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张简和胡欢站在一起,个顶个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张简大约是自责于把他一个人扔下,脸上还显而易见地带着些自责。
盛钊被对方那种“我真是对不起你”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正想干笑两声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觉得又一滴雨砸在了他脑门上,顺着他脸颊滑落下来,滴到了他手上。
不对啊,盛钊后知后觉地想,怎么突然就下雨,明明之前他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天气预报也没有多云预警啊。
——不过几乎在下一瞬间,盛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腰上缠着的东西紧了紧,盛钊被勒得有些气闷,下意识低头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结果眼神刚往下一瞥,他就顿住了。
那沾着水珠的黑色鳞片流光溢彩,不是刑老板的尾巴又是什么。
盛钊:“……”
“小钊哥……”胡欢气息微弱地提醒他:“……你自己不知道,闹出了好大动静,大佬好着急的。”
然而此时此刻,盛钊已经听不见胡欢在说什么了。
他缓慢而迟疑地回过头,还不等彻底转过身,就觉得面前铺天盖地地压下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刑应烛的原身很大,非常大,这件事盛钊从一开始就知道。然而离着大半个湖进行远距离围观和亲密接触的视觉冲击当然不可同日而语,盛钊倒抽一口凉气,心登时就砰砰跳了起来。
大蛇整个上半身直立起来,只有脑袋微微压低,带着十足的侵略感缓慢地凑近了盛钊。
“我我我你听我解释——”盛钊苦着脸说:“这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
按照刑老板一贯的反应来说,盛钊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少说要撂着脸子嘲讽几句。甚至于,盛钊方才都做好了被他当众骂一顿的准备,可谁知刑老板这次像是真被他气着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盛钊离他如此之近,恍惚间甚至觉得好像看到了他起伏不定的胸口。
……真气着了?盛钊心虚地想,还是我的错觉。
爬行动物的眸子狭长而冰冷,盛钊被他盯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心虚。
“你,你好歹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盛钊底气不足地跟他打商量,小声说道:“总不能让这个小家庭刚组建就要破碎吧?”
盛钊不解释还好,一开口刑应烛就怒从心头起,气得肝火上升,眼前一阵一阵发昏。
这是重点吗!他都要气疯了,盛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家庭别破碎。
刑老板气得要死,心说你再气我一会儿,你男朋友就先破碎了。
盛钊也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只觉得刑应烛眸子里的红色颜色愈深,尾巴也在他身上越缠越紧。
——完了,盛钊想,我要是当场被他勒吐了,那还能哄好他吗。
然而他心里吐槽个没完,嘴上却不敢惹盛怒的大妖怪,只能连忙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我坦白!”盛钊说:“我发誓我在里面除了摸了一只兔子和被一位狐狸姐姐摸过手之外再没有——”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大蛇像是终于忍无可忍,磨了磨牙,瞬间俯冲下来,张开血盆大口,冲他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盛钊:“……”
——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
盛钊被迎面而来的冰冷气息吓得动也不敢动,只眨眼一瞬间,刑应烛已经垂下头来“叼”住了他的左边肩膀,锋利的獠牙从前后两面轻轻顶着盛钊的肩骨,要碰不碰地悬在那里。
深入骨髓般的冷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盛钊的骨血之中,好像只要刑应烛的念头略动一动,那獠牙就能钉进他的骨头里一样。
盛钊打了个哆嗦,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盛钊还没从脑子里扒拉出“恐惧”这个情绪来面对此情此景,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怒斥。
“刑应烛——”
是张简的声音。
“——不得伤人!”
下一秒,盛钊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金属碰撞一般,清脆而短促。
卧槽!盛钊震惊地想,这别是拔剑了吧!
他被刑应烛叼着肩膀缠着腰,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在刑老板的掌控之中,连回头看看情况这种小动作都做不到,情急之下只能骤然上前一步,抬手搂住了大蛇的脖子。
“没没没——!”盛钊连忙喊道:“他没咬疼我,闹着玩儿呢!”
刑应烛:“……”
刑老板也没想到这傻小子敢这么傻不愣登地往前冲,压根没顾得上自己的处境,要不是他刚才收牙收得快,他肩膀都要被咬个对穿了!
原身形态的刑应烛思维模式比平常简单一些,此时还没消气,不大愿意被他抱,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挣扎。
到手的男朋友怎么能让他飞了,盛钊连忙摸了摸他脖颈上的鳞片,讨好似地冲他笑了笑。
张简:“……”
我真多余管这件事,他提着剑木然地想。
一旁沉默许久的张成德忽然笑了笑,从后面走上来,伸手将张简拉到了身后。
“没想到。”张成德含着笑冲着盛钊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小友与我派还有这等渊源。”
盛钊胡乱拍了拍刑应烛的脖子,在桎梏下艰难地侧了侧身子,冲着张成德尴尬一笑。
确实,他跟着刑应烛来龙虎山之前,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上辈子居然就是龙虎山的人。
——虽然是个外门弟子,但好歹也守了这么多年锁妖楼。
虽然幻境里许多事情都模糊不清,但盛钊依旧清晰地记得那种近乎本能的感觉,他前生确实在这地方住了许多年,虽然他“想起”的事情只有幻境中那短暂的一点,但已经足够他做出判断了。
盛钊自己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从理智上来说,那当然有可能是个诳他的骗局,可在从幻境中走了个来回,盛钊的感觉反而平和又安定,再看着张成德时,便有一种“怪不得我觉得他面善”的了然感。
“前生渊源,今生再见面也是缘分。”张成德缓缓地打量了盛钊一会儿,忽然道:“既回来了,不如再拜回门中,也算是前缘得续,如何?”
