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nana
怜江月恼了:“你不会登我给的照片,也不像是要来报道万象酒的吧?那你来这里到底干吗的?”
达成起身,揽住怜江月的肩膀拍了拍:“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冲?别和我急眼啊,谁规定记者写的报道一定是他们爱写的,想写的?我看你这里的故事不错,标题就写,万象酒庄走出阴霾,重现辉煌,助力弘扬泯市酒文化,你看怎么样?”
他笑着一看邱姐:“姐,午饭加双筷子啊,羊肉多放蒜!”
怜江月不愿和他多说什么,道了句:“随便你,你要是标题写万象酒庄关门大吉我也管不着。”就出去了。
院子里此时又多了个人,那马遵带了写吃的喝的来了。怜江月要往山上去,包仁慧喊住他,和他道:“你和那个大个子一块儿去吧,也有个照应,”他看着怜江月,“他是你的朋友吧,人留在我这里,我也不好意思差遣。”
怜江月就喊上了马遵,奔赴吉祥山。
两人既不是朋友,说是仇敌倒也不至于,此时为着同一件事一起行动,也是客客气气。怜江月采了些草药后拿给马遵看了看,嘱咐他照样采一些,半小时后碰头,两人就分开行事了。
拿上草药回到包家,怜江月将它们洗了一遍,弄干了,杵成细末,加上些磨碎的糯米粉,搓成小球,在老曲种里滚了滚,就拿去了酒窖。马遵学着他的样子,也做了几颗曲种,也去了酒窖。
进了酒窖,点上灯,关上门,怜江月道:“一般新做的曲种需要一个星期左右培养对发酵有益的根霉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现在就得用,简单地说,就是要催熟。”
他将一颗曲种在手中搓了搓:“根霉菌最喜欢的温度是三十多度,最好不要超过人的体温,我们得让它产生它已经在这种温度下生活了七天的错觉。”
言罢,他将那曲种裹在手心里,凝神聚气,将心中所想的办法说了出来:“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我们剥夺它对光的感知,加速空气流动,把时间这个概念从它周围抽离,我也说不好,总之……”
待他再摊开手掌,就见那新曲种上生出写细白的绒毛,拿到灯光下一看,那绒毛的顶端微微发黑。
怜江月满意地说道:“真的能行!你们试试。”
马遵和千百岁都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可都没能成。千百岁笑逐颜开,连声称好:“活到这把岁数终于是遇到了个一眼学不会的伎俩了!”
马遵心有不甘,撇过了头,嘀咕着:“什么抽离时间,时间咋个抽离?邪门!”
于是,那些新曲种便全交给了怜江月处理。马遵帮着千百岁收拾小麦。
很快,怜江月就将曲种全都催熟了,千百岁碾碎了它们,拌进小麦里。他这时说:“发酵怎么弄?这……抽离时间到底是咋个意思?”
他是觉得又新奇又有趣,马遵在旁却是满怀忧虑:“对啊,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也是说抽离就能抽离的?”
