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鸟童子
第11章 你知道我是魔修。
夏子皎站在沸乱灵力之中,强大的灵力几乎要将他冲击得无法站稳,他晃了晃,身子单薄得跟纸片一样,一枚小小的晶莹宝珠从他领口滑出,又顺着衣襟交叠的缝隙落回衣衫中。
玄灵珠!
玄灵珠怎么会在他的身上?!无垢仙君确认那就是天地至宝玄灵珠,殷玄生心性坚决天生无情得天道偏爱,自少年起就多有奇遇,寻常人比不得他分毫,就算是他这个仙君长辈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
玄灵珠这样的宝物,受天地感应随主而出,先有奇才出世,玄灵珠才会应运而生,但玄灵珠虽然难得,却是可以易主的东西。
他本就想要殷玄生为儿子偿命,此刻见了玄灵珠现世更加不肯收手,大手一挥灵力转了一个头,朝着夏子皎而来。
那灵力丰沛汹涌,还未到面前来夏子皎已经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压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踉跄退了两步跌在白玉桌椅上,只看见面前的殷玄生正抬起手,掌间魔气隐隐涌出。
下一刻,狂风骤止。
随着一道声音遥遥传来,一道身影落在会客厅中央,妇人仙袂飘飘,单手掐了个简单的诀,手印压下,将一切都平息在了这一个手诀之间。
“仙君,你这是在欺负我家阿潜吗?”
那声音有凤鸣之相,沉静清亮,随着身影落地,那道声音化作声波荡开,融雪般的化解掉了会客厅中一股股紊乱冲撞的灵气。
夏子皎惊喜的抬起头:“娘!”
夏夫人微微点头,侧过头来看向少年,温柔一笑:“阿潜,怎么如此淘气,又惹是生非了。”
“我没有!”夏子皎恨不得当场给自家娘亲说一遍无垢仙府这些人以前表现得那么光风霁月实际没一个好东西,不过他也知道开宗立派的人物的台面上不说这些,也是忌讳别人说的,便瘪了瘪嘴表示很生气。
夏夫人笑眼看着少年那副受不得丁点委屈的模样,余光缓缓落在少年身前之人身上。
那目光,多少有些不咸不淡了,殷玄生抬起眼,已经收拢掌心将魔气全然隐住,合作一个见礼:“夫人。”
夏夫人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无垢仙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候了起来,不过夏子皎听他俩的话里都带着刺,在互打机锋呢。
夏子皎松了一口气,抬手拽了拽殷玄生衣袂:“没事了,我娘亲来了。”
“嗯。”
阿赖耶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主上最不喜欢被人打断兴致:“又来一个送死的。”
夏子皎探了探脑袋,看着他没有多少情绪的侧脸,还是那样冷冰冰的情绪,甚至眉眼间的阴影还深了一些。
还没看出一个结果来,便听见娘亲唤他:“阿潜,过来。”
“娘亲,做什么?”夏子皎起身稳了稳身形,快步向下走去。
靠近了一些,便听见两人正在讨论这次的事情要怎么收尾,不过娘亲并没有给无垢仙君好脸色就是了,不管要人还是要物,就淡淡一句话。
“仙君,何必强求。”
无垢仙君看着少年走了过来,脸色几乎铁青:“夏夫人,我儿在你仙府身死魂消,我仙府折了两个长老,你当真打算一句话便搪塞过去了!”
“那仙君打算如何呢?这殷玄生……”赤云仙君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家阿潜在背后暗暗戳了戳她的背,当即便将话音一转。
“———终归是我赤云仙府的人了,当年说好将他送给我们赤云仙府的,如今也已经上门来了,仙君是想要如何的交代呢?”
