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然而张简一眼还没扫完,身后就忽然毫无预兆地贴过来一个人影,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突击提问!”胡欢问:“请问准天师,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张简无奈地笑了笑,又不大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调情,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偷摸其他的小猫小狗小狐狸小兔子?”胡欢说:“猫咖那种也不行——”
“没有。”张简这个不知“情趣”俩字怎么写的准天师抢答完毕,伸手拉下胡欢的手,随口问道:“飞机延误,你等急了没有?”
胡欢把手里准备好的饮料递给他,随口道:“没有,正好我晚上去帮小钊哥护法来着——过来的时间正好。”
“他去干什么了?”张简问。
“他去渡个地缚灵,大佬不放心,让我也去帮忙看着一点。”胡欢说:“还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只是那鬼不记得自己已死,所以才遗留人间的。”
“哦。”张简点点头,说道:“他进步很快,上次拍给我看的符箓,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羽曦犊+。
张简随口一夸,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倒是胡欢自己说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张简的眼神变得有些难过。
他一瞬间很想问张简,当年上辈子他滞留人间的时候,是不是也跟那只鬼一样,浑浑噩噩找不到出路,只能被迫守在那一亩三分地消磨神智。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按捺住了,还是没问。
——或许就像同族长辈们说得那样,他确实是个不懂事的小狐狸崽子,但这几年跟在张简身边,他也渐渐明白了许多东西。
诚然,他自己依旧会为了错过的上辈子而可惜,但总看着背后也不是件好事,若他过于执念于上辈子的遗憾,只会让这辈子的张简不自在。
他最开始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张简那么排斥上辈子,后来才慢慢明白——除了上辈子的经历确实不怎么良好之外,张简也是太喜欢自己了,以至于不想把他的感情分给虚无缥缈的上辈子。
所以相比起去戳开张简不想回忆的伤口,还不如问问他在外面是怎么想自己的。
“我要检查一下。”胡欢从他的背后绕到前面来,凑到他脖颈处嗅了嗅,小声说:“上次你就背着我偷摸流浪狗了——你有前科。”
张简冤枉死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四下看了看,紧张道:“那是我走在路上裤腿被它蹭了一下,又不是故意的——胡欢!”
还不等张小天师把这碰瓷的狐狸崽子从身上扒下去,他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地惊呼声。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胡欢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人的行为被人围观了,心里一急,就想回头看看情况。
“哎呀,他们没看你。”胡欢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亲他,小声说:“她们追那个小明星呢,看不见咱们。”
还不等张简说什么,胡欢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拉着张简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在一个两米多粗的柱子后头,搂着张简的脖子往他身上蹭。
他亲得毫无章法,跟小狗崽子舔人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这是在机场大厅,张简甚至觉得自己能看见他飞速摇晃的尾巴。
“我可想死你了。”胡欢说。
“……我们才分开半个月。”张简实事求是地说。
半个月前,龙虎山那边有个外差需要张简出一下,要说多危险也没有,只是麻烦一点,陆陆续续弄了一周多才收尾。而胡欢这次要回来补直播时长,于是才没跟着他去外面瞎跑。
“小钊哥教我的,说谈恋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胡欢把张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个遍,心满意足地搂着他撒娇道:“唔,没有奇怪的味道,很棒——奖励你摸我一下。”
在这种公共场合,胡欢显然不能就地变成狐狸打个滚。于是张简伸出手,五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里,轻轻在他后脑挠了两下,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
“回去再好好摸你。”张简说:“你不是还说这半个月都没人给梳毛么。”
“对呀,所以我天天等你。”胡欢说着凑近张简耳边,小声说:“而且最近天气换季,我也换毛了哦,肚子上长了一层很软的绒毛,手感超级好。”
张简猛然一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朵上忽然蔓上一层薄薄的红。
偏偏小狐狸崽子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还现巴巴凑上来,小声说:“我买了新口味的润滑剂,我们今晚还可以小别胜新婚一下。”
张简:“……”
“就是你不要摸着摸着又上头。”胡欢看起来居然是认真的在苦恼,他眉梢眼角耷拉下来,苦着脸说:“你上次搞得我腰酸好几天,你师弟第二天进门我都没听见,差点人身都变不了。”
张简:“……”
准天师脸皮薄得跟纸一样,顿时耳朵脖子红成一片,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把捂住胡欢的嘴。
“好了好了别说了。”张简眼神天上地下地乱飘,就是不敢看胡欢,磕磕绊绊地说:“我……我错了。”
“也没有。”胡欢弯着眼睛笑了笑,舔了一口他的掌心,美滋滋地说:“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张简:“……”
救命,这就是狐狸精吗,张简想。
他早知道狐狸是多情的动物,但在一起之前,胡欢恪守礼节,做过最离谱的事儿也不过就是后半夜凌晨两点从窗户跳进他的房间,然后半夜掀开他的被子往里面钻,非要他揉揉脑袋这种“宠物”级别的任性。
