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罂粟 第6章

作者:韩骨 标签: 玄幻灵异

  “不会很久,顶多再有五六十年。”莱恩斯对亲切的问候表达了谢意,随后开始举起锤子拆卸木板。

  叮铃咣当的声响和阳光彻底搅乱了睡觉的气氛。安德烈深吸口气,揉着眉头起身。

  “这些东西都看完了?”莱恩斯坐在单人沙发上,翻阅那本日记。

  不过翻了几页,他的表情就从严肃转向难以理解,最后变成了不屑和冷漠。

  不似安德烈那样细读,莱恩斯从来不信神,也理解不了宗教和仪式的美感。这些语言在他看来就是蛊惑人心的咒语。越看越觉得是一群疯子。

  莱恩斯无法和这群人产生共情,安德烈却可以。

  暴力美学在这位“神”的话里得到了很好的展示。

  他把谋杀称赞为复活,把虐待称赞为考验。血是衷心,肉是诚意。

  如果不是安德烈对践行这些的人类极度反感的话,也许真的愿意作为旁观者,欣赏这出算得上精彩的戏剧。

  莱恩斯翻到了最后的几页,说:“后来的情绪不太稳定。理智可能也不清醒了。”

  “长生和力量足以让人类失去自我。”安德烈对此并不奇怪,说,“抛开这位失败的信徒,这本日记前半部分有不少东西可以考究。”

  莱恩斯合上日记,做出倾听的动作。

  “里面提到的和神同化,成为神的一部分,应该就是指变成吸血鬼。而神赐给人间的礼物,就是日行者。”安德烈解释自己的猜测,“帮日行者成神,就是要研究如何让日行者变成吸血鬼。”

  莱恩斯神色一凛,想到了不太好的可能性。

  安德烈看着他,证实了他的想法:“给一个最坏的可能,这位‘神’,或许想要不依靠初拥创造血族。”

  “不过这只是猜测。血族一向对扩张没有兴趣。过多的废物只会拉低族群的生存能力。更可能的原因是,他在玩乐。”

  莱恩斯越来越难看的脸于安德烈来说是个不错的消遣。他扶着棺材边沿,修长的手指敲击木头,发出“哒”“哒”的声响。

  “我们喜欢研究人类。你们拥有无限的可能性。愚昧且聪明。弱小又强大。”安德烈对着瞪向他的莱恩斯笑,“把你们玩弄在手掌心,洞察人心,做牵线木偶的掌控人可是个不错的游戏……”

  随着话音落下,银匕首同样插在了安德烈手边的棺材上。上好的漆料被划掉一道。

  “啧。暴殄天物,记得在月底工资里多赔我一金币的修理费。”安德烈拔出匕首说着。

  不过低头抬头的空档,莱恩斯已经从沙发略向棺材,夺过安德烈手中的匕首,将人往下压去。

  两人一起倒在棺材里,银匕首抵着圣器,压迫在动脉。

  “别忘了,你们手里的牵线木偶可是屠杀了血族,逼迫你们签下了避世条约。”莱恩斯弯着嘴角,毫不客气地挑衅,“还有你,我亲爱的安德烈。你可是被一个人类救下,挖走了心脏,现在戴着圣器为人类办事。”

  “别激动。”安德烈推开匕首。

  棺材是经典的六边形,上宽下窄,根本不够人横着倒进去。因此此时的安德烈长腿耷拉在棺材边沿,难受极了。

  “我可没否定人类的强大。但你也不能忽视人类的愚蠢和弱小。”安德烈支起身子,从棺材里站起来。

  他平静而客观,金色的头发在阳光底下美丽的耀眼。

  这个话题被很默契的避过。

  血族和人类,永远不是一个族群。安德烈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所谓的责任感。

  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他都兴趣缺缺。相比之下,还是思考如何让家里的弥撒学习吃熟食更加重要。

  莱恩斯知道自己有些激动。却没有道歉的意思。

  在这个问题上,他永远都不爽血族的态度。更何况安德烈本就是只吸血鬼,是他注定要杀死的敌人。

  “你说的这个血族,有确定方向吗?”莱恩斯收起匕首,回归正题。

  “在我熟识的血族里,没有。”安德烈思考着,他话说得很慢,证明思绪还没理清。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疑点。第一,女孩到底是怎么觉醒的,他们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这种方法。第二,高等血族的血在哪,又来自哪里。第三,是否只有女孩一个日行者。”

  莱恩斯闻言,想到了地窖下一排印着十字的房间,不仅沉下心。

  “亨利的尸体还在吗?我想去看看。”安德烈提出要求。

  莱恩斯说:“应家属的要求下葬了。在边界的墓园。”

  “有具体位置吗?”

  “我看着下葬的。”

  “很好。”安德烈满意地勾着嘴角。“那么长官,劳烦陪我挖个坟吧。”

第七章

  北区有两个墓园。一个在南边,临海靠城。而另一个在西边,挨着一片要死光的灌木,祭品被老鼠啃食。

  亨利就被葬在这里。

  亨利的葬礼是夜巡花钱办的,一口薄木棺材,一支劣质墓碑,加起来不过七个银币。

  女孩的祖母不是个识字的人,因此墓志铭刻板普通,如同批量生产的猪肉上盖得检疫合格章。

  莱恩斯背着铁锹,没有找牧师来祷告安息。

  毕竟死者心中的神也不是上帝,维森诺尔的牧师也不会屈尊,来为街市的一个无赖引路。

  莱恩斯把一柄铁锹扔给安德烈,一脚踩在铁锹上,铲下一推土说:“帮忙。”

  “按道理来说,我是文职人员。”安德烈接过铁锹,无辜地回答。

  “我可没见过徒手能掐断脖颈的文职人员。干活,顾问先生,不然你月底的十二金币就会一枚也不剩。”莱恩斯把土扔在安德烈在的地方。

  后者轻巧躲过,在干活前小声补充:“是十三枚。洗衣服的钱可不能赖掉。”

  莱恩斯并不想和一只吸血鬼争吵洗件裤子需不需要一金币的问题,他埋头挖土,两人合力下,很快就看见了棺材。

  安德烈用铁锹抵在棺材盖下面,稍一用力就撬起了一排的钉子。他动作熟练且迅速,很是轻松。

  莱恩斯抱着铁锹挑眉:“文职人员?”

