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面煎大鳕鱼
“卧槽!!!”手里的泡面打翻了,红红的汤撒了一地。
是他的朋友。
“容放——”
15岁的胡硕出现在视野里,伸手在容放眼前晃了晃,“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又自闭了?要不要我喊治疗老师来。”
视角的主人没有理他,径直走出去。
和以前看过的“绿卡”记忆不同,这份意识的视线晃动很厉害,时不时会出现卡顿,掉帧的情况,而且画面的色调偏阴冷灰暗。
可胡硕明明记得,异能者学校里的照明很充足。
他忘记吃饭,过于沉浸,目不转睛盯着虚拟屏看了十个小时,直到眼睛肿胀布满血丝,他才按下暂停,摇摇晃晃去浴室洗了把脸,在镜子里看到30岁自己的脸,吓得后退一步。
谁?!
……我……我是胡硕,我才是胡硕。
他不断告诉自己,给自己暗示,一下子倒在沙发上,长吁出肺里的浊气。
以第一视角长期观看他的意识,输入他人的行为观点,会造成认知混淆。沉浸了三个小时后,胡硕渐渐代入少年容放,以至于去浴室时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太糟糕了……
他冷静下来,开始谴责自己。作为薛放的朋友,未经对方允许就查看他的意识录像,是非常不礼貌且冒犯的行为。
但作为少年容放记忆里的主角之一,他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看。
让他想想……那20个G的内容里,经历过的测试、考试,还有和同学的纠纷,每一处都符合胡硕的印象,无疑是真的记忆。
“不对啊……”胡硕忍着脑子要炸开的昏痛,试图去抓住那抹怪异感,“缺了什么东西……是什么来着……”
啊对,是“猫”。
心心念念,整日唠叨,让自闭儿童走向光明的“小猫咪”,居然一次也没在记忆里露面过。
胡硕艰难爬起来,想半夜把薛放叫醒聊聊是怎么回事,一看界面,薛放1小时前刚给他发了新的观察记录。
【缪寻的治疗观察日志:10月1日】
[现象观察: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你说得对,我精神域受过损伤,精神不太稳定,不该进他的意识域深层。现在我怀疑自己影响了缪寻,把他带偏了。
因为天花板上那个人,好像,是我自己。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以前根本不认识缪寻。这么可爱的小咪,我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字迹越来越缭乱,可见薛放当时记录时的慌乱,而最后一句是:
[我是不是该立即中止治疗?]
看完这篇新的日志,胡硕突然收起了告诉他那份记忆内容的想法。
容放……薛放……哪个是你的朋友?
薛放,很不对劲。
————————————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薛放索性坐起来和联邦的五个议员开了个小会。
他们都说,玥萨赢得大选的几率很小了,除非他手握其他底牌,否则很难翻身再起。
通过多方斡旋,联邦政府解除了对薛放故意杀人的控告,他已经能回去了。得到这样的消息,薛放却没有哪怕一丝丝喜悦。
缪寻承受的痛苦,远远超出玥萨现在所受的惩罚。还有空白的记忆……
小橘灯的光弱弱的,薛放抱着膝盖坐在灯下,愣愣看着观察记录。
以为自己能修好缪寻,却把自己的意识带进去,出现不合逻辑的现象。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听朋友的劝告,把缪寻交给专业人士,而不是自大接手。
怎么办啊……他好像把小咪的脑袋搅坏了……
里屋传来微弱的声响:“放……放放……喵……”
薛放连忙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刚要出声问“怎么了”,就看到里间的缪寻熟睡的脸。
原来是在做梦啊。薛放呼出一口气。
轻轻靠近,连呼吸都抑制住,薛放蹲在缪寻面前,凝视着不安的睡颜。
是他的小猫咪。现在,将来,都属于他。
薛放一时间心潮澎湃,微微发颤的手,控制不住摸向他的所有物。
那么艳丽,鲜活,充满野性又甜蜜的小猫,偏偏长着一双长腿,总是不打招呼离开他。
要是……能锁起来……关在屋里……只属于他一个人,该有多——
指腹触到裸着的脖子,一片滚烫。
薛放瞬间清醒过来,手掌贴上他额头,温度差刺痛了末梢神经。
怎么会突然发烧?!
哨兵的新陈代谢高,身体素质好平时不生病,但一旦烧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薛放翻出医疗箱,又用毛巾包了冰块,掀开缪寻的被子,不断在额头,脸颊,脖子和腋下给他擦拭降温。缪寻在噩梦中煎熬,一会像摔进火海,一会掉进冰窟窿里,湿冷的毛巾在身上游弋,他难受地扭动身体,想要躲开它,却被强行压住,动弹不了。
“缪缪……”薛放轻声呼唤他,担心极了,可他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空气中这股越烧越浓郁的信息素,甜腻地钻进嗓子,烧得人喉咙干渴,竟然是潮热!