谁承想在一起之后,他现在简直越来越放飞理想。
——偏偏准天师定力不怎么样,每次都被直钩钓鱼。
那群追星族吵吵嚷嚷地出了机场大门,机场角落的大灯开始关闭,张简拽着胡欢踩着阴影角落往外走,空旷的大厅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模糊争执声。
“……我怀疑你是来采我补你的。”
“其实你要是想采我补你,也不是不行嘛。”
第155章 【副CP番外】于轮回中相遇
龙虎山第六十六代天师张简于龙虎山寿终正寝,时年九十八岁,正值春日里。
据说他仙逝时,身边有一灵狐陪伴,于床前静候七日,最后出殡送葬那日在坟前转了三圈,才转头跃入山林之间。
张简座下弟子苦寻三日,终不得见。
同年十月末,龙虎山嫡系二房孙辈诞下一子,因其目光澄澈如山中溪水,遂起名为“涧”。
张涧满月之时,于龙虎山操办满月酒。先前那只总跟在张简身边的灵狐重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衔着一支不知从哪寻来的桃花枝跃入了屋中。
那只雪白的灵狐在龙虎山多年,是张简的“爱宠”,满山许多弟子都认识,是以没人敢拦它,只能眼睁睁看他轻巧地跃上床榻,将花枝放在了孩童的襁褓旁。
睡梦中的幼童似有所觉,睁开眼睛懵懂地瞧了他两眼,伸出小手抓了它一把。
那灵狐脾气温和良善,被抓疼了也没翻脸,而是顺势垂下头,极轻地舔了舔孩子的脸。
张涧被他舔得发痒,缩着脖子咯咯地笑起来,灵狐垂下头,用鼻子将那花枝推得离他近了一点,然后转头跃下床榻,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灵狐来去匆匆,只留下一枝反季的桃花——当时无人解其意,只有龙虎山第六十七代天师回去后卜了一卦,然后将张涧父母叫上主峰,嘱咐定要好好养育这孩子,等到过了三岁上,就送去嫡系一脉学道。
那灵狐来过一次后便又消失了许久,直到张涧周岁时,才又送了一枝桃花来。
从那以后,他每逢张涧生辰时,不管张涧是在本家还是在山中,都会于清晨里送来一枝带着晨露的桃花,放在他枕边。
可它又从不多留,永远是送完就走,似乎满月时那次亲近就已经是它的温情极限了一样。
——这一枝桃花一直送到了张涧满六岁。
张涧于玄学悟性极好,道经过目不忘,修行的悟性强过同辈师兄弟近百倍,不过五六岁的功夫,字还没认识多少,就已经能与当代天师于大上清宫论道了。
他五岁半的春日里,正式磕头拜进了当代天师门下,成为嫡系弟子,开始学习术法符箓。
他初窥修行门径便有所感悟,转而闭关三月,于六岁生辰那日得以脱出彼身,重见前世今生之事,得以窥前尘未来。
而这一年,那只灵狐来得比以往晚了足足一个时辰。
他熟门熟路地从窗外跳进来时,稚嫩的幼童正盘膝在床上打坐。灵狐衔着桃花枝,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却没像往常那样将东西放下就走,而是就地端坐下来,眼神温和地看着对方。
三五分钟后,打坐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屋内的另一束目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灵狐望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神深邃而宁静,不像是个六岁幼童,而像是已经历经世事变迁的世外之人。
那只雪白的狐狸跟他对视着,恍若透过他这个小小的身躯,在与另一个人重逢。
许久后,他看见一只手摊开在面前。
“还不给我吗?”对方说。
灵狐眨了眨眼睛,叼着那枝花一动不动。
床上盘坐的幼童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先一步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胡欢。”他叫道。
他这一声像是叫破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胡欢站起身,六年来头一次把花枝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你想起来了吗?”胡欢问。
张简嗯了一声,将那支花握在手里,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寻了个瓷瓶将花插好。
“都想起来了吗?”胡欢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问道:“我要考你。”
张简踮着脚把花瓶放回窗台上,闻言无奈地回过头,又嗯了一声。
“我们的约法一章是什么?”胡欢问。
“不许背着你摸其他的小猫小狗小兔子小狐狸——”
张简话还没说完,胡欢已经扑了上来。张简下意识去接他,然而却忘了自己这辈子只有六岁大,骨头还没长稳当,压根接不住这么大一只狐狸,结结实实地在地砖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我以为你骗我的。”胡欢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后怕似地说:“我这些年都在想,哪有那么玄乎的事儿,你们修道的人看前世,总是看那么一星半点,怎么会真的能那么容易就能下载完整版云存档——”
张简:“……”
越说越离谱,张简想,难不成我是个移动硬盘吗?
“我好多次都在想,是不是你当时要死了,所以骗我的——”
“不是。”张简干脆坐在地上没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搂进怀里,伸手揉了揉狐狸耳朵,又摸了摸他后颈上的绒毛。
“我功德已经修够了,以后会长在龙虎山。”张简垂着眼看着他,轻声道:“这之后的每一世都如此,我合该接管天师之位,护佑人间安宁——所以若我想不起来,我又怎能担此重任。”
“可惜天梯塌了。”胡欢说:“不然你该成仙。”
“这样不好吗?”张简反问道:“若是成仙,你就见不到我了。但现在这样,每一世轮回回转,你再见的都还是我。”
胡欢沉默了一会儿,耳朵一耷拉,还是说了实话。
“这样好。”胡欢说:“我好想你。”
张简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他这辈子还没长大,现在不过是个豆丁大小的人,手上没劲儿,但动作却是胡欢极其熟悉的角度和习惯,胡欢眯起眼睛,很快就被他撸顺了毛。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看我?”张简自己也有些意外,忍不住问:“我以为你忍不住的。”
“我怕你想不起来。”胡欢说:“你如果没想起来,我跟在另一个陌生人身边,总觉得是对不起你。”
张简没想到他一向大大咧咧,做事全凭心情的狐狸崽子居然还有这么敏感细腻的时候,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要是真的骗你,最后没想起来怎么办?”张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