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第35章 又一个彩虹屁预备役
除了突降暴雨的申城,地震的华宁县之外,还有湘西一带,出了好几处莫名其妙的泥石流。
这些消息分开时觉不出什么来,可放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反常了。
盛钊花了一下午的功夫,几乎是把整个华夏大地的极端天气查了个遍,然后排除掉一些正常情况,把这些消息挨个提炼了出来。
从发生时间来看,这些反常的情况都出现在这一两天之内,结合张简的说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约好了出来春游似的。
张简在申城就够吃紧了,胡欢虽然名义上是个千年以上的狐狸精,可在那条蛟龙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崽子,能帮上的忙很有限,撑死了维持一下秩序,想把那龙再封回去,是痴人说梦。
按张简跟刑应烛说的,他已经传信回了龙虎山,叫了他的师兄弟们下山帮忙,会先去这几处地方看看情况,但具体这些事要怎么解决,恐怕还是得看刑应烛了。
盛钊觉得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按岁数来讲,刑应烛八成是尚存人世的妖里最大的那只了,虽然盛钊不知道他从龙变蛇之后有没有什么影响,但总比张简那种才活了二十来年的肉体凡胎强多了。
好在这次听完消息之后,刑应烛没直接拒绝,而是直接挂了电话,又躺回去补觉了。
张简哪能明白刑大老板的性格,当即心急如焚地又打了回来。这次是盛钊接的,安慰了他两句,说是既然刑应烛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叫他别着急,等刑应烛忙完了苏州的事儿再说。
或许是因为同是人类,或许是因为张简对盛钊在刑应烛面前的话语权十分信任,总之听了这话,他倒是安心下来许多,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盛钊要万事小心,保持联络。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盛钊都在忙着搜集资料的事儿。等到日暮西山,刑老板终于补好了觉醒来时,盛钊已经写满了好几页笔记本。
刑应烛先是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草草冲了个澡,然后才光着脚走出来,站到盛钊的床边,低头拿起了他的册子。
盛钊本来带着耳机正写着呢,压根没发现他醒了,猝不及防被人抢走本子还吓了一跳,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了长长一道。
“这什么?”刑应烛问。
“名单。”盛钊说:“这都是这几天有极端天气或者是发生自然灾害的地方,我发给张简看了看,他划了几个地方,就剩下这——不是,你怎么不穿鞋?”
刑应烛背后的地板上留下了长长一条水印儿,他喜潮湿,自然也觉不出来冷。
但盛钊显然像一个“替你觉得冷”的男妈妈,下意识把自己脚上的拖鞋往下一蹬,整个人窜上了床,说道:“快穿鞋,这都快冬天了,你小心——”
盛钊想说你小心老寒腿,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大妖怪是条蛇变的,压根没腿。
“……尾巴也要好好保养。”盛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改口说:“毕竟都是骨骼质地,腿骨和尾巴骨没差什么。”
刑应烛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盛钊本来以为他又要开嘲讽,谁知道刑老板居然没说什么,还真的踩上了盛钊的拖鞋面。
“张简怎么说?”刑应烛问。
“他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在这些地方挨个走一遍,能解决最好了。”盛钊说。
刑应烛不满地皱起了眉。
盛钊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的答案是“不行”,连忙把下一句也说了出来。
“当然,他说他不强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帮帮忙找个解决办法出来也行。”盛钊说:“他说他才疏学浅,实在没办法,只能求助你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他一把。”
当然,后半句话纯是盛钊为了说服刑应烛,友情“润色”过的。
远在申城的张简一连打了两个喷嚏,莫名其妙地看向了身边的胡欢,结果收获了一张带着绿茶清香的纸巾。
刑应烛放下手里的笔记页,轻轻踢了踢盛钊搭在外头的小腿,说道:“别贫了,起来穿衣服,走了。”
盛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仰着脸看着刑应烛,莫名地道:“去哪?”
“去你下午决定的地方。”刑应烛说。
盛钊:“……”
可是那可是个下午五点就关门的旅游景点——
这句话在盛钊脑子里转了三圈,愣是没说出口。
反正刑老板法外狂徒的名声已经坐实了,闯空门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盛钊三十六小时之前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少年,现在薛定谔的刑期都积累到拘役管制六个月了,多闯一次少闯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思及此,连盛钊自己都不由得震惊于自己的脑回路——他的接受程度简直可以用变态来形容,非但跟着个妖怪老板天南地北满哪儿跑,甚至现在居然都要被他同化了。
这不行这不行,盛钊晃了晃脑袋,心说刑应烛能无视人间法律,他可没那个能耐,还是小心为上。
盛钊下午随手点出的地方是个道观,就在苏州某条热闹的商业街上。
他们晚上八点多钟出的门,那条街上还是灯火通明,热闹得很。刑应烛虽然不在乎闯空门,却在乎在人类面前露脸,于是满脸不耐烦地拉着盛钊街前街后地逛了好几圈,用来消磨时间。
不过凭心而论,刑老板漂亮归漂亮,但顶着一张欠债脸也很要命,他浑身都散发着“心情不好”的信号,以至于行人看见他都下意识绕远两步走,只有盛钊顶着能结冰的低气压执着地走在他身边。
他俩人又转悠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街上的商铺逛得关了门。
“不过那可是个道观。”盛钊忧心忡忡地说:“我在网上查了,这道观可在这好多年了,你进去没事儿吗?”