怜江月也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可不试一试,谁也没有答案,他就说:“把院里的甑缸拿来,还有那些洗过的木板,垫在缸里,我试试。”
一切办妥,木板,小麦都入了缸,他定了定心,心中只想着将这口大酒缸裹起来,就见他在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地就抱住了这口大缸。马遵看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吞了口唾沫,提着灯去照那甑缸,却怎么也照不出甑缸的本来颜色了,只看到一团浓黑。
而他手上的那一道光打过来,怜江月兀地一杵,影子也有些退缩了,他就避开了去,不看灯光。
马遵又伸手摸了摸甑缸,摸到的竟是极为坚硬的岩石般的触感,可仔细感受,仿佛伴随着一股暖意。好像手上摸着一块烧温了的炭。
怜江月也摸了摸,似乎对温度颇为满意:“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其他事情还要你们照料了,糯米蒸好了也拿来我这里,剩下些草药用水煮了,也拿来吧,灯,你们带上去,见了灯光,我有些静不下心。”
“再要一口铜锅,发酵蒸馏,一气呵成吧。”
马遵和千百岁就上去了。
地窖门关上,怜江月眼前一黑,虽然前一秒他还在和千百岁他们说话,但此时回忆起来,竟觉得那些话仿佛是上辈子说过的。他竟也有些不分年月了,时间仿佛也从他身边被抽离了。黑漆漆的地窖里,只有他和他的影子。怜江月一时担心,他会像火灾那天一样,再度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影子吗?火灾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地窖里特殊的酸腐气,他安定了些。他的身体仍由他主导着,那天或许只是他太累了,累到恍惚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万象酒做成了!于是,他就专心地护着那甑缸,一心只想着要告诉缸里大那些小麦,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千百岁会来给怜江月送饭,老先生偶尔还会在黑暗种陪着他待一阵,和他搭上几句话。千百岁趁闲暇时,捡了火灾剩下的六花木原木做了个有棱有角的木头瓶子,可以用来装酒。包智美正设计标签包装,小球帮着画画。达成和马遵都留在了包家,达成为着他的故事,马遵生怕并老板的人再来闹事。
怜江月本也担心这岔,但并没人再来寻衅。等到三份酒全蒸馏好了,怜江月拿着着它们上去,众人在客厅聚拢了,邱姐道:“现在怎么办?谁来调味道?”
她问怜江月:“你喝过,你试试?”
千百岁道:“两位小包试试?”
达成道:“谁最懂酒?谁喝过万象酒?”
包仁慧伸出手,道:“我来。”
他一看包智美:“我们试几个比例,你在边上记下来。”
他又一看怜江月:“你最近才喝过,你来试味道。”
他去拿了个玻璃小酒盅和一个稍大一些的玻璃水杯,三人就在餐桌边坐下了。其余人站在他们身后,全看着他们,就连小球也不玩游戏了,盯着他们。
包仁慧以酒盅倒酒,斟入玻璃水杯中,摇晃了番:“麦酒原液三小杯,糯米原液半杯,药酒半杯。”
包智美记录。怜江月拿起水杯看了看:“颜色要再深一些。”
他喝了一口,摇了摇头。
再来。
“麦酒原液四小杯,糯米原液半杯,药酒半杯。”
“颜色对了,草药味好像,太淡了。”
“麦酒原液四小杯,糯米原液半杯,药酒四分之三杯。”
“颜色好像又浅了……”
邱姐喊道:“这可都不多啊,你们省着点用!”
马遵也有些急了:“你别总好像啊!给个准话!”
包仁慧的手有些抖了,他们剩下的可调配的酒液确实不多了,而比赛,就在明天。
包智美这时稳着声音说:“哥,直接用整瓶麦酒,把黄酒和药酒都少许少许添进去,先闻味道,闻上去对了,再喝入口,一点一点试。”
包仁慧亦稳住了手,点了点头。千百岁道:“这要是总调不对味,那整瓶麦酒可就全没了啊。”
包智美的眼神坚决,道:“这要是试成了那也就成了。”
她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包仁慧就拿了整瓶麦液往里添了少许黄酒,询问怜江月的意见。
这时,众人揪着心全望向怜江月,人也都不自觉往他这里挨,各人身上又都带着各异的气味,怜江月的鼻腔里杂味太重,就说:“大家去外面等吧。”
没人肯走,邱姐捂住口鼻,道:“我不说话,气也不出,你就当我是透明的吧。”
小球一看她,冷不丁道:“我们不要打扰他们,要相信他们,我们围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他就率先出去了。邱姐眨了眨眼睛,跟着小球走了。其余人不一会儿也都散了。
“我们继续。”包智美道。包仁慧便继续添黄酒。怜江月继续闻着,努力去匹配这味道和记忆中的万象酒。
客厅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三人都是紧绷着眼角,紧抿着嘴唇,将所有事情都抛在了脑后,时间好像就此凝固了,整个世界静悄悄的,突然,一滴酒坠入一瓶酒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里似乎包含着小麦抽穗,花朵绽开,蜜蜂飞舞,树木吐息的声音。
一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包容,融合的声音里。
那去了院子里的众人在屋里迟迟等不到怜江月点头,等得心焦,到了外面,也都是愁眉苦脸。总是乐呵呵的千百岁的脸上都没了笑容,只埋着头在院里转圈。达成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拔头发,一言不发。
马遵感叹:“我算是知道抽离时间的意思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门开了,包仁慧快步出来,找到千百岁就问:“老先生您做的瓶子呢?”
