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盛钊想起了正事儿,连忙应了一声,从兜里翻出了手机。
出门前,熊向松怕盛钊他们出门寻人没有头绪,将刁乐语的工作地址和手机号都一股脑发给了盛钊。
盛钊先是按照那个号码播了两个电话过去,但是电话那边一直是关机状态,联络不上。
刁乐语工作的地方在市区内,是一家互联网运营公司。按照盛钊对这种地方的了解,晚上十点应该还有人在。于是他上网搜了搜那家公司的前台电话,打过去询问了才知道,刁乐语早就下班走人了。
“从市区到这只有一趟公交车,末班车是七点四十五到,按她每天打卡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坐那辆车。”刑应烛说着脚步一转,出了小区往左边拐去。
他人不怎么出门,对周边的环境倒很是了解。盛钊下意识想跟着他走,可还没迈开步子,就忽然从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来。
“老板。”盛钊叫住刑应烛,迟疑地指了指右边,说道:“……我觉得应该走这边。”
刑应烛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他打量了盛钊一圈,没说对还是不对,而是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盛钊挠挠头,说:“直觉吧。”
盛钊说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于是连忙摆摆手,说了句不用在意就要往刑应烛这边走。
谁知刑应烛先一步向他走过来,伸手捏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半圈,叫他面向了右边那条路,又问了一句:“你觉得是这边?”
“啊……刚才那一瞬间是这么觉得的。”盛钊说。
刑应烛没再多说,他意味深长地端详了盛钊一会儿,然后顺着盛钊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步伐坚定,毫不犹豫,似乎压根不觉得“直觉”是个多么不靠谱的理由。
盛钊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叫住刑应烛,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选右边。倒是刑应烛对他的直觉深信不疑,每当走到岔路的时候都要问问他,“感觉”应该往那边走。
盛钊指了几次后自己也犯糊涂了,开始渐渐地拿不定主意。
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刑应烛停住脚步问他方向时,盛钊终于彻底懵了。他苦着脸看着刑应烛说道:“别全听我的,老板。我也不知道了,就是随手指个方向而已。”
刑应烛偏头看了看他,暗地里琢磨了一下,没说话,而是将自己手里的雨伞塞到了盛钊手里。
紧接着,刑应烛用右手捂住了盛钊的眼睛。
他体温冷得不像正常人,盛钊被他冰了个激灵,下意识想往后头缩,但是被刑应烛按住肩膀阻止了。
刑应烛维持着这个姿势推着盛钊的肩膀,引导他快速地转了两三圈,转得盛钊头晕转向,分不清天南地北的时候才又问他:“你觉得应该往哪走?”
他话音未落,盛钊就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刑应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是一条极其偏僻的楼间小路。
刑应烛心里有了数,他放开盛钊,从他手里接过雨伞,转而向那条小路走去。
盛钊头晕眼花,眼前冒着金星,勉勉强强跟着刑应烛往前走了几步,差点走出一个S弯线条来,感觉自己在刑应烛眼里恐怕忒像一个指路的工具人。
他站在原地拍了拍脸,又甩了甩脑袋,找准平衡之后才迈开脚步,左蹦右跳地挑着不积水的地方落脚。
盛钊追上刑应烛时,他已经走到了那条小路的路口。
这条路偏僻,跟公交站的方向相反,离主街只有一街之隔。说是小路,其实是前排门市房和后面居民楼中间夹的一条窄巷子,因为两栋建筑的正门都开在另一边,所以这条窄巷平日里也没人会走。
刑应烛的脚步停在了巷子口,盛钊一看这窄巷子就觉得自己的直觉不怎么靠谱,委婉地试图规劝刑应烛“悬崖勒马”。
“老板,我觉得咱们要不然还是报警吧,或者去小刁公司附近问问,看看她是不是真回来了。”
刑应烛没说话,他的眼神落在巷子里,一寸一寸地往里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盏灯都没有,盛钊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刑应烛在这看什么。
