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铃鹿
兰丰山虽然在整体有一定海拔的群山之中,但兰丰山所在的省份基本上是在国内的最南端,因此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气候。别的地方热的时候这里凉快,别的地方冷的时候这里温暖, 常年温度都维持在一个相差不大的稳定区间。
陆逢灯拿出手机查看了下天气,道:“这里的温度比A市还要高几度。兰丰山的海拔只有几百米,在上面安营扎寨,温度不会下降太多,总体可能还比A市要稍微暖和一些。”
“那可以了!”程振华拍了拍方向盘, 道, “咱们之前买的帐篷和睡袋都是保暖型, 衣服也买的厚, 到时候再在帐篷附近生火,再多吃点东西,保暖方面应该没问题。”
他说到这里, 又道:“不过我走之前,祝元光和凌丽说他们也要过来,康余好像也有这个想法,你等会儿把咱们的购物清单给他们发一个过去,他们要真想过来,让他们照着这个买。你要是觉得还缺啥,顺便叫他们带过来。”
陆逢灯点点头,依言点开“欢天喜地七仙女”的微信群。这个微信群还挺活跃的,不过讨论的事情意外地跟系统副本没什么关系,都是吃吃喝喝,分享日常,前两天大家还在发新年祝福。直到小黑突然出现,才多了一堆关于他们安危的讨论和兰丰山这个地名的讨论。
陆逢灯一边回忆他和程振华这一路买的东西,一边在便签上写着清单,准备等会儿直接截图到群里。
程振华又接着问:“你给老陶发消息问了没有?小黑也没得他的联系方式,之前想问也问不到下落,你出来后问过没?”
陆逢灯手指微微一顿:“我出来后给他发过消息,他只给我发了个好。我问他在哪里,他就不回复我了。刚刚进山之前,我又给他发了一遍消息,说他可以来兰丰山找我,但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消息。”
对方的语气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听起来像是毫无感情波动。但程振华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这次出副本后的陆逢灯看着似乎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因此他宽慰道:“给你发了好,应该就是安全的意思。警察也说了,那伙人说没抓到他,别的不说,咱们要相信人民警察呀。可能老爷子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玩玩,说不定还在旅途中找到了第二春,正在追求中,不太方便和你联系。”
程振华说到最后,带点调侃的意味,也是想让车后座的人心情放松一下,不要过于担心了。
结果陆逢灯怎么想的他还不知道,坐在另一边的发胖版小圣诞树先警觉地探出了小脑袋。
什么?!爷爷不来找他们,要去找别人了吗?!
小怪物先前一直在车后座上抱着小饼干快乐地啃着,这会儿一听到这里,小饼干都忘记啃了,嘴角边还残留着饼干残屑,顶着兔兔耳朵的兜帽披风,从一旁爬过来,警觉地探出小脑袋:
“嘤嘤嘤!”
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就算要找漂亮奶奶,也要先跟他们见见面呀!
程振华看到小黑气呼呼地爬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看,我一说老陶要找第二春,小黑就急了。害,叔叔瞎说的,爷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才没有很快赶回来,小黑不生气了。”
“嘤嘤嘤!”
小黑这才放松下来,伸出触手扒住大坏蛋。它刚刚在另一边的车后座上坐着,虽然没人管束,偷吃得无拘无束,非常快乐,但还是趴到大坏蛋身上更好。小黑这么想着,就抱着自己的小饼干袋子,爬上了对方的腿,然后舒舒服服地窝下来,又开始用软绵绵的触手勾着脆脆的饼干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
嘤!
真舒服!