盛钊没想到张成德开口就是一句offer,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下意识愣住了。
但刑应烛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雷点,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尾巴松开了盛钊,从他身上滑下来,化作人形扭头就走。
盛钊下意识就想去追他,可一转头才发现,刑老板好像不大对劲——他身形修长,步子很稳,可每走一步,脚下都有零星血迹落下来。
盛钊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才发现他的衣服外套上也沾了血。
“锁妖楼刚才异动,大佬刚才直接化原身下来找你的。”胡欢躲在张简身后,小声提醒他说:“从后面那个山头。”
胡欢话还没说完,盛钊已经抬脚追上去了,甚至没顾得上跟张成德说句话。
“老板——”盛钊叫他:“刑应烛!”
刑应烛权当没听见。
盛钊心疼死了,心说他就知道雷火灼伤没那么好,之前就算了,现在他一个大妖怪跑到人家道家地盘来撒野,想也知道不那么好受。
“你,你等会儿。”盛钊紧跑几步拦在他面前,呼哧带喘地说:“你别走路了,不然像之前那样,你变成蛇,变小一点,我抱你好了。”
刑应烛不大想理他,自顾自从他身边绕过去,接着往山上走。
盛钊对他的脾气简直门清儿,哪能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脾气,连忙又追了上去,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解释。
“你生什么气呀,我没想答应他。”盛钊轻声细语地说:“我就是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所以愣了一下——我有工作有你了,跟他上什么山?”
盛钊话音未落,前面的刑应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盛钊忙着追他,没想到他突然停步,刹车都没来得及,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刑应烛怀里。
“哎哟,你怎么突然停——”
盛钊一句抱怨还没说完,就觉得刑老板伸手过来,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发愣也不行。”刑应烛眯着眼睛,凉丝丝地说:“你是我的。”
第60章 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盛钊单知道刑老板占有欲强,却没想到他强得这么……不讲理。
不过话说回来,刑应烛本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还好盛钊一向很吃他这一套,从来哄他都是哄得真心实意,不带一点勉强。如果非要究其原因,那大约是……盛钊能从这种相处模式中找到一种微妙的“一家之主”的错觉。
谁让刑应烛小心眼呢,盛钊心里大度地想,谈恋爱嘛,总归需要一个心胸宽大的成熟男人来包容对方的缺点。
在他心里,那个“成熟男人”必定是他自己没跑——指望刑老板成熟,那恐怕得再来八千年。
而且盛钊一直很享受刑应烛被他哄好的那个感觉,每次看刑老板不情不愿地从他的台阶上下来,盛钊总能感受到那种被特殊看待的满足感。
由此可见,管他人不人妖不妖,果然性格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好,是你的。”盛钊哭笑不得,伸长了手臂勾了勾,搂住刑应烛的腰,小声道:“我又没说要跑,你说你这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刑应烛反问道。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盛钊一本正经地改口说:“你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找一个你这种脾气的男朋友,然后每天换着花样哄你玩儿,这生活多有乐趣啊。”
刑应烛:“……”
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刑应烛松开盛钊,把手在对方肩膀上抹了抹。他脸上还挂着一脸嫌弃,心里倒是升起点不可捉摸的欢喜来。
——还挺会说话的,刑老板想。
“松开。”刑应烛说:“你小心一会儿他们都追上来了。”
“随便。”盛钊死猪不怕开水烫,混不吝地说:“我抱我男朋友,又没抱别人的,难不成还犯法啊?”
刑老板几乎要被他这没脸没皮的德行气笑了。
刑应烛刚才是生气,因为张成德那老家伙前脚刚跟他说完什么“来世之缘不可追”,后脚就当着他的面撬他的人,也没见哪有一点“不可追”的样。
偏偏盛钊木愣愣的,也不知道立马拒绝,非得等到他不乐意了才知道着急。
不过——
刑应烛垂眼看了盛钊一眼。
这油嘴滑舌的小东西连笑带哄,虽然傻了一点,但好歹态度倒是很端正,反应也还算快。
刑应烛自己心里咂摸了一下,觉得心里没有之前那么酸酸涨涨的不舒服了,才啧了一声,嫌弃地拎住了盛钊的后领子。
“下不为例。”刑应烛说。
“知道知道。”盛钊笑眯眯地说:“下次我随身携带咱俩的劳务合同,谁想挖墙脚就拍到谁脸上。”
刑应烛终于被他逗笑了,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眉眼间的戾气消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