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色白如墨
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意气风发,恣意跳脱。
一双风流桃花眼里微微含笑。
西淮几乎能够凭借此,推想出银止川少年时候的模样。
“这儿。”
静静看了银止川半晌,西淮低低一笑,踮起脚在银止川领口处拉了拉。
轻轻替他把衣领边有褶皱的地方捋平。
银止川很配合地站在原地,微微颔首地等西淮给他弄。
少年人靠过来的时候,银止川闻到了他颈间淡淡的冷暗木香,清清淡淡的,并不馥郁。
——这才是像他会用的香。
银止川在心里想。
从前他在西淮身上闻到的,那种浓到几近发腻的香气,真不知道是怎么会出现在西淮身上的。
“好了。”
西淮给银止川翻完衣领,审视了他一番,觉得这样不错了,满意说道。
“谢谢逐颜。”
银止川搂着西淮的腰,拥着他和自己接了一个吻,然后恋恋不舍地从西淮唇角离开,说道:“走吧。”
被突如其来的一句“逐颜”惊讶到瞳孔微微一紧的西淮:
“……”
“好罢。”
他苦笑着:“走吧。”
和银止川在一起,腻歪是真的腻歪。
西淮感觉自己好像无时无刻不是在亲吻或者拥抱中。
甜腻得让他心里发苦,甜腻得让他害怕未来。
……
西淮和银止川这一日是打算去星野之都的赌场看一看。
人盗取金株,必然因为贪婪。
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不花出去的——费了那样大的气力得到,却只能为了放在家中每日看一看,岂不是要被气到郁气伤肝?
因此,去金银流转量最大的赌场,也许能得到一些丢失赈银的线索。
银止川怕暴露身份,这才做了易容。
“走过路过的豪侠们,瞧一瞧,看一看!”
刚一入赌场的门,就听一个破铜锣嗓高声喊道:“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就是赚到!!”
赌场中,人们接踵摩肩,彼此挤着挨着,空气中都流转着一股酸浓的汗臭。
西淮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但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就被银止川捕捉到。
他不动声色地把西淮往怀里护了护,不让别人碰到他。
“我们去楼上雅间。”
银止川低声说。
他拉着西淮,避开人流,以手肘将面前的赌徒都挡开,拉着西淮朝二楼走去。
二楼是专为权贵世子们准备的场所,就如秋水阁或赴云楼的小间。
大多数纸醉金迷的地方,都会专门开辟这样一个地方,提供给那些并不缺钱的纨绔们。
让他们能够从上而下俯视整个楼场,将自己和那些普通脏污的贱民们区隔开来,得到某种形容不出的、上位者的优越感。
“这是坊间近三月的流水。”
刚一入阁,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就随即跟了进来。
他恭恭敬敬地把一本账目送到银止川手中——是不久前银止川派人安插进来的一名细作。
银止川却没有接,先挥了挥手,吩咐道:“上盏茶水。”
西淮喜欢紫暗铃,呈上来的茶水就也是紫暗铃。
待安置好一切之后,银止川才令小仆回报这几日探听来的消息。
“就是这人。”
乔装打扮的仆从指着楼下一处,低声说道。
赌坊的二楼,大概比一楼高十余尺左右。从木栏处往下看,能够较为清楚地看到所有来往人动向。
银止川微微垂眼,朝小厮指着的那处方向看去。
只见楼下整个儿被分成了三个片区:一处为掷骰子的,赌徒们围在赌桌周遭,激奋地喊着“大、大、小、小!!”;
一处为玩牌的,小二站在中间,往桌上随即发着牌,能赢与否,全看拿牌者的手气;
再一处,就是走六博的。
银止川以为能引起人注意的,多半是六博区——那里多少与普通赌术不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棋艺的一种。
甚至不少自诩机敏的投机者,有时也会出现于六博区。
但是待他真正凝神看过去,却见仆从指的是赌大小的牌桌那一块。
“根据七公子的指示,我们找遍了星野之都。”
仆从低声道:“就这小子手上的小金鱼……有您说的那种特征。”
那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
银止川眯了眯眼:男人弯腰塌背,生得健壮,但不精神。坐在桌子左侧。
大概是因为手气不好,他看着桌上即将开盘的赌局,脸上显出种不耐烦的神情。
“他三日前在这里赌输了一大笔钱。”
仆从俯首私语:“交由老板入库后,小人发现其中一条小金鱼做工粗糙得很。仔细察看,倒像是自己做的。”
盛泱流行金株。偶尔也用碎银。
小金条、翡翠玉等物,也算值钱,但更常用于家中私藏。很少在市面上流通。
关山郡丢失的那批赈银,最开始是沉宴从登基大典上省下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私房钱。
宫中内库的金株一向带有暗印,如果在市面上用,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通常要经过某种处理,才敢拿出手。
在猜测贪污者会以何种手段处理这批金株的时候,西淮提出一个想法:
如果是官职较高者,或许有足够周全的处理之策;但若只是平平小官、或是不出众的百姓,则只有磨掉表面的暗印,和烧融之后重铸这两条路可走。
关注星野之都内重量称重不足的金株、和做工粗糙的小金条,或许能够发现线索。
“这就是那小子用过的小金鱼。”
奴仆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双手奉上,交由银止川查看。
银止川蹙眉瞧了眼,然后又递给西淮。
西淮慢慢抚摸了一遭,见那金条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轻轻点了点头。
“有意思。”
银止川笑了起来,转向仆从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据小人调查,这人是个守墓人。”
仆从回答说:“专程守城外一片坟地的,自幼为孤,家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有小金鱼。”
银止川问道:“他家境很好吗?”
“这……”
随从答:“倒也不是很好……候尚此人生性好赌。有时候还会做些小偷小摸之事……有时候得手了,就会跑来赌坊输个精光。”
“噢。”
银止川点点头,若有所思。
“再看看吧。”
西淮道:“弄清楚这金条是他自己融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偷取得到。”
“嗯。”
银止川回答。
候尚此人生得五大三粗,身高雄壮,但是脑子却不甚好使的样子。从他在赌桌边坐下开始,就一直输钱,偶尔赢一把,也是不过侥幸。
银止川看他那输钱的架势,都看得恨铁不成钢了,连声啧叹道:
“老天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笨、赌术奇差之人!……”
西淮拿眼瞥他,问:
“你赌技很好吗?”
“二十年未尝有一败!”
银止川舔了舔嘴唇:“耍枪我不是我们家最好的,但是论玩牌,我们银家没有一个能赢得过我的!”
西淮想起来他和歌姬们打叶子牌,打到通宵达旦美人在侧,但全然心无杂念的事迹,觉得银止川说的不一定没有依据。
“好。”
白袍人说:“那就由你套出他的话。”
“什……”
银止川一脸茫然,还未等他反应得及,西淮就已经拉着他走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