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为竭
他们立马出发,一路或是骑马或是泛舟,在一袭朦胧烟雨中抵达了山林。山林的正中,依旧是冲天的黑光。
敬闲说:“这里对应阳间的地点,是云山港。”
路迎酒又是在地图上做标识,然后留下来研究。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他们重复着一模一样的流程。
找到阵法,赶路过去,研究完之后又去下一个。
路迎酒把地点列出来:
【康离大桥
上阳市大学城
云山港
东城酒吧
月山疗养院
双丰市第二人民医院】
有两个地名分外眼熟——
东城酒吧是陈家灭门案发生的地方,陈敏兰死在了那里。
而月山疗养院,则是张念云自杀的地方。
陈敏兰临死前,用手机给路迎酒发了一句:【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
而张念云的密码箱里,全是路迎酒小时候的照片。
这两人都是与路迎酒有着重要联系的,而如今,也与这阵法有关,不可能是巧合。
在地图上,它们大体构成了一个圈,东南西北全都被囊括,几乎圈住了大半个国家。
路迎酒若有所思。
鬼界实在太大,还有最后一个地点迟迟未被找到。
敬闲就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十八层看看我的宫殿?”
“我都见到你多少宫殿了,”路迎酒说,“宫殿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度假村七八个,还有各种观景小屋。”
“那不一样。”敬闲说,“十八层是我的主殿,而且我是在那里的深渊诞生的。”
那必须得去啊。
路迎酒一听就跟着他走了,又说:“我有种陪着妃子回娘家的感觉。”
闲妃:“嗯哼。”语调愉快。
鬼界的十八层是最为凶险之处。若非大妖大鬼、赫赫有名的神官,谁也不敢接近。
它的入口在大片的彼岸花之中。
路迎酒在花海前勒马,放眼望去,血红一片,龙爪般的花瓣随风摇曳。
明明枝叶柔软至极,风一吹即倒,偏偏给人肃杀寂寥感。
敬闲说这里不方便骑马,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前走。
路迎酒紧跟在他后头。
花朵太茂盛太密实了,热情地向他们涌来,道路并不好走。在他们身后,花海留下水痕般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左右望去尽是血红。
若是孤身迷失于此地,恐怕永远都走不出去了吧?
路迎酒牵着马,看着敬闲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敬闲……”
“嗯?”敬闲回头。
路迎酒自己都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下意识叫出了口。
他笑了笑:“没事,就是顺口叫了叫。”他走快半步,与敬闲并肩,“可能是快看到你诞生的地方了,挺高兴的。”
敬闲也笑,拉住他的手,两人继续往花海深处走。
又是不知多长时间。
一道孤零零的木门立在了彼岸花中。
没有房屋宅邸,没有任何建筑,就只是一扇木门而已。门上干干净净,除了木头纹路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里了。”敬闲说,轻轻转动把手。
他一手揽住路迎酒,一手推开了木门。
炽烈的白光与狂风从门缝中吹出!
浓烈的阴气翻涌,所过之处,彼岸花的正中竟然生出了人脸。密密麻麻,全都在放声大笑!
一时之间整片花海都是笑声,都是摇摆的人脸。
路迎酒微微皱眉。
而敬闲已经揽着他,走入了门扉之中。
白光浸满了整个世界,他眯起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待到尖笑声远去,周围光线慢慢暗淡了,出现在眼前的是碧瓦朱墙。
连绵的碧瓦朱墙,一望无际。
这色泽不知是怎么制出的,在光下熠熠生辉,梦幻般的绚丽。屋檐下几串铜铃啷当作响,悦耳动听。
路迎酒微微睁大了眼睛。
往远处看,高大的宫殿伫立在正中,直直插入云端好似一把利刃。
或许是因为跨越了漫长岁月,它不属于任何一种建筑流派,人间不同朝代的美学同时凝聚,殿阁楼台交错林立。又有鬼界独特的粗犷,面目狰狞的鬼神相立在屋顶、刻在门扉,仿佛下秒就要带着一身血汽挣出。
语言难以形容出它的雄伟。
日光熹微时层层光影错落,砖瓦通透,宝石闪耀,它是熠熠生辉的琉璃之城;月光如银时缭绕云雾,执着灯笼,行走在高处,足下能踩灭周身星光,它便是天上楼阁。
完美的造物。
只属于鬼界最尊贵的君王。
只除了一点……
路迎酒的目光游移,在一扇华丽丽的大门上,看到了一张白纸。
白纸上是一个快乐的火柴人。
火柴人旁边有敬闲龙飞凤舞的题字:【吾爱路迎酒】
路迎酒:“……”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垂死挣扎:“你只在这个门口贴了火柴人,对吧?”
“怎么可能呢?”敬闲高兴道,“这整个宫殿全都是你!!”
第90章 后宫起火
宫殿的设计奇妙,最中心的内殿空无一鬼,外殿至周围一圈建筑都是鬼来鬼往,有长街有酒馆有戏台有牌坊,俨然就是座小小的城市。
当然,普通鬼怪进不来这里。
能在此处活动的,不是开店的鬼老板们,就是有头有脸的神官。
敬闲说:“之前这里还要更热闹。但这几月来,我不是派了很多鬼去找阵法吗,出差的鬼太多,这里都没那么繁华了。”
“也挺多人的了。”路迎酒说。
这鬼流量,让他想到了大城市周末的步行街。
敬闲领着他,穿过一道数十米高的墨黑大门,入目便是热热闹闹的长街。
路迎酒说,他想在这里逛一逛,体验一下鬼界的风土人情。
敬闲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增进感情的机会,当即手一扬,两只小鬼从地下钻了出来,给他双手奉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玉石质地的半脸面具,黑色是主体,红色则在边缘勾勒出狼牙般的图案,总体来看,给人一种肃杀的不安感。敬闲将它扣在脸上,说:“这是我平时微服私访的时候用的。你要一个吗?”
这街上除了他,还有不少戴面具的鬼怪。
有些是不愿抛头露面、暴露身份的神官,有些是生得丑恶,不愿意见人。
路迎酒摇头道:“不了,反正这里没人认识我。”
“怎么会呢,”敬闲说,“我把你的画像贴了那么多年。”
路迎酒:“……”
他放弃和敬闲争辩这个话题,率先迈步往前走了。
长街上阴气森森,各种店铺林立。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道上,路迎酒怀抱着毛团子——它兴奋地左看右看,充满了好奇心。
“包子!新鲜的包子大甩卖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包子大甩卖了!”
包子铺里的鬼老板招呼得热情,路迎酒过去一看,灌汤包里涌出了黑色的汁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路迎酒低声问敬闲:“这包子里是什么啊?”
“腐水。”敬闲说,“从尸体上炼出来的,吃了会穿肠烂肚。”
路迎酒:“……”
他一把摁住跃跃欲试的毛团子,飞速走开了。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街上临时搭的戏台。
几个戏子身着华丽的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那是鬼界古老的语言,路迎酒听不懂,只觉得那调子百转千回,似有怨气。
台下黑漆漆挤满了鬼,他们进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