陆逢灯心里原本升起的一丝担忧被这一人一怪的插科打诨给搅散了。
联系不上老陶,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确定对方现在的具体情况的。问题的源头不解决,担忧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这完全是一种无用的情绪,只会阻碍人的思路和正确的判断。
陆逢灯对一点十分清楚,在从前,他也基本没有体验过这种情绪。而这两天,他却切实地体会到了不止一次。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从理智上来讲这确实不是种好情绪,但从情感上来讲,这是人类对关心之人常常会产生的,体现了人类之间感情的亲密。
陆逢灯默默回想着脑海中的《人类心理学》,觉得自己产生这种情绪也不完全是坏事。从客观上来说,机器人向着人类的方向发展很难说清是好是坏,但在陆逢灯本人看来,这种转变令他感到高兴。
陆逢灯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摸趴在自己腿上的小怪物。现在的小黑早就完全习惯被大坏蛋摸摸,甚至十分享受。感受到被摸,它还配合地翻了个身子,嘤嘤叫了两声,示意大坏蛋ruarua自己的肚子。
两人一怪就在这宁静的气氛中开车继续在山间穿梭。
群山之间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时处冬季,虽然这里的气温比起A市还要高上几度,但终究还是萧条的冬季。山上比之前陆逢灯来的时候要光秃了很多,没有虫鸣,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显得整个山间十分宁静,甚至能听到车辆在地面上行驶的轮胎摩擦声,以及车辆内部仪器运转的声音。
但是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不知从何时起,程振华再也没说过话,原本被自己摸得卷起触手扒住他手指的小怪物也将触手放松了,整只怪趴在他的腿上呼呼大睡。整条道路太.安静了,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暗下来。
而这期间还不到四十分钟,远远不到太阳落山的时刻。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到最后完全黑下来。甚至这黑暗还从车窗外蔓延进来,将眼前的景象全都遮盖住。
这黑暗不是具体的事物,没有固定的形状,陆逢灯无法阻止。他想要动一动坐得僵硬了的身子,将小黑抱紧,再提醒一下前面开车的程振华。
虽然陆逢灯心里清楚他们很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又或者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原来那辆车上了。
而他这么一动,面前的场景就如同陷入时空隧道,旋转扭曲,像是图画上滴入一滴水,晕染开来,将整个画面溶成交错相融的色块。陆逢灯就像穿越时空电影里的主角,这轻轻一动,上一刻还在车里,下一刻就从某张床上坐起来了。
漆黑的夜色在屋内蔓延,只有一点灯火轻轻晃动,提供着微弱的照明。放眼望去,房间里的绝大部分东西都掩映在黑暗中,只能隐隐望见一点屏风,木柜的轮廓。
他的视觉退化得太多了。
陆逢灯习惯性地想要收缩扩张瞳孔,调动眼睛内置的仪器,将视觉调换为夜间观察的模式。
然后,他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这件平常随手就来的事。
他不仅做不到切换视觉,还感到自己的后背很冷。跟从前那种只能在皮肤表层察觉到一点凉意,用来感知外界温度变化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沁入骨子里的凉意。就像人类在夏天的夜晚外出吹风乘凉,和冬日雪天穿少了被寒风吹的差别一样。
陆逢灯很快意识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作为仿生人的各种科技支持,而变成了一名普通的人类。
不过即使这样,他依然十分冷静,并没有失态,而是用仅有的视线打量起自己附近的情况。
陆逢灯察觉到此刻的自己留着长发,正穿着白色的里衣,样式很像他曾经在古装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样。他身上盖着一方被子,身下则是很硬的木板床。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铺盖下不仅垫着棉花,还垫着稻草,是科技还没进步前穷苦人家保暖的方式。
床头灯火如豆,照出细细的一根长蜡烛,一个造型简单的烛台和没有上漆的简朴的木桌。
“咚咚咚”
暗夜里,门上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小小声的童声传来:
“师兄,你睡了吗?好冷啊,我想过来跟你睡。”
陆逢灯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的身体却自动作出了反应,就好像他现在是戴着VR眼镜在第一人称视角地体验游戏剧情一样。
他听见自己开口道:“还没。”
这声音低沉,冷静,音色跟自己的几乎没有区别。
陆逢灯看着自己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冒着寒冷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门栓,将门打开。
一股寒风直面扑来。
面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抱着铺盖站在门口,眉眼间依稀有些熟悉。孩子熟门熟路地钻进来,精准地找到床铺的位置,然后摸到床铺里面,显然已经干过这种事儿不止一次。
陆逢灯将门关上,将寒风挡在外面。床铺上的孩子也已经将自己的铺盖铺好,拍了拍身旁的床铺,打着哈欠道:“师兄,小陶已经准备好了,你快上来一起睡吧。”
小陶。
陆逢灯心里一顿,借着灯火又仔细看了眼床上的孩子。
那股隐约的熟悉感与脑海中一张年纪大了很多的脸渐渐重叠起来。
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如同隔着一层云雾一般在旁低低地响起,如果不是陆逢灯警觉性强,很有可能就此沉浸在面前的环境中,将其忽略过去:
“恭喜觉醒者触发主线任务——前尘往事。”
第144章 前尘往事(1)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 说不定要大雪封山。”
台上论经讲道的老人捻了捻长长的胡须,看着薄薄窗户纸透进来的黯淡的光,道。
原本在台下听着师父讲经都快听睡着的小陶一听这话, 立刻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兴奋道:“那师父, 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有雪堆可以玩啦?”
兰丰山这里难得下雪, 小陶自小被送上山修道, 如今长到十一二岁还没见过几场像样的雪。年年腊月时节,天空飘下比柳絮还小的雪粒子, 在树上堆薄薄一层,连地面都很难洇湿, 更别提能堆厚厚的雪层了。
从前师兄带着他下山去参加道长们的讲经会, 会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就有不远万里而来的昆仑山的小道跟他说,他们那里一到冬天都下鹅毛大的雪,给他们扫洒庭院造成了极大困难, 不过也正好可以打雪仗,堆雪人。
兰丰山上就这么小小一座道观,他师父除了他就只有他和他师兄两个弟子,雪仗是打不起来了,毕竟他师兄生性冷淡, 又比他年纪大, 有力得多, 单方面挨打没什么意思, 但还可以堆雪人啊!
