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 第34章

作者:年终 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强强 玄幻灵异

  “我们会给你攀住岩壁的器具,要是她想摔死你,或让白衣怪物把你带下去弄死。你得中途逃掉,在岩壁上吊一会儿。得了我们的信号,你再朝上爬,寻找你夫人的石室。”

  “要是她亲自把你带到禁地最底部,你就和她求情,争取让她先行离开,你‘自生自灭’。她出了禁地,你再攀岩上去找……等你上来,我们就在出口处接应。到时你低调地藏些日子,大家再找机会一起逃走。”

  “也就是说,我不会有什么事?”

  “不。”时敬之挑起眉毛,“万一你没及时逃脱,或者事情真相超出预期,你都可能血溅当场。但有我们帮忙,你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活下来,慢慢找你夫人。”

  白苇沉默了一小会儿。

  随即他长出一口气,声音沉稳:“这样帮我,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我对源仙村的状况好奇,想要弄个清楚。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闫清赞同地点点头,苏肆却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意识到尹辞的目光,他骤然回过神来,又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

  剩下的时间,众人忙活着准备道具。

  为了防止神女怀疑,白苇带不了太多东西。时敬之给他塞了一小瓶激发气力的药丸,又为他刺了几处穴位,确保白苇关节柔软,不至于把自己坑死。

  最后,时敬之从药箱底部抠出个小瓶,倒出两个干瘪的小玩意儿——

  “这是相思豆,妖草所生,通常用来感知病人状况。用你的血把它们泡发,我们两边各取一颗。”

  时敬之冲白苇解释。

  “二豆相通。火焰灼烤这一颗,你那颗也会发热。到时以此为号,你就知道神女确实离开了。你要是死在下面,这边的豆子会化作尘埃,我们知道你出了事,不会再在外面等。”

  白苇郑重地接过豆子:“我明白了。时掌门,白某必定不会随随便便舍弃性命。”

  之后,白苇又休息两日,练习以铁爪钩岩壁。吃了两天尹辞特制的饭菜,他的双颊终于饱满起来,不再那么像骷髅了。

  他目光里的疯狂没了棱角,化作磐石般的坚定。

  尹辞有些羡慕白苇。要不是时敬之把他看得死紧,他恨不得先自个儿下去看看。

  可惜源仙村诡异非常,时敬之警惕得紧,连尹辞晚上翻几个身都能数出来。哪怕尹辞声称起夜,时敬之都要警惕地坐起来等着,生怕徒弟给什么未知妖怪捉走。

  尹辞哭笑不得。

  寻视肉路漫漫,时敬之这个挡箭牌还用得上,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他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时敬之身边,扮演一个很有求生欲的正常人。

  但凡老天给他一个闯禁地的合理理由,他必定一马当先。

  只是尹辞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第33章 噩梦

  白苇的“攒仙缘”始于深夜。

  多数人对神女存了敬畏,又对息庄人漠不关心,来送他的只有引灯和棉姐。引灯的父亲留在家中,照料还不会说话的幺女。

  照源仙村的说法,他们是白苇在这最后的“缘分”了。

  神女立于树门门口,左右各站了个白衣怪物。巨大的妖树在她身后切出一片巨大的影子,扭曲的枝杈朝四面八方散去,恍若地府的大门。

  她朝白苇伸出手,脸上仍有悲悯:“你可想好了?”

  白苇抿着嘴,扭头看向身后两名女眷,试图在她们脸上找到点阿露的影子。

  “别去。”棉姐慢慢摇头,“我了解我女儿,阿露她会伤心。”

  引灯困惑地看向母亲:“登仙不是挺好的吗?哥哥下去攒仙缘,等攒够了,就又能见到阿姐啦。”

  棉姐搭在引灯背后的手一紧:“引灯,你想阿露么?”

  “当然想,天天想。”

  “阿妈也是……比起登仙享福,阿妈更想你们留在身边。”

  “神女大人说过,我们早早晚晚都会登仙,那样就又能见面了。”

  小女孩骄傲地抬起头:“到时候我再告诉阿姐,我想了她好久呢!我还要她帮我绑头发。”

  神女不语,一脸慈爱的微笑。

  棉姐眉毛微蹙,显出几分伤悲来,她不再说话,只是将女儿拥得紧紧的。

  白苇将长衫一甩,冲她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我与阿露成亲时,只拜了天地,没能拜高堂……现在也该补上了,母亲,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树门。

  “我挺喜欢这个哥哥。”引灯小声说,“阿妈,我也想见阿姐,我能不能和哥哥一起走?”

  “引灯,我们回家。”棉姐不答,只是痛苦地咀嚼这一个短句。“我们回家。”

  说是上天登仙、入地苦修,一朝脱离凡尘,再不见回头路,谁又辨得出真假。

  世间只道生死两茫茫。

  等神女进了禁地,枯山派四人才悄悄凑近。时敬之安静许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这登仙当真越听越不妙,亏源仙村的人忍得了。”

  “他们没得选。”尹辞挨在他身边,“谁都亲手送走过几个亲人,谁又敢认定登仙不是好事?”

  “现在就看白苇的了。希望他能挺住,找到他那夫人。”时敬之喃喃道,“阿露可千万别像老柳那样消失了……”

  “是啊。”

  尹辞盯着不远处的树门,蠢蠢欲动。可惜时狐狸的爪子又勾住了他的腰带,他连挪远些都困难。

  他们耐心地等着,化作屋檐后两只夜猫子。时敬之掌中的相思豆没有动静,白苇应该没事,可神女也没出来。

  奇怪,“攒仙缘”的仪式需要这么久吗?还是说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女本性良善,禁地底下真有一个小世界?

