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51章

作者:混元三喜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银绒找了一处最松软的地方,挥动两只前爪爪,飞速猛刨,刨出一地花瓣,便扑进去尽情打滚儿,沾了自己一身。

  “哪来的小狐狸?”有人说,“今天算你走运,嘬嘬嘬!过来过来!”

  银绒本来已经吃饱了,但禁不住小二一直叫,便抖抖毛,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顺着小二手里的破碗嗅了嗅。

  别说,还挺香的。

  “文火熬了两个时辰的鸡丝粥,”小二说,“可惜全撒了,没法吃了,便宜你啦,嘬嘬嘬!”

  香是香,但银绒实在吃不下了,只是闻一闻,便动了动耳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小二也不在乎他吃不吃,像是终于找到活物倾诉似的,说:“他们都不相信我,哎,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

  “那位客官一大清早就找我教他煮粥,从淘米、烧水、洗肉、切鸡丝、切小葱,连放盐巴都是他亲力亲为的,只问我该怎么做,一点也不准我插手,就赏了我一块上品灵石。”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端上去没一会儿,就下楼把粥给倒了!”

  “……”不知怎的,银绒忽然想起早上那碗鸡丝粥,不由得心中一动,歪了歪小脑袋,看向小二。

  小二:“不过那客官是真的大方,一块上品灵石,够我不吃不喝攒十年啦!住天字房的有钱修士就是不一样。”

  银绒:“?”

  银绒:“??!!!”

  据银绒所知,这家客栈规模不大,只有一间天字上房啊。

第六十一章

  银绒听了小二絮絮叨叨的倾诉之后,受惊不小,整只狐趴在海棠树下,将小脑袋枕在一块石头上,大尾巴卷起,团成一只蓬松柔软的毛团儿,脑中不断回顾这几日与城阳牧秋重逢之后的细节。

  他与陈向晚话不投机,基本没什么交流。

  他不愿和前准道侣同住,宁可打地铺也要与自己挤一间房。

  他曾强调来此处不是为了陈向晚,却明明白白说了是寻人。

  他甚至问自己,要不要与他双修,补回妖丹。

  他早起为自己煮肉粥。

  ……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发现端倪。

  只是银绒从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小二的一碗粥提醒,才发现,祖宗虽然嘴上没说,但早已用意彰彰。

  自己离开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好,所以悔不当初,专门来找自己回去?

  亦或是,五百多岁的老童子鸡,食髓知味,跑了娈宠,孤枕难眠?

  银绒动了动毛绒绒的狐耳,抖掉两片粉白色的海棠花瓣,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换做自己,也想要养一只这样的狐啊,以灵宠之名,行娈童之实,既能保住掌门仙尊清冷孤高的名声,又能得到实惠,睡完了提了裤子就走,连好脸色也不用给一个。

  还要自己像从前一样叫哥哥,啊呸!从前叫你的时候,你不是嫌恶心吗?从前叫你不过是因为想要回妖丹罢了,妖丹其实也是你欠我的!

  银绒条分缕析地列出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越想越觉得他胡银绒不欠别人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倒是姓城阳的屡屡负他。

  不过,穷惯了的乡下小妖银绒认为:那一笔可观的“分手费”能够抵消老祖的负心行为,两人可以算作互不相欠。

  既然如此,更不能再纠缠,银绒觉得自己远离是(老)非(祖),回琵琶镇衣锦还乡的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了。

  银绒打好了腹稿,准备同城阳牧秋和陈向晚辞行,没想到竟先看到他们的鸾车。

  鸾车与马车相似,是以有些道行的飞禽做“马”,而车本身也会贴上附有法力的符篆,速度并不快,却胜在平稳和华贵。

  是的,华贵。

  这东西造价不低,但实用性不强——因为平均速度还不如堪堪结丹的修士御剑——所以通常是给修为不高、出身富贵的世家娇小姐准备的,一般会镶嵌流光溢彩的宝石或者绚丽柔软的绸缎。

  章 乙镇这种小地方,很少见到这种奢华的交通工具,何况一下子出现两辆,引来了不少人围观,银绒也看着眼前两辆珠光宝气的鸾车,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准备好的辞行都忘了说。

  陈向晚笑道:“虽然不急于一时,但还是要为启程做准备,一路御剑,有些辛苦,所以租了辆鸾车,反正我们同路,小银绒若不嫌弃的话,咱们结伴而行吧。”