片刻后,刑应烛的视线微微一顿,像是找到了目标,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
盛钊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内置的手电筒往巷子里一照,人没看到半个,但却在巷子口不远处的地上照到了一团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
盛钊微微一愣,连忙往里走去。
他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白花花的影子是个一眼看不出种类的动物。那小东西似乎是哪里受了伤,身上的皮毛血迹斑斑的,也不知道在雨里呆了多久。
它伏在一家理发店后门的台阶上,半个身子泡在积水里,眼睛半睁半合,眼看着是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盛钊一向对这种毛绒绒的可怜小动物没办法,见状心里直发疼。
“嘶——”盛钊紧皱着眉蹲下来,看起来想碰又不敢:“这怎么看着像只大耗子,可怜巴巴的。”
“是貂。”刑应烛站在旁边,脸色也不大好,他用脚尖轻轻拨动了下那小貂的尾巴,补了一句:“你直觉还挺准的,这就是刁乐语……的宠物。”
提起刁乐语,盛钊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是不是小刁回家发现宠物丢了,所以才出来找的?”盛钊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太着急了没来得及跟熊哥说一声也有可能——要么先打个电话给熊哥问问?”
刑应烛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
盛钊姿势别扭地蹲在台阶上,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伞柄,一边从通讯录里找熊向松的电话,一边轻轻拨动了一下那半死不活的小貂,有些担心这小东西。
盛钊不知道它是哪里受了伤,于是也不敢轻易使劲儿碰它,确认它还在喘气就缩回了手。
然而就在盛钊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在他的视线盲区里,忽然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蠕虫毫无征兆地从小貂身下游了出来,贴着小貂的脊背缓慢地顺着台阶向水里游动。
那东西似乎很忌惮刑应烛,游得非常谨慎,在漆黑的夜色里十分难以察觉。
它半个身子缓慢地没入地面的积水之中,绕过半个台阶后忽然暴起,如离弦之箭般从水里飞速向前游动,直冲着盛钊而去。
刑应烛眼风如刀,转过头往前一步,精准地一脚踩在了那东西上。
第8章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蠕虫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声,像条水蛇一样,半截身子被刑应烛踩住,半截身子近乎狂乱地在刑应烛脚下扭动着想要挣脱,可惜刑应烛踩得当正,一点缝隙都没给它留下。
盛钊对此浑然不觉,他播完了电话,一回头差点撞在刑应烛身上,吓了一跳。
“老板?”盛钊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你怎么突然站我身后”的指责。
刑应烛神色自若地捻了一下踩住蠕虫的那只脚,不着痕迹地换了个站姿,冲着他的手机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样?”
“没人接。”盛钊说:“可能熊哥没带手机。”
“那就先回去。”刑应烛说。
“啊?”盛钊说:“可是刁乐语还没找着——”
“可能已经回去了。”刑应烛瞥了一眼地上那只貂:“给她带回去,不然在这淋一晚上雨,她就要死了。”
盛钊只犹豫了一瞬,对于面前这只毛绒活物的担忧就占据了上风。
“那好——”
盛钊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刑应烛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用右手的两根手指捏住小貂后颈处的皮毛,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那只小东西软软地垂着脑袋,看着就剩一口气,被刑应烛拎在手里,像是拎着一个脏兮兮的毛绒玩具。
刑应烛虽然动了手,但看起来依旧很是嫌弃,还揪着小貂上下甩了甩,甩了盛钊一身水珠。
“哎哎哎——”盛钊回过神,连忙手忙脚乱地把小貂抢下来搂在怀里,“它受伤了,你不能这么拎它!”