此话一出,邱姐尖叫了声,抱住小球,狠狠亲了一大口,跑进了屋。那马遵和达成互相用力握了握手,眼里放光。
屋里,怜江月撑着额头,头痛地说:“这酒容易醉……”
邱姐连连点头,喜极而泣:“万象酒就是容易醉!”她一把抱住了包智美,包智美浑身都在发抖,她哆哆嗦嗦说道:“邱姐,比赛结束了,我要带去给上官玉盏。”
“好,好,去看她!”
千百岁和包仁慧这时拿着个木头瓶子进来了,怜江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去了沙发上躺下。包智美看着他们,也有些想哭了,悠悠说着:“我们就是无水的井,西边升起的太阳,无根的树,”她也抱紧了邱姐,眼泪夺眶而出:“我就是无蕊的花啊……”
黄汤入瓶,小球把自己亲笔画的标签贴上,邱姐塞上木塞。
达成招呼大家拍个大合照,怜江月已经醉倒,马遵看了看他,避开了去,包智美有些怕镜头,躲在邱姐后头,于是,达成就只要拿手机给桌上的万象酒拍了张照,道:“万象酒庄,万象酒,重出江湖!”
次日,比赛当天,老沈穿着西装,开着他那辆洗得发亮的出租车喜气洋洋地来接包家兄妹去比赛现场。包仁慧抱着酒坐去了前排,招呼包智美赶快上车。马遵推着邱姐的电三轮出来了,准备带着其余人一块儿去现场凑热闹去。
包智美回头一看怜江月和千百岁,一手拽了一个,拉着他们一起坐上了老沈的车。她上了车就道:“路上陪我看个电影。”
千百岁和怜江月都笑了,包智美就拿出了手机,道:“你们看看,想看哪个?”
三人正挑电影,包仁慧忽而疑惑道:“前面这人干吗的?”
怜江月一看,这条笔直的黄土马路上,一个一身短打红衣,右手握着一把短柄镰刀的男人大喇喇地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路。老沈按了按喇叭,男人并没动。
来者不善。
千百岁才要动,怜江月按住了他,道:“老沈,麻烦你在这里停一停,我去会会这只拦路虎,老先生,路上还要麻烦您多留个心眼了。”
包仁慧回头道:“啊?什么意思?你去哪儿啊?”
包智美收起了手机,盯着车外的男人,道:“听他们的。”
老沈就停了车,怜江月下了车,包仁慧还要说话,就看那红衣男人忽然朝他们飞奔过来,不管不顾地就要撞向出租车。老沈忙重新发动汽车,要绕开那男人,眼看车朝着一扇铁门去了,他又急急踩煞车,轮胎擦过地面,吱嘎怪响,老沈暗道糟了,两眼一闭,就等着车祸了。可半天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就听到镰刀割过硬物的一声响。他一看外头,怜江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这一侧的车门外,那面他以为要撞上的铁门好好的,他的车也好好的,又回到了马路中间,一车的人都好好的。
那红衣男人跳在了一堵围墙上,一身精壮的肌肉,皮肤黝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怜江月。
千百岁伸手拍了拍老沈的肩膀,道:“我们走。”
可老沈惊魂未定,干坐在座位上,一动都动不了。怜江月就往车里看了他一眼,手上轻轻一推,那出租车往前挪了挪,老沈才算回过劲来,打了个激灵,立即发动汽车,奔着泯市去了。
他从后视镜里又看了眼那红衣男人,这男人似有几分东南亚血统,他已从墙上下来了,和怜江月隔着一条马路站着。
而从后面赶来的马遵远远地就看到了红衣男人冲向出租车,被怜江月挡下的一幕,亦察觉出了不对劲,便取道一条小路,避开了怜江月和他,也仍往泯市去。他憋着股劲,说道:“一定把酒和人平安送去会场!”