台上的师父看着台下小弟子已经满脸畅想,忍不住板起了老脸,训斥道:“玩玩玩, 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今天的课业做了吗?昨天让抄的经书抄了吗?分给你的庭院今天扫洒了吗?”
这一连三问,直接将小陶从朝阳的向日葵问成了低垂的杨柳枝,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从兴奋到蔫了吧唧,撅着个小.嘴望着面前摊开的旧经书。
台上的师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将目光望向自己一向沉稳可靠的大弟子:“逢灯,大雪封山,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被点到名的陆逢灯起身应道:“明日弟子就下山去采买米面回来,后院地里最后一批白菜和土豆该收进地窖了。还要买些肉,盐和调味料,把肉腌制起来挂到厨房。快要过年了,鞭炮也要采买一些。这几天如果天气好,铺盖要趁早晒一晒,弟子还要去后山多砍些柴火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临近年关,平常道观里画的吉祥符也可以拿出去卖了,多换些银钱回来,可以给道观里的人各置一件新衣服。”
师父点点头,捻了捻胡子,看着大弟子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赞许道:“不愧是逢灯,不管什么事,交给你我总是很放心。”
面对这样的夸奖,陆逢灯的脸上依然不见什么喜悦之情,只是躬了躬身,道:“多谢师父夸奖。”
坐在座位上的小陶越发不满,脸上都皱成了一团包子。
师父眼见自己的小弟子耍小脾气,也不在意,而是清了清嗓子,道:“那明日你就拿着吉祥符下山去吧,早些回来。”
陆逢灯道:“是。”
师父这才施施然下了台,临出门前,他听见自家的大弟子冷静地询问自家的小弟子是否要一起下山去,然后他就听到小弟子欢呼雀跃的声音。
师父捻了捻胡须,动了动耳朵,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出门去了。
第二天天气还好,虽然无太阳,但天光微亮,看着不像是要下雪下雨的样子。
师兄背着包袱,带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师弟,趁早一路下山去了。
兰丰山距离最近的镇子有些距离,他们一来一回,再加上卖吉祥符,采买东西,统共要一天的时间,中午就在镇上吃饭。这也是小陶如此兴奋的原因,到镇上不仅能见见新奇的东西,还能吃到好饭。
临近年关,道观里平日帮忙做饭的大妈回家过年去了,这几日小陶都吃师兄烧的饭。可是师兄烧饭真的很不好吃,除了咸味就没有其他的味道了,好不容易吃一次肉还总是咬不动,腮帮子都咬酸了。
小陶一路上十分兴奋,师兄照旧沉默无言。
两人一路慢慢步行,终于走到了镇上。
临近年关,镇上过年的气氛也很浓厚。师兄弟两个赶了早上的集市,在摊位上售卖道观里平常画的吉祥符。
他们两个都是道士打扮,兰丰山上的道观平日里香火也还可以,附近镇子里认识他们的人自然也不少。再加上大的那个姿容俊秀,瞳孔黝黑,看人的时候十分专注,叫人撞上他的视线脚下就有点走不动道。而小的那个天真可爱,活泼好动,吆喝卖力,再加上吉祥符价格也很便宜,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几张回去讨个彩头的。
甚至还有好事的大妈热衷做媒,买了吉祥符不走,拉着陆逢灯的胳膊询问:“不知小道长年方几何啊?我听说有的道派可以娶妻生子,那东家的姑娘家境富裕,人也漂亮,曾经见过你的,她还去过你们道观好多次,你看……”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陆逢灯的脸上依旧冷静。他耐心而诚实地推脱道:“本派确实没有多少门规戒律,但我无意于此……”
还是小陶在旁替他喊话:“我师兄就是块木头,别为难他啦!平常他连我这么小的都不疼,就更别指望他疼姑娘啦!哪位可怜的姑娘要是跟了他,不出三天肯定要回头哭着跑下山!”
童言童语惹起周围一圈大人的欢笑:
“瞧瞧,这小孩子真可爱!”
“可爱是可爱,不过孩子懂什么,怕是不想师兄走吧。”
“是怕师兄娶了媳妇,就不疼他啦!”
“……”
在大人们看来,这都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小孩子没到娶妻的年纪,哪里知道娶妻的好处?不过既然人家师弟已经在旁抗议了,大人们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件事了,免得惹恼了这位小小道长,寻思着下次去兰丰山上的道观时再多提几嘴。
吉祥符不到半天时间就尽数卖空。
陆逢灯数了数到手的银钱,扒拉出其中一小部分铜币来,又低头看了看抬头仰望他,满脸期盼的小师弟,想了想,又多扒拉了几枚出来,然后把剩下的银钱收好,这才伸手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道:“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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