盛钊皱着眉低头打量了一下那小东西,觉得它似乎在瑟瑟发抖,便脱下自己的睡衣外套将它裹了起来,脚步匆匆地向巷子口走去。
“得先回去跟熊哥说一声。”盛钊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然后送去宠物医院才行。”
刑应烛落后他两步,在盛钊转过身往外走时,刑应烛伸手摸进了自己的风衣外套,然后变魔术一样地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罐头瓶。
他单手旋开盖子,然后弯下腰,捏住了那蠕虫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将它从鞋底抽出来,转而丢进了罐头瓶中。
那罐头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看着非常朴实,上面“糖水黄桃”的标签掉一半粘一半,就像是刑应烛出门前随便从厨房拿的。
但是那蠕虫在罐头瓶里横冲直撞,撞得整个瓶子嗡嗡直响,那脆弱的瓶身也没有出现一点裂缝,活像个大巧不工的辟邪神物。
刑应烛面不改色地将罐头瓶重新揣回兜里,又从雨伞下伸出手,就着雨水冲了冲手上的污渍,才慢条斯理地迈开步子,向着盛钊离开的方向走去。
回到公寓,熊向松果然没乖乖在屋里等消息,而是在一楼大厅徘徊着,时不时向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刑应烛脚程快,虽然比盛钊落后一点,但差不多跟他同时进了门。
熊向松离着老远就看见了盛钊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小貂,一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
他搓了搓手,只等着盛钊刚一刷开楼门,便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老弟,你就是哥的恩人——”
“什么?”盛钊被他谢得一头雾水,但好歹还没忘了正事儿,连忙问道:“熊哥,你妹妹回来了吗?”
他话音刚落,刑应烛也后脚跟着进了楼。他轻飘飘地瞥了熊向松一眼,然后伸手从盛钊怀里拎出那只小玩意,上下抖了抖,把盖在小貂身上的睡衣抖落下去,然后顺手把小貂扔进了熊向松怀里。
“你妹妹的宠物,他给你找回来了。”刑应烛略咬了个重音,说道:“你妹妹回来了吧,告诉她不用出去找了。”
熊向松微微一愣,紧接着触及到刑应烛的眼神,冷不丁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对对,刚才就回来了,我忘了通知你们。”熊向松握着盛钊的手又狠狠摇了摇才放开他,说道:“实在是哥对不住。”
“没事。”盛钊摆摆手,又指了指他怀里不住打颤的小貂,说道:“但是我看它好像受伤了,你们带去宠物医院看看吧。”
刑应烛在雷雨天的晚上出去转了一圈,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显得苍白了些。他没留下听那两个二货互相客气,而是把手里滴水的雨伞随便往电梯旁一丢,转而自顾自地上了楼。
电梯门关闭,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随即指示屏上的数字开始缓缓上升。
熊向松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心有余悸地说:“……大佬没生气吧?”
“没有吧。”盛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人挺好说话的,你别这么担心。”
熊向松:“……”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觉得,熊向松发自内心地祝福着。
电梯停在七楼,刑应烛缓步走出门,701的大门吱嘎一声,平白无故地自己向里打开了。
刑应烛一边进屋,一边掏出那只装着蠕虫的玻璃瓶,随手往玄关上一扔,那玻璃瓶骨碌碌地滚到墙边,左右晃了晃,停住不动了。
瓶里那只蠕虫依旧不肯安生,打着结似地折腾,吱吱呀呀地叫唤着,听得人牙酸头皮麻不说,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刑应烛没开灯,他将身上沾了点雨水的风衣脱下来扔到沙发上,自己走到窗边,借着玻璃上的水痕打量着外头的雨。
他之前确实没想到刁乐语会在家门口的地方被袭击——关键是他还毫无所觉。
刁乐语虽然年龄不大,但胜在机灵,就算是遇到什么意外,逃跑起码应该不出问题。
现在这个年头,不比几百年前大街上什么都有。别说是上了年岁的大妖,就是普通的精怪鬼魂都不怎么敢出来吓人了,说句和平年代也不为过。
何况——
刑应烛回过头,离着老远盯住了玄关上那只不断晃动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