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赵彤显然也没好哪去,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红色唐装,尴尬地冲盛钊解释。
“这是意外……最近你叔叔的建筑工地出了点事,就不太安生。”赵彤说:“你一会儿别问他就行了,省的惹他不高兴。”
盛钊唔了一声,正想答应,心里那根雷达却忽然被“建筑工地”四个字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登时警惕起来。
“什么建筑工地,长宁区闹鬼那个吗?”盛钊问。
赵彤没想到他消息还挺灵通,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李良富的方向,然后连忙扯着盛钊往旁边走了几步。
“别瞎说,你叔叔最不爱听这件事了。”赵彤数落道:“这世上哪有闹鬼的事儿,别听风就是雨的。”
“那……”盛钊小声问:“听人说,那挖出了一条瞬间化灰的铁链子,是不是真的?”
“什么化灰?”赵彤皱着眉问。
盛钊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她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于是自己也挺奇怪的。
“不是说那挖出来一条链子吗。”盛钊说。
“是有。”赵彤小声说:“但不是铁的,也没化灰……是金的,被你叔叔拿走了。”
第16章 它找的是盛钊
刁乐语在午时二刻醒了过来。
那只被刑应烛切碎的“人牲”确实很好用,服下去还不到半天,刁乐语身上的伤口便开始愈合,连带着损伤的内海也复原了大半。
她在熊向松铺好的小床上翻了个身,懒散地伸长了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只是迟迟没有睁眼。
床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除了一脸担心的熊向松之外,旁边还站着个比熊向松年轻许多的青年男子。
那年轻男人身高腿长,脸上带着一副银框的细边眼睛,长相极其温润俊美,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看着就像是从哪个大学城跑出来的年轻教授,手里塞上一本书就能当学者。
年轻帅哥蹙着眉,脸上似担忧似埋怨,眼睛紧紧地黏在床上的小貂身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公子怀忧的意思。
可惜大帅哥不开口时,这尚且是一副阳光下的美妙画卷,一开口便整段拉胯,什么美感都没了。
“大哥。”陆行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忧心忡忡地说:“三妹儿是不睡傻了,这半天不睁眼,睡死过去可咋整啊。”
“放屁。”熊向松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胡咧咧啥呢,大佬都说能行了还能有错,小心三妹儿一会儿起来挠你一脸花。”
他话音刚落,小床上便传来一阵窸窣声。刁乐语又翻了个身,蜷着尾巴躬了躬身子,终于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
床前两个大老爷们儿同时噤声,如临大敌地俯下身去盯着她瞧。
陆行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尾巴,说道:“嘿,别睡了哎,太阳晒腚了。”
看着软趴趴的小貂一爪子拍上陆行的手背,速度快得近乎残影,陆行眼疾手快地抽回手,可惜还是被挠出了三条血道子。
小貂甩了甩尾巴,口吐人言,言简意赅地说:“滚蛋。”
“该。”熊向松幸灾乐祸:“叫你惹她。”
陆行龇牙咧嘴地摸了摸手,说道:“不识好人心。”
刁乐语显然还是很虚弱,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啪叽摔在了床上。她显然觉得这事儿太过丢脸,于是将尾巴往脸上一蒙,开始就地装死。
“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老妹儿。”熊向松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目光和语气幽幽地开口道:“但是哥不得不说——大佬叫你醒了之后去给他回话。”
刁乐语浑身的毛骤然炸开,也装不下去了,颤颤巍巍地移开尾巴,用湿漉漉地眼睛看了熊向松一眼。
“是因为我门禁时候没回来,大佬终于要把我轰出去了吗。”刁乐语问。
“不光这个。”熊向松说:“那天还是大佬去把你找回来的。”
刁乐语:“……”
她干脆放弃了挣扎,登时两眼一翻,就地往床上滚了一圈,小短腿抽搐了两下,不动弹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陆行拈花一笑,温文尔雅地说道:“妹儿啊,面对现实吧。”
“我不面对!”刁乐语用尾巴盖住脸,瓮声瓮气地说:“罗家兄弟俩不过是迟到一次!都在大佬那当了好几个月的储备粮了!我才不送上门被他吃!我惜命!”
“想多了。”熊向松安慰道:“就你这小体格,还不够大佬一口吞。”
“那小钊哥呢!”刁乐语突然精神抖擞,仿佛找到了救兵:“他人呢,大佬总不能当着凡人的面收拾我吧!”
“实在不巧啊老妹儿。”陆行说:“你小钊哥请假出门了,不在家。”
刁乐语:“……”
天要亡她。
饶是刁乐语再怎么不乐意,她也没有胆子等到刑应烛亲自下来找她,于是吭哧吭哧地哭了一小会儿,还是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熊向松将她昏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简略地提了提,也着重提了人牲的事儿。在他看来,既然刑应烛没真的把刁乐语拎出去关禁闭,那他秋后算账的可能性很小,叫刁乐语去,八成还是为了这件事。
果不其然,刑应烛开门见山,见到刁乐语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天看见什么了?”