“起来吃药吧。”薛放把柔软的腰肢抱起来,搂在怀里。高烧的小咪,格外温顺柔软。
发烧和潮热同时产生,他就是再饥饿也不能乘人之危,上去折腾。先喂一粒退烧药看看,不行就给用手给他人工降热。
往“猫”翕张的牙间塞进一粒胶囊,刚准备喂水,红黄相间的药囊就被舌尖抵着吐出来。缪寻眉头紧皱,闭紧牙关胸膛起伏,宁愿不通畅的鼻腔艰难呼吸都不肯吃苦苦的药。
薛放没多做思考,直接上手,想帮他消解掉一半热度。
或许是闻见了向导拼命压抑的海盐信息素,“猫”眼皮动了动,有醒来的迹象。
“小咪?”
听到那声呼唤,缪寻忽然睁开眼睛,眼眶在高烧中肿热,连带视线都不清晰,只能模糊看清个大概。
他混淆了噩梦和现实,鼻腔冲上一股酸意,对着那人说:
“小咪不是猫……”
第75章 小病包 我乖还不好吗
这句话口齿清晰,仿佛憋了许久冲脱出口,听得薛放一怔。
难道他时不时小咪小咪地喊,给缪寻造成了自我认知障碍?
发了高烧的小猫颧骨泛红,他微微出汗,皮肤在暗光下散发着光泽的蜜色,闻起来又甜又苦,很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太妃奶糖。
如果现在一口吞下,一定会柔滑地淌进嗓子眼里,那种高热可口。
薛放用手指轻轻磨搓他的头发,捧着他的后脑,在他唇上小心啄吻,浅尝辄止。
“啊……”微薄的向导素非但没有缓解症状,反而引导和加重了发热。缪寻烧得大脑昏沉,只凭借本能想去攫取更多,那个人却松开手,把他塞回被窝。
好过分……他昏痛地想着。
倾斜的视线里,男人离开了房间,又脚步匆忙地回来,他穿着柔软的灰色便服衬衫,身上有愈来愈烈的海盐味,好咸好咸,闻得他口渴。
“我们打针。”声音很温柔的“大盐块”靠近过来,缪寻下意识往旁边躲。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包巨大的人形盐,妄图让他失水。
“躲也不行。”
“盐块”凑近观察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担忧地问,“感官失常了吗?”
说着,他往缪寻嘴里塞了一小颗软糖,作为简单的测试剂,“甜吗?”
“不甜……”味道怪怪的,想吐掉。
“味觉混乱,还是应该打退烧针。”薛放边用小型测试仪快速查看哨兵的发热数据,38.4,边在特殊医疗箱里找到对应针剂。
哨兵的身体之敏感,连发烧时用药都是特殊的,要精确到微毫。血压,体重,心跳速率和体温要明确测算,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娇气”的体质。
当然,“娇气”不“娇气”,要看对待他的人的态度。在组织里生病,打通用药剂当然也不会死,顶多是剂量有点大,引发一些副作用,呕吐绞痛两天就会好。
身体素质高和体质敏感并不冲突。
薛放安上针头,在他手腕捋了捋,寻找静脉血管。
“等……”缪寻忽然喊住他。
薛放还以为他害怕了,头也不抬地安慰,“一下就好,别怕。”
“等……等等……”意识不清的缪寻反手夺过注射器,打开双腿,在自己腿根摸索了下,摸到那六道深深的疤痕,扬起手,想要朝它们扎下去,再添一道新伤。下手之狠,令人心惊。
“给我住手!”薛放怒不可遏地抓住他手腕,想从手心抠出来。
可缪寻捏得死紧,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恍惚中的小野猫,看到人类拿了针剂,就以为自己要被洗脑,想赶在注射之前给自己留下痕迹。
“不给你洗脑,没人会洗你的记忆。”薛放贴着他的耳廓轻轻劝导,“是我……我是你的向导,不会害你……”
手指慢慢松开,针剂掉在薛放张开的掌心里。缪寻低垂着头,脑袋向下一点一点,随时会睡着。
针剂推进血管时,他比敏锐感到冰凉的液体从小臂窜向其他身体器官,像被入侵了,渐渐发起抖来,又强行克制住身体反应,咬着牙,牙尖打战。
味觉失灵,嗅觉却高度放大。薛放用来给他消毒针口的酒精棉球贴上皮肤,他一闻到那味道,胃里翻滚就直犯恶心。
“继续睡吧。”给他打针的人如是说。
可他坚持睁着眼睛,不管身体器官如何在胸膛里火烧火燎,叫嚣着要他休息,他都置之不理,恐惧在心里作祟。
要是睡着了,醒来后……就不是这个他了呢?
“唉……”一道心痛的叹息。
一只手悄悄附上他后颈,粗厚的精神触手撞进意识云,强势弄昏了他。
第二天早上醒来,缪寻的症状减轻一些,但还在低烧。
薛放在他面前忙忙碌碌,通知钟未七找老师代课,说他不去上了,钟未七急得冒汗,反复解释实在找不到替换人手,其他老师的课都安排满了。
“那就停课,停一天不上,后面我再补进度。”他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