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罂粟 第63章

作者:韩骨 标签: 玄幻灵异

  这场梦境在崩塌,主导权从他手中滑落,转向他以为被他寻找到弱点的猎人手中。

  寒光从背后闪现,安德烈来不及躲避,被人掐住了脖子,刀刃抵在他后腰。健硕的身体贴在他后背,危险的气息从猎人身上散发。

  在读心里面,安德烈从没有遇到过对手。

  他一向肆意参观别人的梦境,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到最痛苦,最深刻,最卑鄙的记忆。这些梦境带着个人感情色彩,夸张离谱,却引人入胜。

  看客在剧场被主演捉住脖子的事情,安德烈还没有经历过。

  安德烈举起双手,侧过脸,莱恩斯整个身体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面目表情,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尖翘的鼻尖。

  “滚出去,血族。”冰凉的话语落在安德烈耳边,尖刃透过布料,几乎刺进皮肉。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容纳看客的剧场变作闲人免进的私人居所,黑暗由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抢夺梦境的主导权。

  安德烈心神一缩,被黑暗吞噬后迅速睁开眼,他的胸膛被重重一推,猎人血痂刚刚掉落的手握着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莱恩斯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他凌厉的黑瞳里夹杂着血丝,如同蜿蜒在古堡上的藤蔓,遮蔽了健康的颜色。

  银刃刀锋毫不客气地擦着安德烈的脖颈,淡淡的焦糊和血腥味道飘散开来。

  弥撒尖锐的“喵嗷”了一声,冲着莱恩斯的小臂咬上一口。

  “啪叽€€€€”

  “嗷呜!!!”

  卷耳标致的猫脸撞上安德烈的手掌,大尾巴委屈地卷起,弥撒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冲它见“色”忘宠的主人呲了呲牙,一溜烟跑远自闭去了。

  安德烈在后面叫弥撒,然而卷耳显然是有脾气的,自顾自攀上阁楼,消失在黑暗里。

  “……”替受害者挡过一击猫爪的安德烈有些讪讪,他推开银刃,脖颈烧焦的痕迹迅速消失,恢复如初,“两清了。”

  安德烈极度僵硬,有那么一点梗着脖子的劲。但他神情自然,一丁点窘迫都要扒开了才能体会出来。

  正在气头上的莱恩斯大概没那个功夫去仔细琢磨一只吸血鬼的心思。

  “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脖子。”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安德烈,收起刀刃,而后跨出棺材,走到角落里沉默着闭上眼睛。

  大量失血又经历读心的猎人身体状况不会太好。他靠着墙的动作僵硬勉强,透露出一点故作坚强的倔强来。

  但安德烈清楚地知道,那根本不是倔强,而是在虚弱下隐埋的杀意。

  惹恼了前上司的顾问先生不算太后悔。那场堪称精彩的“演出”可比猎人的杀意值钱多了,毕竟猎人吗,本就应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杀死吸血鬼。

  “我都忘了,第一次和你见面是在一百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你不仅活着,样貌都没怎么变。”安德烈爬出满是血迹的棺材,慢条斯理把身上的脏衣脱下。

  长眠让安德烈对时间概念有些模糊。十年,五十年,或者一百年。只要他在棺材里不张开眼睛,时间就是静止的。

  猎人的样貌在记忆里从未改变,没有胡茬,没有皱纹。仔细想来,这个人类几乎和他一样,是个长生不老的怪物。

  “你的血脉究竟是什么样的?”安德烈舔着嘴唇,口腔里还残留些许血液的甘甜。

  莱恩斯拥有血族的血脉,他的的父亲是吸血鬼,母亲在临盆前夕也被转化过,理应血统纯度不低。

  但安德烈品尝不出来,或者说分辩不出究竟是哪种物种的血液。莱恩斯的血液纯美甘甜,新鲜滚烫,比他喝到的血液更美味。这绝不属于血族或是人类。

  安德烈盯住莱恩斯,问:“你是日行者,还是吸血鬼,或者……是人类?”