  安德烈推掉棺材盖,把铁锹扔在一边,毫不愧疚:“有点力气的文职人员。”

  离凶杀案发生有段时间了。棺材劣质,天气也不算冷,尸体上爬满了蛆虫。腐烂的臭味弥漫开来。

  安德烈皱着鼻子后退,嫌恶地说:“我后悔来帮你办案了。”

  老老实实在密林古堡呆着,哪需要翻一具腐烂的尸体。

  莱恩斯显然见得多了,用铁锹拨开白花花的虫子,将亨利的头歪在一边。

  尽管已经有了部分残缺,但脖颈处巨大的血口子很是明显。无疑,这是致命伤。

  那道伤口及其惨烈,尖牙撕掉了一块皮肉,造成大动脉严重失血。

  “真粗鲁。”安德烈评价,伸手在亨利下身裤子处摸索。

  他探着身子,仰着头颅,生怕低下一点就看见肮脏的东西。

  幸好努力有所收获。安德烈满意地拿出一只试管和注射器,打开木塞,在里面嗅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那位神秘的高贵血族的血。”安德烈把试管扔给莱恩斯,顺带拽出莱恩斯怀里的绒布擦手。

  “怎么会在亨利身上?”莱恩斯用袋子装起试管问。

  “我有一些猜测。但还不能确定。”安德烈说。

  “转化血族唯一的办法是进行初拥。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只有理性,完美的后代。但显然这位‘神’有别的想法。他利用日行者残存的血脉作为跳板,想要找到不用初拥制造血族的方法。”

  “进行刺激是一种尝试,而另一种就是注射血液。”他伸手给莱恩斯展示针管。

  莱恩斯想到了女孩胳膊上的烧伤,“所以她胳膊上的烧伤没有痊愈,原来是这样。”

  “高等血族的血对低等血族来说是毒药,注射导致了皮肤烧伤。同时,也导致了她的转化。”安德烈停下来。

  残留的疑问还是很多。注射血液转化吸血鬼根本是无稽之谈。饮用血族的日行者同样会死亡,女孩的存活显得没有任何逻辑。

  “这样的血只有一支。我认为以亨利的智商,应该想不到要毁尸灭迹。因此猜测这瓶血液并不是长期供应。那本日记里,亨利是‘神’选中的使者,他引领了木屋下的活动。而他目前安详地躺在墓地里。”安德烈撇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尸体,“好吧,也许他永眠的并不怎么快乐。”

  “总之,线索现在断的干干净净。除非你能撬开夜莺的嘴巴,让他和我聊聊我的‘同胞’。不然这件案子只能到此为止。”

  安德烈显然也并不甘心,接着问道:“其他几件屋子,搜查了吗?”

  “等到了几个人,都是城里的流浪汉或者酒鬼。他们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承认有神承诺永生。”莱恩斯说着,有些嘲讽,“但大多数都是冲着暴力带来的刺激和欢愉去的。”

  也就是说,亨利这位使者没有带来和他一样的狂信徒,而是收纳了一帮游手好闲的废物。

  线索彻底断了。亨利的日记疯疯癫癫,神神叨叨,没有任何关于神的蛛丝马迹。

  甚至于他这位忠实的信徒,连“神”的面容都没有见过。

  安德烈脚尖上钩,踢起棺材盖合上棺材,冷漠道:“窝囊废果然是窝囊废。真是浪费时间。”

  他思考片刻,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莱恩斯闻声看向他。

  “让我对那个日行者进行读心。”

  “不行。”莱恩斯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按照你们人类的逻辑,她已经是怪物了,不是人类,也不是孩子。况且读心而已,我又不会杀了她,我对野兽的血可没兴趣。”安德烈有些不满。

  他没有直接进行读心已经是让步。这种属于人类的优柔寡断实在是虚伪的让他反胃。

  “还是你们能包容她,把她送回家?莱恩斯,你比我更清楚血猎的作风,你们会查明白她的身份,然后冠上恶魔的名义,把她烧死或者砍头。”安德烈眯起眼睛,“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莱恩斯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命令道:“不准对任何人进行读心。负责下次架在你脖子上的就不是圣器而是铡刀。”

  对于威胁安德烈并不在意。他举手表示投降,“听你的,长官。”

  莱恩斯回到夜巡后就匆匆出去了。被抓回来的几个流浪汉还没有详细审问,夜莺那里也要给个交代。

  安德烈在夜巡百无聊赖,干脆躺进了棺材。

  莱恩斯回来后看到闭合的棺材和安静的屋子,关上门,选择在大厅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夜晚的月亮滚圆,单薄的雾遮不住明亮的月光,清白的光透过窗户洒在光滑的棺材上。

  细微的摩擦声一点点响起,如同月光造就了古老生物的复苏。

  安德烈安静地推开棺材,对着月亮看了片刻,最后化作蝙蝠飞出了夜巡。

  银环缩小套在蝙蝠脖子上,发着光抗议。然而对手显然过于强大,很快安静下来。

  夜晚的北区并不沉寂。酒馆里的灯光和彻夜狂欢的喧闹和街道风餐露宿的流浪者形成对比,织就了一个矛盾,却真实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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