刑老板给了他一个标志性的嫌弃眼神,什么也没说,拉着他从侧门进去了。
道观几处要收门票的主殿已经锁上了大门,盛钊忐忑地四处看了看,生怕有哪突然窜出来个保安,把他俩逮个正着。
但谁知刑应烛这次没再干法外狂徒的事儿,他绕着道观的正殿转了一圈,看起来没有进门的意思,而是带着盛钊往后面走去了。
这处道观除了几处拜神的正殿之外,剩下大部分都是开放景点,晚上也没人看守。盛钊见他没有撬锁的意思,松了口气,心里莫名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期待落空还是怎么。
刑应烛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后院一处龟身驼碑的石雕旁边,那石雕在正殿后的拐口一角,周遭的杂草长得有人脚踝高,看起来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
“这是什么?”盛钊问。
“你问这个雕塑?”刑应烛说:“是赑屃。”
盛钊端详了一会儿那块石头,没看出来上面有什么特殊的。
“有什么特别的么?”盛钊又问。
刑应烛这次没回答,他私下环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才伸出手来,动作熟稔地拍了拍那块碑。
从盛钊的视角看过去,他拍的不像是个冷冰冰的石雕,而像是什么老朋友的肩膀一样。
盛钊:“……”
我有一个猜测,盛钊木然地想。
还不等他自己在心里自问自答一下,他的猜测就成真了。
刑应烛手下那块石碑忽然毫无征兆地嗡鸣起来,分明是沉重的实心石块,却愣是原地震颤了起来,连带着周遭一片土地都震得厉害。
盛钊脚下不稳,一下子保持不了平衡,踉跄了一步向后倒去,被刑应烛一把捞住了。
“多吃点钙片补补。”刑老板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虚呢。”
盛钊:“……”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盛钊心里吐槽的这点功夫,刑应烛已经把他“拎”回了地面上,按着他的肩膀帮他站稳了。
这一眼之间,盛钊才发现,那座灰扑扑的石雕上忽然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层奶白色的荧光。片刻后,那光像是一层剥落的膜,从石雕上飘乎乎地下来,在半空中抽条成一个修长的人形。
这种出场方式显然比盛钊想象的要委婉多了,是以盛钊除了震惊之外,倒没生出什么恐惧心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刑应烛就站在身后,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那光晕很快整合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对方面容温润如玉,身穿着一件极其复古的长衫,面上笑意盈盈的,跟刑应烛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赑屃先生。”盛钊试图开口缓和一下刑应烛的态度:“您好啊。”
“我不是赑屃,只是暂时寄宿在这座石雕里。”那位年轻男人态度很好地说:“我只是一只龙龟,先生叫我沉午就是了。”
盛钊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正式地尊称为先生,只听得飘飘然,哪能真的分清什么是什么,只能从背后拽了拽刑应烛的衣服,示意他赶紧说话。
沉午不卑不亢地回完了盛钊的话,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施施然退后一步,给刑应烛作了个揖,说道:“多年不见,您还是风采依然。”
盛钊:“……”
什么玩意,他刚才还觉得这哥们儿颇有风度,合着居然也是个彩虹屁预备役。
第36章 咱俩到底谁在哄孩子?
据盛钊对刑老板的了解,他老人家平生的爱好不为别的,就喜欢听别人说他好话。不管他原本的态度咋样,只要说两句软乎的,夸夸他,他心情就能马上回暖。这招盛钊百试百灵,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
然而这次,盛钊的刑应烛观察日记显然有了一点偏差。
刑老板整个人淡淡的,既没有接受这句恭维的意思,也没有因沉午夸了他两句而对他客气点。
恰恰相反,他看起来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只给我行礼?”刑应烛反问道。
沉午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盛钊。
盛钊被他看得一脑门问号,心说刑应烛挑你的刺儿,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他挑的。
然而沉午反应比盛钊快得多,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掸袖退后,给盛钊也作了个揖。
“先生同安。”沉午说。
盛钊:“……”
柔弱的普通人类盛钊被他这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刑应烛身边凑了半步,没敢稳受这个礼。
开玩笑,盛钊想:对方可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怪,让他给自己行礼,不知道折不折寿呢。
倒是刑应烛嫌弃地看了盛钊一眼,拎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他稳当地按在原地。
“他拜你就拜你,躲什么。”刑应烛说。
沉午闻言,连忙偏过身,把这个礼数冲着盛钊做足了。
盛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刑应烛好像是在给他做面子。
但是别说,没出息的盛钊同学在心里默默地想:狐假虎威原来是这个滋味儿,还——还挺爽的。
与此同时,沉午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他心说怎么回事,这小年轻看着就是普普通通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刑应烛带着他跑来见自己不说,话里话外好像还对他挺亲近。
刑应烛虽然从龙变蛇,阶级上好像下落一大截,但到底岁数摆在那,人间尚存的妖怪里,比他岁数大的扒拉手指也找不出一个了。所以哪怕妖族凭种族和能力分地位,也很少有人想主动去跟他树敌。
还是别招惹他了,沉午在心里暗暗道,能被刑应烛这么看中,谁知道这个看似凡人的小年轻身上有什么秘密。万一是哪位下来历劫的大佬,或者是身负妖族之谜的隐世高人,哪个都不好得罪。
当然,如果刑应烛此时能听到沉午的心声,八成会无语许久,然后诚恳地告诉他——想多了,这就是个没出息的人类幼崽。
但无论如何,这种诡异的误会确实为盛钊争取了许多社会地位——虽然是在妖怪社会。
等到沉午给盛钊行完了礼,刑应烛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