  一旁的城阳牧秋一副被抢了台词的表情,最后瞪了一眼陈向晚,干巴巴地说:“上我的车,更大更舒服。”

  相处这些日子,银绒觉得陈少宗主此人磊落又温柔,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其实很愿意与他结伴而行的——如果没有城阳牧秋又弄了一辆车的话。

  银绒从前觉得他们可能旧情复燃,现在却怀疑这俩人当年婚约没成,积下了仇怨,总之不怎么对付,连辆车也要比一比。

  银绒不想再与城阳牧秋有关联,更不想掺和进他与陈向晚的针锋相对里,于是定了定神,笑道:“之前已经受了陈大哥很多照顾,啊对,还有城阳仙尊,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二位,我是准备回琵琶镇的,其实也并不是很同路,还是就此别过吧。”

  此言一出,俩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城阳牧秋忍不住道:“你御剑会受不住风,难不成要走路回去?”

  银绒心道:只坐你的快剑不舒服,随便租一柄去码头买张飞舟的船票都行啊,怎么会蠢到走回去?

  可话虽如此,银绒并没多费口舌,而是坚决拒绝:“其实我就是来找二位辞行的,两位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意已决,如果有缘,咱们后会有期吧。”

  说罢,不等两人回应,拱了拱手,便挤进了人群中,城阳牧秋下意识就想追,却被陈向晚以折扇虚虚拦住,飞速高声说:“城阳老祖,您的车马费还没付呢!堂堂太微境掌门,不好赖别人的车钱吧。”

  与此同时,那车把式很配合地向城阳牧秋作了个揖,问:“仙尊,我倒是不急,咱这一行规矩就是先上车后付钱,但您如果不走了的话,还是要付一些辛苦费的。”

  说话的工夫,银绒早钻得没影儿了,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城阳老祖黑着脸付了车钱,等人群散了,才向陈少宗主发火:“陈向晚,我租车你也租车,到底是何居心?”

  陈向晚仗着万剑宗对太微境的恩情,并不怕他,笑道:“公平竞争罢了,看他更喜欢与谁同行,结果你输了,我也没赢。牧秋兄,银绒是个很可爱的人,初见只觉皮囊惊艳,可越接触,越觉得他有意思,不过十几日工夫,我便发现了,你把他养在身边一年有余,才反应过来吗?”

  城阳牧秋:“你是不是觉得我顾忌两派交情,所以不会伤你?”

  陈向晚折扇一摇:“是啊。”

  城阳牧秋:“…………”

  陈向晚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从小循规蹈矩,父亲教导我,上位者需明知能为而不为,需谨记‘藏匿’二字,我听他的话,可心里总是悄悄喜欢恩怨分明,恣意江湖之人,你孤身闯鹿吴山,血战妖王,为灭门之仇,竟隐忍两百年。又因记着万剑宗扶持之情,时时处处回护我派,甚至数次救我于危难。”

  “我有时候觉得你和银绒,你们两个很相似,他睚眦必报,心眼比针鼻儿还小,却也能牢记别人的一点滴水之恩,一旦寻着时机,就愿意涌泉相报,他对喜欢的人一片赤诚,对厌恶的人满肚子坏水……”陈向晚说着,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也许是因为他骨子里有些像你,我才这么容易被他吸引。但他又不像你,他活泼,贪吃,很容易收买,但也狡黠得可爱……同他在一起太愉快了,成为被他惦记、喜欢的人,这种感觉太好了。”

  城阳牧秋面无表情地听着陈向晚夸奖自家小狐狸,越听越气。

  “生气”这种情绪,已经数百年没出现过了,一开始是因为银绒满蘅皋居地撒欢儿,后来因为银绒与奎岳之流走得太近,再后来便是银绒不辞而别。

  现在虽然怒火扩散到了陈少宗主身上,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银绒。

  银绒像是他变回“正常人”的唯一介质,也许也是他参悟大道的阻碍。养在身边,日日能被他缠着的时候没觉得,那甩着尾巴的狐耳少年离开之后,城阳牧秋才恍然发觉,蘅皋居变得更冷清了,真成了弟子们偷偷吐槽的“阴间地域”,没有一丝人气,让人徒生烦闷。

  这样的银绒,太招人喜欢,他从前竟没察觉到。

  可如今既察觉到了,便不会再让人抢走。

  “承蒙万剑宗相助,星辉楼之事已了,”城阳牧秋又重拾了太微境掌门该有的风骨,说起了‘人话’,“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老祖身形一闪,竟凭空消失在了陈向晚眼前。

  玄鸾惊道:“朝雨道君这是什么法术?都说他老人家学识庞杂,触类而长,这是钻研出了新的术法吗?”