  莱恩斯睫毛动了动,他耳边有€€€€€€€€的声音,也有吸血鬼好似调侃的声音。莱恩斯没有吭声,也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完全屏蔽了安德烈的存在。

  被忽视的吸血鬼收回目光,继续道:“还有在黑市的测试,你第一次和第二次的等级不一,是因为第一次掺杂了一些日行者的血液做调和。而第二次你根本没有耍什么把戏,你的血液里拥有吸血鬼的血脉。”

  沉重礼服落地,安德烈背对着莱恩斯,稀疏的光打在他肩胛骨上,苍白的皮肤被染成了金色。

  “你抓住试管给我看,但手掌握住了透明部分,没人知道你到底是用了还是没用。藏得很好,莱恩斯。”安德烈卷起沙发上的毯子,把自己包了进去,半躺在沙发上,皱着眉看始终闭着眼的猎人。

  猎人如沙漠上的奇石对待风一样对待吸血鬼,安德烈眯起眼睛,突然说到:“你的……父亲。”

  沉睡的狮子终于被惊醒,莱恩斯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威胁。

  安德烈目的达成,勾起嘴角:“是个血统很高的血族。你烧掉了他的画像,梦境里隐藏了他的名字。是你不愿让我看到,还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又或者……”

  “……你怕记起那个名字?”

  莱恩斯眼睛一缩,冷冷到:“你管的太多了。”

  莱恩斯拒绝了回答,并强硬地终止话题。

  吸血鬼对人类的行为颇有研究,记忆的缺失在深度读心过程中也能够找回。如果依然空缺,一般代表这段记忆太过痛苦,所以被刻意遗忘了。

  莱恩斯不是普通人,他能在读心期间把血族赶出自己的世界,就代表他拥有掌控自己的能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不会被其他人轻易地引诱。

  “收起你对人类的恶趣味,花点心思在自己的性命上会让你没那么无聊。”莱恩斯不会继续纰漏自己的隐私,眯起眼睛看着只裹了一条毯子的安德烈,不算善意地提议。

  “你不无聊,探长先生。相反,你身上的秘密有趣极了。”安德烈笑笑,不再追究莱恩斯的过去,而是拿起茶几上的黑色卡片,说:“顺便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安德烈下垂的眼睑温和,眸子却在转向卡片的瞬间变得冰冷。

  血族是优雅的贵族。也是残忍的刽子手。

  安德烈从来不是善类,他是一只长着獠牙利齿的猛兽。

  不对猛兽一击毙命的后果就是遭受报复。

  “你回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莱恩斯问。

  “有人闯入了古堡,趁着我虚弱的时候捅了我一刀。”安德烈举起手腕,那里皮肤光滑苍白,纤细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紧致的肌肉和筋骨突出着。

  “他们抽了我不少血。”安德烈皱着眉,半是恶心半是严肃地说着,“银刃上的阵法只能暂时困住我。德里克动用了血族的封印对付我。木桩插在心脏七天,不接触阳光和其他血液,我就会彻底死亡。但在这期间我可以听可以思考。”

  “德里克出去过一次,回来时带来了木桩和封棺钉。他很谨慎,没有透露过多信息。”

  事情听起来很棘手,莱恩斯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和疯子较真的原则是,要么我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安德烈扬起嘴角,金色的眸子里蔓延着血色,“我收回之前的辞职信,在让德里克付出代价之前,我可以为血猎效命。”

  自从认识安德烈以来,莱恩斯就很少看到过这只吸血鬼生气。他多半是慵懒的,冷静的。偶尔动怒也会将情绪控制得极好。

  向这样明显的杀意实在是很少看到。

  “诺德单方面和你决裂了,你要回只能回夜巡,非正式雇佣。”莱恩斯说,“愿意吗?”

  安德烈挑眉,仔细打量莱恩斯。猎人板着脸,似乎在公事公办。

  然而安德烈成为顾问这件事从来就没认真征求过诺德的意见,猎人的目标完全只在“非正式雇佣”上。

  “听你的,长官。”安德烈无所谓地摊手,容忍了莱恩斯突如其来的脾气。毕竟他还理亏,似乎也没资格去争取那几颗银币的工资。

  “既然达成协议,我们至少要有一个共识。”莱恩斯终于从阴影里走出,他的脸色回复了一些,唇也没有那么苍白,“对于一切与案件有关的信息,需要无条件共享。”

  安德烈挑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莱恩斯垂眸看着他说:“那么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德里克究竟是谁吧。”

  睚眦必报是人类和吸血鬼众多共同点中的一个。

  当任何一个人对嘲讽沉默,不代表选择容忍或沉默。相反,他一定在酝酿一个更完美,更凶险的陷阱等着对方。

  安德烈想过莱恩斯早晚要报复回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并且比他冠冕堂皇多了。

  作者有话说:

  小伏笔揭秘站!

