银止川那样名负盛泱,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想要搭上他的线,但是西淮并不想得到银止川的“恩宠”。

  那甚至让他感到痛苦。

  “西淮公子。”

  秦歌轻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西淮一怔,靠近烛台的手颤了一下,险些被火舌舔到。

  他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照月手上那本词薄的事怎么解决,没想到还有认识的人没有离开。

  他转头朝秦歌望过去,秦歌靠近说:“夜深了,银哥儿进了宫,西淮公子要回去么?我派一辆马车送公子。”

  西淮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低,眉眼也艳丽,有点勾人的意思。但是瞳孔是冷的,简直像一片荒原里的月色。

  半边脸颊映在烛火中,显得犹如白玉的质地。

  “这里人员混杂。”

  秦歌往周遭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公子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哎……你和银哥儿是为我的事而来的,要是西淮公子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银哥儿交代嘛。”

  西淮一怔,唇角翘起,笑了一下:“是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是个小倌。”

  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的小倌。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歌则发觉自己表达有误,赶忙解释道:“我是怕西淮公子呆在这儿久了,会遇到危险,不是怕您趁机跑了……”

  “没关系。”

  西淮却说,他声音平静,淡淡道:“这种话,我已经在别的地方听过许多遍了。”

  “唔。”

  秦歌应声,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别的好。只能在推椅,在西淮身边坐下。

  “您在烧什么?”

  看了半晌,他禁不住问:“这不都是写了字的纸么……九阍、逢虏、玉帐欢……”

  他念着。

  西淮已经将没有送出去的词纸都撕碎了,只能看出一些零星的字词,而拼不出全诗。

  “之前买的一本杂书。”

  西淮答:“闲时随手翻过,现在用不上了,就不如烧掉。”

  “哦。”

  秦歌说:“……看着这字写得真不错,烧掉怪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

  西淮却问。他几乎是毫不留恋地将纸页都递入了火舌中,看着它带着上头的绝艳词笔都化作灰烬:“在这世上……最负文人的,就是书……!”

  “……”

  秦歌不知道西淮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怔怔看着这小倌的侧脸,见他平静如寒玉,橙红的烛火跳动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一点点别样的光彩来。

  但他的容貌依然显得那样平淡又悲伤,不知想到了什么。

  “没事了。”

  良久,纸张都烧尽了,西淮推椅起来:“回去罢。”

  “哎……”

  秦歌说:“外头正下着雨呢,我送您一程。”

  西淮从阁门前的一块护栏中拾起一把伞,头也未回:

  “不用了。我自己回。”

  而后他就连带着他的那一身看上去如玉一样寒凉冰冷的白衣,缓缓走进了黑暗中。

  ……外头果然在下大雨,雨水敲在西淮的四十八骨紫竹伞上,就像有一把珠子噼里啪啦砸下来。

  街头不时有一两架马车飞驰而过,车上温香软玉,娇笑宴宴,点着最醇的熏香,烤着最温暖的火盆。经过时,会溅起一大片积水来。

  西淮就在这样潮湿的街头走着。

  这里是星野之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每一寸,都价值千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西淮走在这里,都感到一种寒冷。

  这里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黑巷,里头充斥着疾病、贫困、死亡……东倒西歪躺着的都是濒死的病人,如果有人经过时,那些蹲在角落的流民就会用一种端详猎物的眼光盯着对方。

  审视是否合适下手。

  这就是同时被誉为“中陆的星辰”的星野之都。

  朱门与地狱同在。

  “你怎么在这里?”

  半晌,西淮蹲下身。

  他面前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狸花。上次西淮在惊华宫门前见过它的,它和他一起在檐下躲雨。

  西淮在等银止川,它在等雨停。

  盛泱的初夏很多雨,西淮没想到还能遇到它,以为这样瘦小脆弱的小东西,总会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闭上眼睛。

  一个多月未见,它的脖子上还系着那段五彩的锦缎搓绳。

  小狸花似乎被淋狠了,一见到西淮,就“呜呜”地叫着凑过来,用黏在一起的湿乎乎的毛发去蹭西淮下摆。

  西淮伸手,轻轻在它头颅上抚了抚,也没有介意它弄脏自己衣裳。

  “不是我不想带你回去。”

  西淮看着小东西这样示好的举动,低低叹息了一声,说:“而是我在这个城市,也没有容身之所……”

  “在这个世上活着,是很难的。”

  他轻声说:“如果我有一天,拥有了一整座城池,那我就带你回去。我读书时就抱你在我的膝盖上,我写字的时候你就睡在我手边……”

  “你与我共赴云雨的时候呢,它就在帐外听着。”

  然而,突然一声调笑轻荡的声音传来,一柄更大的伞挡在了西淮头顶。

  西淮:“……”

  西淮转身,果不其然是那个意料之中,放在整星野之都也没人有他放肆的银七少将军。

  银止川蹲下身,也同西淮一样的姿势,歪头看着面前这脏不拉几的小东西。

  “真脏。”

  他捏着小狸花的后颈皮,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这他娘的比我在泥地里滚了三天没洗澡的时候还脏。”

  “……”

  西淮忽视了银七公子这匪人所思的比较方式,也没探究他这作比喻的情况是否存在,只淡淡起身,颔了颔首,低声说:“少将军。”

  “嗯。”

  银止川说:“这猫你想养?”

  他伸手指挠在小狸花的下颌上,非常熟练地,舒服得小狸花眼睛都眯起来了。

  少年将军的手指上带着些薄茧,指骨突出分明,每一根指节都很修长。看起来干净利落,从冷硬的坚实手甲下露出来,又十分性感。

  “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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