  一个时辰后,神女终于悠悠然走出禁地。那柔和微笑像是刻在了她的脸上,师徒俩一时看不出她的情绪。

  豆子仍安静地躺着,不见异样。

  时敬之精神一震。他舒展了下蹲麻的腿脚,指尖燃起一小簇阳火,轻轻烤过豆子。阳火极热,如果白苇还活着,肯定能接到讯号。

  天色终于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禁地妖树沙沙作响。

  黑狗妖打了个哈欠,稳稳趴在入口处,如同一滩漆黑的墨迹。月亮慢腾腾地移动,时间眼看到了后半夜。尹辞头靠师父的肩膀,正大光明打起盹来。

  时敬之则摊开手掌,死死盯住掌心中的相思豆,活像要用目光给它来个摩擦生火。

  时间从未这样难熬过。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闫清犹豫着开口:“掌门,你这豆子……”

  “豆子肯定没问题,说好了等,我们就继续等。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会有人……嗯?”

  这世道,兴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走向树门,她步履蹒跚,有些像出殡队伍中的尸体。黑狗妖警惕地竖起耳朵,冲面前人犹豫着露出尖牙。

  尹辞被敌意惊动,瞬时睁开眼:“那是引灯?”

  苏肆的动作却比他们都要快。

  闫清蹲得两腿发麻,还没来得及找回知觉,苏肆便纵身跃下藏身之处。他闪到黑狗妖面前,一把将引灯扯了回来,身法利落漂亮。

  抱着小丫头落地后,苏肆面上才慢慢浮出一丝懊悔。

  “这丫头犯了梦行症。”他把怀里的引灯放下,装作无事发生。“没啥事儿,别惊醒她就行。要么这样,我先离开一阵,把她送回棉姐那里。”

  闫清定定注视着他,目光复杂。

  “……都没意见?那就这样,你们办正事啊,我先走一步。”

  苏肆将小姑娘一背,头也不回地跑了,没有半点方才的轻盈潇洒。闫清面色微沉,兀自目送两人,直到苏肆的背影被夜色吞没。

  然而时敬之没有大惊小怪。尹辞也绝口不提这事,假装什么都没看懂。

  除开偶尔的马脚和夸张,苏肆的演技还算合格。只不过苏肆忽略了一个大前提——若他真是自己口中的“一介屠户”,哪怕再见多识广,也不可能在源仙村安稳地度过半个月。

  他早早见过白衣怪物,又单枪匹马住在这,束手束脚地生活。哪怕苏肆在常人中算胆大包天,这环境也足以给他添几分惶恐。

  可苏肆虽然表现得咋咋呼呼,举手投足间却不见畏缩。

  这小子想必还有后手。与闫清失散那十年,绝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可惜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苏肆的阅历不足以撑起这场戏。别说尹辞这个三百年份的老妖怪,苏肆连长几岁的时敬之都未必能骗过去。

  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师徒俩谁都不傻,不会在这敏感时期挑起内讧。

  既然苏肆愿意演,他们也乐得配合——横竖大家都演习惯了,至少苏肆对闫清的珍重是真,不至于给他们使绊子。

  他们师徒间已经隔了张窗户纸,就算枯山派四个人都裹成窗户纸灯笼,好像也不那么打紧。

  想到这,尹辞忍不住瞧向时敬之。

  加上他这便宜师父,再勉强算上他自己,枯山派整整四个人,足有三位来路不明。仅剩一个闫清底细清楚,只是看闫清那身份,还不如来路不明让人放心。

  也不知道时掌门有没有找人算过命,他这八字问题必然很大。

  就在黎明将至、计划即将告吹的时刻,八字问题很大的时敬之震了一下。

  尹辞甩走再次涌上的睡意:“白兄出事了?”

  “……不知道。”时敬之语气复杂,他张开手心,露出那相思豆。

  相思豆并未散作灰烬。它仍是赤红的颜色,却不复先前的饱满,皱缩成半死不活的一小团。莫说时敬之,尹辞都不认得这种反应。

  时敬之仍不死心,可他一直等到东方正式发白。别说白苇,连苏肆都没回来。

  再待下去,村民们就要外出活动了。

  枯山派三人在屋檐上蹲了整整一宿。功夫再高也怕血流不畅,尹辞的腿脚都有些酸麻,此刻只需一根竹竿,就能把他们整排拨拉下来。

  时掌门并不想被当成可疑分子。他带头撤退,唉声叹气地滚下房檐,动作略显狼狈,活脱脱一个滑离双筷的水饺。

  三人灰溜溜回到住处,苏肆正在屋里等着,还特地备好了早餐饭食。

  见只有三个人影,他微微一怔:“白苇死了?”

  “不知道。”时敬之懊丧地重复,把干瘪的相思豆丢上桌子。

  苏肆抿抿嘴,岔开话题:“昨晚我带引灯回家,棉姐送了我一路,我没敢回禁地。这不,桌上的吃食全是她送的……我单说引灯在村边乱走,我刚巧起夜,顺手送她回了家。”

  他绝口不提昨晚的身法问题,看来是打定心思要糊弄过去。

  闫清也没追问:“掌门,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至少白苇证明了一件事。禁地下面不简单,这里比我们想象的还糟。搞清真相前,谁也不要擅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