  关于莱恩斯的身份有一些小小伏笔,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猜到~

  在黑市的两次血液检测,第一次等级低是莱恩斯掺了少许日行者血液,第二次则没有。

  他拿出试管的时候盖住了透明部分,所以无法知道用量。

  而安德烈去车厢找法阵也是为了这个,但是安德烈只品尝出猎人的血液与众不同,所以说出了“你的秘密”这样的话来诈莱恩斯。然而对方过于狡诈,保持了沉默。

第八十六章

  “打听人的隐私很不绅士。”安德烈裹了裹毯子,讪讪说到。

  吸血鬼不会感觉到寒冷,这个动作只是一种本能,拒绝裸///露的本能。

  “彼此彼此。如果你要已读心的形式向我解释,我也不会介意。”莱恩斯并不退让,完全抵挡住安德烈的诋毁。

  理亏的吸血鬼对上司的“不近人情”表示了遗憾,说:“正如你所知道的,德里克是我的孩子。但同时,他也是我的兄弟。”

  “我见到德里克的时候他只有七八岁,蓬头垢面,吃不饱饭,被扔在马厩里给马匹搬粮草,以换取一块发了霉的黑面包。”

  “他那时候真的很瘦小,就那么一点,皮包着骨头,拿着铁叉子叉马草,大腿比马腿最细的部分还要瘦上一圈。他在街市里一点也不起眼,是个只要饿死就会被拖去森林烧掉的废物。”安德烈说着看向莱恩斯。

  “就是这么个废物被马主人拖在街市上打骂,说他还不如那一捆马草值钱,卖出去连一杯啤酒都比不上。但很不巧,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如鬣狗一般的眼睛。那天晚上马场主的马厩着火,连人带马全部被烧死。”

  “我在倒下的木梁下看到了半死不活的小废物,他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不是人,你是恶魔,你救我,我把灵魂卖给你。’”

  莱恩斯听到此皱起眉,德里克从小就过得不顺遂,同时也不善良。

  “所以你救了他。”

  安德烈点头:“老实说他很特别,扭曲,残忍。他可以因为愤怒杀死恩人,可以为了生存对仇人笑脸相迎。嗯,让我觉得……他很有趣。”

  莱恩斯对血族的“有趣”不敢苟同,想了想没有进行反驳:“之后呢,他为什么会变成你的兄弟。”

  “这很复杂。”安德烈说,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又像是回想起一些往事,“血族很少发展后代。我们不生不死,是世间游走的亡魂。我们的生命无聊单一,捕猎与进食是唯二的长期追求。”

  “无聊很可怕。有的人在无聊中衍生乐趣,有的人堕入深渊。人类的大脑让我们不甘于野兽一般捕猎。”安德烈停顿片刻,自嘲地笑着,“所以当我们厌倦了长生,就开始寻找死亡。”

  “寻找认可的后代,对他进行初拥。他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赐予镰刀的死神。德里克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他比我更适合胜任弑父这件事,所以我的父亲抛弃了我,选择了新的孩子。”安德烈看着一言不发的猎人问,“我讲故事的技术很差?”

  “不。”莱恩斯否认,紧接着问,“你选择对德里克进行初拥,是想他杀了你?”

  “如果他可以的话,我很乐意接受。”裹着安德烈的毯子蠕动了一下,他摸着自己胸口已愈合的伤口说,“嗯,不过现在后悔了。他不是个难得一遇的鬼才,只是个蠢蛋。”

  莱恩斯打量这个裹着单薄毯子,像只团起来的过冬金毛小熊一样的吸血鬼,对他的感叹沉默不语。

  猎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是单纯的挑衅,也不是单纯的嘲讽。安德烈伸出脚将红色缎面的沙发靠垫踢出去,飞向莱恩斯的脸,遮住视线。

  “什么表情?有什么高见尽管说。”安德烈靠着扶手,像只偷吃生鱼的豹猫。

  “没有。”莱恩斯从来不对他人的选择和人生发表看法,“你有任何和德里克相关的线索吗?”

  “德里克的这里不太正常。”安德烈点点自己的脑袋,“他的情绪过于放大,偏激,暴躁。他对自己的定义就和你们人类舞剧里穿着燕尾服出场的吸血鬼一样,任何与演出剧本相左的偏差都会让他歇斯底里。”

  “破坏他仪式感和剧本的人都罪该万死,我的插足导致了曼陀罗运行困难,所以他要杀了我。而与此同时,这也是他剧集中的一部分,每一个被初拥的血族都将弑父当做荣耀。杀死他们的父亲就是剧本的高潮情节。”安德烈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换了话题。

  “我没想到他找来的这么快。现在弑父的戏落幕,他需要找到他的观众。”安德烈拿起那张黑色卡片,中指和拇指轻搓,烛台“嗤”的一声燃出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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