  玄姿:“像是遁地术,可地上丝毫没有痕迹,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

  玄态:“难道是障眼法,实际老祖已经御剑远走了?”

  陈向晚听着自家师兄们兴奋而崇拜的讨论,心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我不知道,但去追谁,太显而易见了,也许我用寻气决慢慢找人的时候,他早已追上了银绒。

  可为今之计,只能顺着往琵琶镇的方向慢慢找。

  银绒并没有直接往琵琶镇的方向走。

  甫一离开两辆鸾车的是非之地,银绒便以最快的速度,花高价租了柄飞剑,稍微绕了些路,但不过半日功夫,便以飞出三百里。

  这里微微偏离了路线,可风景极好,偶尔换换口味,走一走山路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不大想继续偶遇城阳牧秋了。

  银绒化作小狐狸,在山野间撒欢儿狂奔,饿了就化作人形,把储物铃铛里存着的肥鸡和零嘴拿出来祭五脏庙。

  结果刚舒舒服服地吃了第一顿饭,眼前就凭空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活的城阳牧秋。

  银绒:“………………”

  银绒:“仙尊,您跟着我干什么?”

  这一回,城阳牧秋却对答如流,早就打好了腹稿似的:“我师尊的衣冠冢葬在这片山里,我来给师尊扫墓,不是刻意跟着你。”

  银绒:“…………………………”您老人家这个瞎话编得也太敷衍了吧,扫墓?亏你说得出口!?

  就听城阳牧秋接下来果然直奔主题了:“不过既然遇到你,有句话想对你说。”

  “银绒,本尊,我,可能心悦于你。”城阳牧秋平平板板地说,耳朵却悄然红了,“所以想接你回太微境。”

  “……”

  “…………”

  听到“心悦”二字的时候,不心动是假的,这是多美好的词啊,让人联想到结成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并且也并不十分意外,这验证了银绒之前在海棠树下的反复推演,甚至给人以妄想:他并非把他当做娈宠、灵宠,而是认真地示爱,堂堂太微境掌门、声名如雷贯耳的城阳老祖,修真界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以平等的、近乎恋慕的态度,对他一只小妖狐说“我心悦于你”,能不能同我一回去。

  这种幸福,砸在任何一只小妖身上,都会激动得当场昏过去吧?

  银绒不是不激动,但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你是什么意思?你、喜欢我吗?”

  城阳牧秋言简意赅地笃定:“喜欢。”

  银绒舔了舔嘴唇:“是那种对道侣的喜欢吗?”

  城阳牧秋再次点头。

  银绒心跳得有点快,暗自掐了把大腿,很好,疼的,没做梦。他家祖宗是真的放下身段来挽回他了啊?从前那个生怕被自己‘玷污’的老祖,竟回头对自己说了喜欢啊?

  这也……太爽了啊!

  银绒朝城阳牧秋龇出一口小白牙:“你竟然真的喜欢我,这让我受宠若惊。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要答应你。”

  “我不跟你回去。”

第六十二章

  城阳老祖生平第一次表明心意,就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一时惊、怒、闷、苦、伤心,五味杂陈,好像数百年来烧成死灰的种种情绪统一复燃,灼灼地烫着他的心,但疼痛里还裹着一丝酸甜,并不是十分难忍。

  城阳牧秋忍下情绪,追问:“那要如何才能答应我?”

  银绒小心地察言观色,觉得祖宗情绪还算稳定,并没有恼羞成怒想杀狐的意思,于是胆子也肥了:“怎样都不行,你从前不是很嫌弃我吗?现在轮到我嫌弃你了!嫌弃你岁数大,嫌弃你脾气臭,嫌弃你活儿也差。”

  痛快了嘴,银绒拔腿就跑,一溜烟往嶙峋的石林里钻。

  小狐狸精的背影很嚣张,红色衣袍摆啊摆,露出一截儿毛绒绒的大尾巴尖儿甩啊甩,两条光裸细白的小腿倒腾得飞快,又没穿鞋,赤脚在被太阳晒得温暖光滑的石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有点欢快,有点狼狈,有点可爱。

  城阳牧秋因知道他断然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所以追得并不是很紧,以免吓到自家毛团儿,边不远不近地缀在后边,边用传音入密在银绒耳边说:“你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