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铃鹿
一看就是刚刚在房内摔的。
不同于脸上严肃的沟壑线条,老头的语气倒是很和蔼,絮絮叨叨:“陆逢灯是吧?那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姓陶?你喊我老陶就行了。你的身份特殊,外面肯定还有人在追踪你。不过你放心,进了这里,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就算他们知道你在这,想来抓你也不容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陆逢灯点点头。
老陶继续道:“你的身份是个大问题。现在做人不能当黑户,不然干什么都麻烦得很,明天我带你去办个身份证,还得买个手机。”
陆逢灯道:“我有手机。”
老头被垂下的松弛眼皮子遮住的小眼睛登时瞪圆了:“你有手机?!”
他听到这里,立刻背着手围着陆逢灯转悠,模样活似在盘问干了坏事儿的熊孩子:“你哪儿来的手机?”
陆逢灯道:“有个人送的。”
老陶怒道:“别人送你就接?!那边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陆逢灯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道:“没教过。”
实验室教他的是不要先对人类动手,动手也要留有余地,不可以打的人当场去世。
老陶:“……”
老陶苦口婆心:“你才出来几天啊,就有这么熟的人了?你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吗?他为什么要给你手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万一手机里有炸弹或者追踪器咋整?”
陆逢灯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认真地一一回答道:“我出来十四天了。对方叫顾雪中,不知道家住哪儿。他说因为我在灵异事件里照顾过他,又看我没有手机,就送给我了。手机我查看过,不可拆卸也没有拆卸痕迹,耳机孔,插电孔,音响孔都没有可疑的东西。”
他说到“灵异事件”时卡壳了一下。陆逢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经历,只能以最快速度从自己的词库中搜索了一个相近的词汇出来。
老陶:“……”
老陶的气焰一下消了下去。
老头手也不背了,从电视柜上拿把蒲扇摇了摇,叹道:“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挺谨慎的。行吧,既然有人送了,我刚好也不破财了。明天就办个身份证,再顺便开个手机号就行了。”
陆逢灯点点头。
老陶没有问他灵异事件的具体情况,这让他觉得奇怪。但是别人不主动问,他也就不主动解释,只道:“今天早上,我遇到了一些灵异事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有时候可能会不在这里。”
根据今天凌晨他的经历,以及后续的新闻报道,还有那机械女声的话,陆逢灯判断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说不定过段时间,他还会经历类似的事情。而至于这样的事情会什么时候发生,有没有什么触发点和规律,陆逢灯现在一概不知。
目前他唯一观察到的就是,副本内外的时间流速几乎是一比一。凌晨那个副本比较简单,就花费了一个晚上。如果遇到比较棘手的,他消失的时间可能会更久。
老头一挥蒲扇:“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你是年轻人,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遮遮掩掩,走前记得打报告和事后记得回家就行。虽然你的身体材质有些特殊,但是谁能保证仿生人不会梦到‘女鬼’呢?”
“我也年轻过,我都懂,”老陶促狭地冲着机器人挤了个眼睛,“为了方便你我,咱们对外得有个身份。要是这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谁问起你来,你就说是我外甥,是个自由摄影师。平常没事窝家里,有事跑外景,你看行不?”
陆逢灯没有意见。
实验室最后留下的嘱托是让他来找老陶,但是没说让他找老陶干什么。那自然是老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更何况,对方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很实用。
虽然老陶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作为机器人,真的不会做梦。
“行了,老杨头他们还等着我去下棋呢,中午的时候我再回来。你想干啥干啥。里面那间屋子是你的,被褥床单都在柜子里,自己铺。冰箱里有牛奶鸡蛋,还有肉,你要是饿了,会做饭自己做,不会做就吃点水果,中午等着我回来再做。”
老陶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临到门边了,他又折回来,补充了一句:“WiFi密码在墙上,至于手机你就自己摸索,我不教了啊。年轻人学东西可比我这老家伙快多了。”
说完,老陶就从门口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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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桥
日落黄昏,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
厨房里亮着黯淡的白色灯光,旁边的老太太关切地问道:“小陆啊,你看得见吗?要不我用手机给你照照?”