无垢仙君一听他这话便知道夏夫人不止是要护儿子,连殷玄生都要护了。
他冷哼一声:“我要你赤云仙府亲自上门来为我儿吊唁守灵,要你们为殒命长老诵经祈福,要那殷玄生亲自奉上玄灵珠赔礼道歉。”
“玄灵珠乃天地至宝,随主而出,殷玄生是玄灵珠的主人,凭什么给你!”夏子皎虽然不知道玄灵珠到底是何等厉害的法宝,但也听说过玄灵珠的传说,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殷玄生的玄灵珠落在这老菜皮手里。
无垢仙君冷笑一声:“子皎,莫要装模作样了,殷玄生的玄灵珠不就挂在你的脖颈上吗。”
夏子皎一下瞪大了双眼,转头看向远处的殷玄生,殷玄生还站在白玉台上,静静看着他们三人,漆黑的眉眼之间冷酷到残忍,看向夏夫人:“那的确是我的玄灵珠,他离了此物,便会殒命。”
夏子皎轻轻按住胸口,靠近脖颈的下方,那颗小珠子圆滚滚的,贴着他的肌肤,泛着一丝幽幽凉意。
“这……是玄灵珠?”
夏子皎恍恍惚惚,夏夫人捉起了他手腕查看都没发现,夏夫人握着他的脉大惊失色,当即叫了人来,片刻也不敢耽误:“快将少君送去休息。”说着余光扫向殷玄生:“劳烦殷公子跟着阿潜了。”她已经察觉到,夏子皎不能离玄灵珠的主人太远,忧虑之下也对殷玄生客气了三分。
婢子拥了上来,二话不说将人簇拥着送了下去。
夏子皎手掌放在胸口,那颗小小的珠子还在硌着他的手心,隔着几层轻薄衣衫轻轻抵动,恍惚之下回到了清竹院。
待到婢子退下,眼前光影晃动,是殷玄生来到了面前,他挡住了半透进来的光线,一步一步,走到少年面前,垂眼之下漆黑双眸俯瞰,宽大的手掌落在少年脖颈上,热度惊人。
顺着脖颈向上移,虎口卡住少年下颌,捏着他软嫩的脸颊迫使少年抬起头来。
夏子皎呼吸急促了一下,不明白他又要做什么,胸口的玄灵珠冰冰凉凉的温度沁润在肌肤上,殷玄生的手上并没有用力,夏子皎抬起眼,看向殷玄生幽黑的眼瞳,只觉得脊背一麻,泛起了一阵寒颤。
“你做什么……是你自己把玄灵珠给我的。”
殷玄生迫近了一些,他本就是坚毅至极的剑修,更有无尽的黑暗包裹,俯瞰而下是魔神审判阴翳如云。
“你知道我是魔修。”
殷玄生不是在问他,是在陈述。
他在待客厅时将夏子皎放在了自己的保护领域里,里外不相通,外面的人感知不到他催动的魔气,夏子皎不会感受不到。
夏子皎楞了一下,想起方才在他指尖一闪而过的魔气皱起眉头:“你本来就没想瞒我啊。”
“你不吃惊。”
“就算你是魔修,你为了保护我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为什么要大惊小怪?”
少年说得理直气壮,淡粉的唇瓣微微张合,露出一线雪白贝齿。
殷玄生视线停顿了一瞬。
阿赖耶听了直吐信子:“好花言巧语的一张嘴。”
偏偏少年的眼神又那么干净澄澈。
夏子皎看着殷玄生突然变得冷厉的情绪,肩膀轻轻缩了缩,下一个要为惹殷玄生不悦而付出代价的,不知道会是谁。
“反正……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少年说话时脸颊也轻轻动着,肌肤贴着他指腹一片娇嫩柔软,他微眯起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带着诧异的一丝玩味,目光审视面前的少年人,在如今魔修受世人厌憎的世道中,少年的话堪称语出惊人了。
“为什么。”
第12章 玄生,带我去看看外面的……
为什么?
夏子皎想到那场梦境中,他没少吃那些仙门正派的亏,算来算去,却是殷玄生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他登顶魔尊之后,也有人试图旧事重提讨他开心,六界之中都说,他既做了魔尊,权势美人相辅相成,必然要得到夏子皎才甘心。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让任何人来打扰他避世的生活。
他凭什么不相信他呢。
夏子皎目光闪烁了一瞬,鸦羽般的眼睫低垂,掩住了眼底的不自然的明暗,他不擅长说谎,想了一番像模像样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假,想了想道。
“你猜?”