刁乐语能跟陆行亮爪子互挠,也能跟熊向松撒泼耍赖,在刑应烛面前却不敢造次,乖得像个见着班主任的小学生,垂着脑袋立定站直,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景,从头到尾讲得极其细致,连下公交车的时候狗屁领导叫她回去加班的事儿都没放过。
刑应烛全程听得漫不经心,刁乐语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听睡着了。
直到刁乐语说道被那诡异的触手拦住时,刑应烛才睁开眼,打断了她的话。
“认不认得出来历?”刑应烛说。
“……不大认得出来。”刁乐语实话实说道:“我当时只觉得危险,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于是只想逃。”
这是生物的本能,也是刁乐语这种走兽成妖的躲避危险的直觉,刑应烛嗯了一声,换了个温和点的问法。
“飞禽,走兽,知不知道是哪个。”刑应烛说。
人牲虽然是以人的三魂七魄为载体,但炼成人牲之后,与妖主之间的联系却是密不可分。可惜刑应烛当时找到刁乐语时,她身上只剩下一点残魂,真正袭击她的部分早已撤走,剩下的这点边角料并不足以让刑应烛顺藤摸瓜地找到源头。
“好像都不是。”刁乐语挠了挠头,仔细地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水里的东西,因为我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刑应烛拧紧了眉。
“人牲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妖。”刑应烛说:“当天你可有遇到什么反常的事,碰了什么人给的东西?”
“没什么啊。”刁乐语疑惑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人妖之分,平时同事的东西都不大往身上揣的。”
“真的?”刑应烛眯着眼睛,又问了一句。
刁乐语正想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下巴一顿,脸色也变了几变。
“我想起来了。”刁乐语说:“那天小钊哥给了我个快递,他说外面下雨,他不爱出门,所以让我在公司楼下的快递点替他发一下。因为小钊哥在咱们这住了很久,所以我就……”
“什么东西。”刑应烛追问道。
“好像是一份旧衣物捐赠,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刁乐语说:“所以那天早上我还是打车去的公司。”
刑应烛霍然起身,低声骂了一句。
术士寻人是用生辰八字,但妖却不是,只要有味道,有痕迹,便能拐着弯的寻到人。
那东西找的不是刁乐语,是盛钊。
与此同时,两千里外的盛钊莫名打了个喷嚏,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捏了捏鼻子,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把流程cue了下去。
“爸。”盛钊说。
李良富嗯了一声,从精瘦的脸上挤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意,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个红包交给盛钊。
盛钊很没出息地捏了捏,觉得这厚度少说得有个两千块钱。
很好,给刑应烛的特产钱有了。
他拿完了钱,也给赵彤做完了面子,于是功成身退地就此退场,在最靠近前台的那一桌随口扒了两口饭,就想找机会告辞开溜。
但今天李良富似乎有意要在大伙儿面前展示自己的慈父心肠,拉着赵彤的手不许他走,非要盛钊留下来,在“家里”多住两天。
盛钊哭笑不得,只能连连抱歉,说是自己外面确实还有工作,不能多耽误。
但当着满屋子宾客的面,赵彤也不大想让自己儿子就这么走了,于是好说歹说地跟着劝了两句,硬是把盛钊留到了晚饭后,等到盛钊陪着她吃完了晚上那顿答谢宴,才松口说让李宇送他去机场。
李宇并不耐烦接这个差事,但也不好真的不给赵彤面子,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打电话叫了司机。
“小钊啊,到家了,给你妈打个电话过来。”李良富被赵彤扶着,喝得醉醺醺得拍了拍盛钊的肩膀,说道:“你妈担心你,天天想你呢。”
盛钊和赵彤对视了一眼,同时尴尬地笑了笑。
“啊,好。”盛钊说:“我一定第一时间报平安。”
“还有——”李良富说:“在外面工作,一定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我告诉你小钊,现在这个年头,什么最重要,就是——”
“爸。”李宇玩儿着手机游戏,没好气地说:“有完没完,赶紧了。”
李良富还是疼自己这个小儿子的,被他打断也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说道:“好好好,你们去,你们去。”
他说完,又跟盛钊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云云,便拍了拍赵彤的手,转过身回了酒店。
盛钊也转身想上车,然而只觉得余光里,李良富的后脖子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极其迅速地窜进了他的衣领。
盛钊瞬间生出一身冷汗,他噌地转过头,定定地盯着李良富的后颈看。
只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李宇见他迟迟不动,皱着眉催促道:“赶紧点,我晚上还约了同学上分。”
“……哦。”盛钊慌乱地回过头,几乎是逃也似地上了车,敷衍地应道:“知道了。”
第17章 救兵
盛钊现在只觉得刑应烛或许是什么隐世而居的世间高人——随时会从风衣底下掏出一沓符,看人一眼就能给人算命的那种。
在短短十分钟里,他已经后悔了三次,他就应该听刑应烛的话在家关起门来做个死宅,而不是大老远地跑来参加自己亲妈的二婚典礼。
那样的话,起码他现在就不用拖着个装着六斤金华火腿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地独自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地里了。
一个小时前,李宇按吩咐送他去申城国际机场,盛钊本想着像来时一样,让司机绕开长宁区走,可惜李宇忙着回家打游戏,不大愿意绕远路。
“现在是高峰期,路上多少个红灯,一绕就不知道要绕多久了。”李宇的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没好气地说:“路过而已,你胆子那么小?”
司机毕竟是李家的司机,不比出租车那种服务类行业,绕远只要多给钱就行,于是盛钊想了想,还是没太好意思坚持。
好在这条路不远,如果不堵车的话,横穿过去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
然而晚上七点出头正是申城的高峰期,又恰逢赶上周日,附近周末游的车也都赶着这时候出城,几乎是放眼望去一片红,行进速度还不如共享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