陆逢灯手上动作不停,道:“不用,已经弄好了。”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把地面上的空煤气罐扛起来,看向对面的徐老太太道:“这位同志,我先走了。注意煤气的安全使用,安全手册我给你放在客厅的桌上了。”
徐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诶,谢谢小陆啊!”
她送轻轻松松扛着煤气罐的年轻人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客厅桌上安全手册旁边蹲着的几个火龙果,忙道:“小陆啊,吃个火龙果吧。”
陆逢灯一手扛着煤气罐,一手去开门,头也没回地拒绝道:“不用,我不吃火龙果。谢谢同志。”
徐老太太哪肯放过他:“吃一个吧,吃一个吧,你都辛苦一天了。我一个老太太也吃不完这么多,这东西放久了要坏!”
她说着,趁陆逢灯还没走出门,迅速从桌上抄起一个塞进对方的裤兜里,这会儿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这种老式大短裤的裤兜很大,火龙果轻而易举地滚落进去,瞬间就隔着薄薄的布料垂到了陆逢灯的大腿中部,沉沉地坠着他的裤腰带。
徐老太太边塞还边佯装生气道:“拿着吧,拿着吧,再不拿着我要生气了!”
陆逢灯看了看对方松弛的脸颊,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有些佝偻的背,还有手背上长出来的老年斑,判断如果这样一位老人总生气,只怕身体要糟糕,没病都要气出病来。
因此他没有再拒绝:“好的,谢谢。”
说完这句话,陆逢灯打开了镂空的铁门,又反手帮对方关上,顺着窄小的楼道下去了。
徐老太太站在门口,打开门伸长了脖子,望着那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禁不住赞叹:“多好的孩子!”
陆逢灯走出单元口,扛着空了的煤气罐朝前面路口停着的运输车走去。
坐在车上的张叔见他走来,连忙从车上下来,笑道:“忙完了?”
陆逢灯把空煤气罐放到运输车的货箱里,点了点头:“最后一家也送完了。”
张叔拍拍陆逢灯的肩膀:“辛苦了,来,我给你把今天的工钱结一下。”
陆逢灯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收款码。
张叔扫码的时候正好望见陆逢灯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手背胳膊跟自己的一对比,简直就像牛奶和煤炭放在一块儿,皮肤还光滑细腻,几乎看不见毛孔。
他一边转账一边心中纳闷儿,同样晒了好几天太阳,自己已经黑成了一块煤炭,这小陆怎么都没见晒黑?难道是因为对方负责送货上楼,在楼道和用户家里的时间加起来一天比自己少晒了好几个小时的太阳?
陆逢灯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转过这么多念头。账转完了,他就进行道别:“那我先走了。”
这会儿的确没事了,剩下的就是自己把运输车开回去。因此张叔点了点头:“行,那再见。”
陆逢灯挥了挥手:“再见。”
他下了缓坡,顺着林荫道往前走。陆逢灯从裤兜里掏出火龙果,拿在手上掂了掂,感受了一下这颗火龙果的分量。
此时的林荫道上已经开始有不少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人了。
这是二十多年的老小区,道旁的树木长得很高,枝繁叶茂。伴随着头顶树叶的沙沙声,还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短腿小鸟在道路中间跳来跳去,有人靠近了也不害怕。直到人都走到跟前了,这些小鸟才张开翅膀扑棱着飞走。
陆逢灯不过走了短短一段路,路上就遇见好几个跟他打招呼的老大爷老太太,间或还有几位中青年。他来这小区只有一个星期,就迅速认识了这么多人。
一方面是因为老陶不把他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介绍给自己的小伙伴们。还有一方面,则是陆逢灯自己跑到了煤气罐老板那儿当了临时工。
他无意间看见招工信息,就进去报名了。陆逢灯不缺钱,甚至基本不需要花钱。