为什么。
你猜。
少年神态难掩一瞬的不自然,即使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轻轻抿起的嘴角与低垂的眼帘相映。
阿赖耶毒辣的道:“欲说还羞。”
殷玄生看着少年的脸,细细打量着少年的神态,这是他未曾遇到过的事情,也未曾想过。
少年低垂的眼睑漂亮而单薄,随着呼吸睫羽轻轻颤动。
片刻间,夏子皎感受到一点温热落在眼睑上,他睫羽扑扇了一下,那是殷玄生的指腹。
他抬起头望向殷玄生,发觉他正在注视着自己,用一种冷淡而专注的眼神静静垂视,像看一个从未见过的危险奇珍,目光静静的看,指间触碰探索,从他的眼睑,到他秀致的眉间。
“你手指很烫。”夏子皎忍不住感慨,他修行的功法那股灼热的气息缠绕在指间,落在肌肤上都比寻常的肌肤要觉得炙热几分。
殷玄生指间一顿,垂目对上少年澄澈的眼眸,轻笑了一声,恍若未闻:“你可真敢说。”
他停顿了片刻,余光投在他衣襟口露出的一点光芒,他的玄灵珠还藏在少年的衣襟里:“我会带你去太一仙府治好你的病,这件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有关太一仙府的很多事,都只能他亲自来处理。
“啊……?”夏子皎心想他果然是霸道极了,就是连救命也只能他一个人来救:“你若是要此时就带我去太一仙府,我爹娘大概是不会管的,他们闭关本就是为了积攒修为好在出关之日带我去太一仙府,我娘亲虽然突然出关,却也不会为此放弃闭关的。”
太一仙君当初到底和他爹娘说过什么他虽然不知道,但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想要治他的灵脉,修为是关键,为了提升修为,其他的都能抛到脑后。
爹娘虽然对他十分宠溺,但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办事就是在闭关修行,十多年来他和他们也是按季度见面,每次见面也来不及好好团聚一日,他们便又急匆匆闭关了。
“不过还是建议你偷偷带我走,不然随身之人大概会有几十来号。”夏子皎想了想那个场面都觉得夸张,过往有少君来赤云仙府时,也不过身旁带着两个人,还有一个都不带的,何等的洒脱不羁。
殷玄生瞥着少年认真给出建议的口吻,他倒是很信赖他。
“待到无垢仙君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便出发。”
“好呀。”夏子皎没有异议,顺带传音出去,让阿霄去传两盏乳茶上来。
少年坐在静室内配着糕点小口小口喝着乳茶,并不知道此刻的阿赖耶已经潜行在虚空之中,银白竖瞳缓缓靠近无垢仙君。
待到晚上再传来消息时,无垢仙君已经与夏夫人谈妥条件离去,果真如夏子皎所料,夏夫人再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闭关了,只是在闭关前又增派了几位心腹来看守着他,甚至还遣了一封信,要将在外修养多年的白长老请回赤云仙府来看着他。
听着婢子汇报的这一条条夏子皎就头皮发麻,那可是白长老啊……想到那个老妖怪都觉得可怕。
婢子继续道:“夫人说了既然已经如此,少君灵脉之事更加不可耽误,夫人提升修为要紧,少君勿要调皮好好休养,待到出关之日便好了。”
夏子皎敷衍的胡乱点头,心里更加确定了要出逃的想法。
“至于……”婢子余光扫过,落在殷玄生身上:“殷公子,夫人说还请劳烦公子继续看顾少君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请殷公子安心呆在此处,把赤云仙府当做自己的家一般就好。”
说完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夏子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她说完便将人好好的送走,扭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殷玄生。
“我们今天晚上走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间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期待,春风化雨般的生动力量。
“外面或许没有少君想象得那么好。”
“又能有多坏呢?”夏子皎的回答满是无谓。
他已经见过,这个世界最坏的样子了,比起殷玄生改名殷无妄血洗仙门之日,那场天地感应的暴烈血雨,更残忍的是往后的每一天,他因灵脉虚弱无法背负起身上的责任,却又因容貌而获罪于六界,那样无能为力受人垂涎的日子,身为弱者,才是真正的残忍。
少年笑了笑,本就天真无暇的脸上生出一丝怅然,让明媚的笑意生出一丝阴影。
“玄生,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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