第35章 (12)
老沈的车开得飞快,转眼驶进了村口的那片胡杨林,树枝横错,纵使怜江月的视力再好,也看不太清那出租车了。忽然间,一道红影从他眼前闪过,一个生硬,嘶哑的声音喊了声“喂”,一丝寒意贴近,似乎有意将他的注意力从那远处转移开。
怜江月却仍眺望着老沈一行,只轻轻一抬右手,以右臂挡住了那袭人的寒意,听得“铿”一声,眼角瞥见电弧光似的亮光,他这才扭头去看那二话不说,挥起镰刀就来打他的红衣男人。男人手中的镰刀割开了他的右边衣袖,在他漆黑的右臂上拖曳出了一弧火花。
怜江月将右肩往外一顶,惋惜道:“又赔了一件衣服。”
而红衣男人吃了他这一下,一跃又跳回了墙上。怜江月看着他,道:“刚才你冲着包家兄妹去,所以,是并老板找你来的吗?”
男人猴子似的蹲在墙头,以右手大拇指擦了下鼻子,做了几个深蹲,舔了舔嘴角,耍起了手里的镰刀,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薄薄的刀片在空中割出了几道银线,最终刀背紧贴着男人的右臂外侧,刀柄由他反手握住,内弯的圆弧刀刃反射出他那一身短打衣服的红光,弯勾尖尖对准了怜江月。
男人约莫二十多岁,身上的衣服很像拳击手穿的,这会儿他一句话也没了,一双眼珠很大的眼睛里满是野兽紧盯猎物的贪婪凶光,却在瞄见怜江月的右手时透出了丝谨慎。
怜江月看了看他:“你不打,那我就走了。”他就要走。
男人又一个深蹲,纵身跃下,与此同时,他的右膀向外大角度地打开,又迅速往胸前收去,横刀劈向怜江月。他的右手仿佛与那镰刀合为了一体,出手既快且猛。就听风中如同裂帛,看得刀光近至喉口了,怜江月却笑了出来。他笑的是他等的就是男人出招扑向他,他等到了。羽曦犊+。
原来这时刻日头偏高,怜江月的影子落在他身前的地上,长度只有寸余,他要想拔剑防身,必得弯下腰去,怜江月倒并不担心因为这个动作露出了破绽,以他对男人身手的判断,男人和马遵大约能战个平手。只是他忽然好奇,他能从墙上,地上的影子里拔剑出鞘,那他能从自己落在别的人身上的影子里拔出剑来吗?
他对和男人对战的结果根本不关心,只想在难得遇到敌手时多做些和影子有关的实验€€€€他想更多地了解影子的能力,他想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影子。他要让他的影子明白,他才是主人。
于是,他满心只等着男人出手靠近他,等着他的影子落在男人的身上€€€€时候到了!
怜江月一伸手,碰到男人的衣服,默默想着“出鞘!”,竟真的感觉握住了宝剑,他收回手,长剑由阴影中出鞘,他一挥剑,打开了男人手里的镰刀。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深深扎进了不远处的黄土地里。
男人惊呆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和肚皮,双手握拳,以防御的姿态后退了两步,盯着怜江月,出了一脑门的汗。
怜江月笑了笑,对方才那实验的结果很满意,他的影子还是很听他的话的。他便将黑剑插入了地上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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