毕竟他可以不吃饭,不喝水,衣服随便穿穿,房子有住的地方就行,陆逢灯跑去当工只是因为想要接触人类。而这份工作按天结算工资,有事可以不来,非常符合陆逢灯的要求。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很快,陆逢灯就收获了小区里煤气罐用户们的喜爱。他面相俊秀,身板端正,又有礼貌,即便穿着老陶的白色工字背心和大短裤,也依然气质卓群,显露出平直的肩膀,覆着漂亮的薄薄肌肉线条的胳膊,劲瘦的腰肢,还有一双长腿来。
陆逢灯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路,走到交叉路口,员工活动中心楼栋的前面。
这是一座国企老家属院,离国企只有五分钟的步行距离。企业至今已存续三十多年,仍在为国效力。因此小区内的楼栋尽管看着陈旧,但实际上里面的陈设应有尽有。面积不小的篮球场,现有一半已经沦为广场舞的地盘。镶嵌着员工活动中心,超市,小卖部的综合楼,锻炼器械,地下停车场,小花园,应有尽有。
这会儿路灯已经亮起来,灯罩周围吸引了无数蚊虫。四五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手摇着蒲扇的老头正坐在大树下,路灯旁,围成一堆聚精会神地盯着中间的棋盘吵吵嚷嚷。
其中,老陶喊得最凶:“上马!上马!听我的,绝对赢!”
“不行不行,走車,走車!”
“诶,你这人咋回事?你这是偏帮哦!听我的!”
“笑话,就你那臭棋篓子,你赢过我几盘你就说!别听他的!”
“……”
陆逢灯走过去,站在老陶的凳子旁边,提醒道:“老陶,该回家吃饭了。”
老陶刚转过脸来,旁边的瘦高老头就赶紧说:“听到没,小陆喊你回去吃饭。快走吧快走吧。”
旁边的老头们也跟着起哄。
老陶被人哄出来,又没指点完江山,心里十分不过瘾。不过陆逢灯喊了,他也不能不听。毕竟这会儿真是晚了,他也该吃饭了。
再不吃,他这一把老骨头可受不了了。
老陶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收起身下的折叠小板凳,手里的大蒲扇往腿上一拍,蚊子没拍着,倒是先把腿拍红了一片。
他看着陆逢灯,正想往九栋的方向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瞪,嘴巴一张,蒲扇往脑袋上一拍:“哎呦,今天尽想着看下棋了,晚上菜还没买!”
陆逢灯道:“那你回去做饭,我去买菜。你想买什么?”
老陶回想了一遍厨房里和冰箱里的存货,斟酌道:“屋里还有两颗小白菜,两根黄瓜。炒盘小白菜,再拌个黄瓜,素菜应该够了。要不你去街对面拐角的那家卤肉店买点卤肉回来,烧鸡也行,随便你选。这天也晚了,我懒得做肉了。”
陆逢灯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老陶跟着补了一句:“要是凉拌三丝没卖完,你也买点回来!”
陆逢灯已经走出老远,听到这句也没回头,握着火龙果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走出小区门口。
这会儿夕阳的余晖只剩一点点缀在天边的云端,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宽敞笔直的大道上车水马龙,两边的小道上是骑着电动车或自行车晚归的疲惫上班族,其间夹杂着摆摊卖狼牙土豆,铁板鱿鱼的摊贩。
陆逢灯顺着人行道走了两步,一座天桥横跨两边。
街边的路灯没有天桥高,天桥也是很朴素的天桥,没有悬挂任何招牌,也不张灯结彩。一眼望去,天桥的顶端在街边酒楼的红灯招牌下映出一片黑黢黢的深红,仿佛泼开了一层暗沉沉的血。
卤肉店在街对面,他要想过去,除非横穿马路,不然就得走这个天桥。
陆逢灯迈上了台阶。
天桥的台阶每级都很矮,整条台阶又长又多。
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五分钟都还没有走上去。
走了好一会儿的陆逢灯看着前方高处遥遥无期的天桥顶端过道,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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