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那是致自己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花瓣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妄图将她的孩子吞下腹。
向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是清醒还是在发疯,只知道她要保护小止,保护他不被玫瑰的枯手给拽走。
如果没有玫瑰就好了。
她浑浑噩噩地想。
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喜欢玫瑰,她的小止就不会因为一朵花而受这么多年的苦。
她想问,因为一株玫瑰,你流落在外受苦多年,难道就不恨我吗?
向玖满脑子浑浑噩噩,满心被自我厌弃和恨意填满,却完全不敢向宋羽河问出这句话。
她怕会得到一个让她生不如死的答案。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向玖迷迷怔怔半天,才缓缓抬头。
宋羽河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弯着眼睛说:“妈妈不要吗?”
向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宋羽河手中还有一株玫瑰。
那朵玫瑰明明该狰狞可怕的,但在宋羽河手中,就单纯只是一株漂亮艳丽的玫瑰。
向玖一时间有些迷茫起来,她看着那朵玫瑰,又看了看周围张牙舞爪的艳红色枯手,竟然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
她该要吗?
她还配要玫瑰吗?
宋羽河见她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已没了之前的癫狂和恨意,他将手中的玫瑰花掐断枝茎,只留下短短一截,姿态极其轻柔地将玫瑰插在向玖乌黑的头发里。
向玖将浓密的头发扎成一束落在肩上,玫瑰插在耳边的发间,映衬着她苍白的脸庞更加脆弱精致。
向玖忘记了哭,呆呆看他。
宋羽河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哄孩子似的,温柔地说:“真好看。”
他看着玫瑰、看着妈妈的眼神依然和十年一样,满眼都是孺慕和喜爱,孩子似的纯澈眼神好像一束阳光,将向玖视线中的黑暗逐渐击散。
那些狰狞的红色枯手像是被阳光照耀的厉鬼,发出一声声尖利的惨叫,随后化为丝丝缕缕的雾气,消散在空中。
向玖睁大眼睛看了宋羽河很久,终于抱着他,控制不住地放声哭出来。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玫瑰。
***
十年的痛苦终于消散。
一切尘埃落定。
向玖大悲大喜,回去后就病了,但她病得全身无力,还是死死拉着宋羽河的手,不舍得放他走。
宋羽河也乖乖地坐在床边:“那我在这里陪着您。”
向玖忙不迭点头:“好,小止……别走,要让妈妈看着你。”
“好。”
宋羽河也没想走,他手指轻轻拍着向玖苍白的手背,嘴中哼着当年向玖哄他睡觉的摇篮曲,只是时间相隔太久,他已记不太清调。
向玖吃过药,就算再不想睡困意还是一阵阵袭来,听着宋羽河哼着自创的摇篮曲,唇角勾了勾,终于露出一个安稳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向玖沉沉睡去。
宋羽河小心翼翼点开向玖的光脑,设置好程序,又耐心等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宋羽河到客厅转了一圈,只瞧见在看药品书籍的宋晏。
见宋羽河下来,宋晏将眼镜摘下来,柔声说:“她睡了吗?”
“嗯嗯。”宋羽河点点头,“哥哥呢?”
“好像在二楼。”
宋羽河和宋晏说了几句,又趿拉着拖鞋上了二楼。
对他来说,这十年的时间也仅仅只是让他对家的记忆有些模糊,并没有让他心中产生任何疏离和隔阂。
宋羽河刚上二楼楼梯,就见宋关行端了个托盘往这儿走。
一瞧见宋羽河,本该上来打招呼的宋关行脸色突然浮现一抹心虚,立刻转身就要往回跑。
宋羽河已经看到了他,疑惑道:“哥哥?”
宋关行干咳一声,僵在原地,故作镇定道:“嗯,怎么了,她睡了吗?”
“嗯,睡了。”宋羽河好奇地看着他,“先生呢?”
宋关行一噎。
薄峤在外面等了一天,就算宋关行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让他再开车回去,便将他请到家里来休息一晚。
薄峤往往不到十二点不睡觉,更何况还在别人家里做客。
宋羽河本来以为他哄完向玖后还能再和薄峤聊聊天,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宋关行干巴巴地说:“他……他累了,已经睡着了。”
宋羽河“啊”了一声:“这么快啊?”
“嗯嗯。”宋关行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推着宋羽河的后背,催促道,“好了好了,太晚了,赶紧睡觉吧。”
宋羽河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要是搁了旁人他肯定晕晕乎乎就被宋关行忽悠过去了,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先生会这么早就睡觉吗?
就算再困,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不和他说就直接回客房了吧?
再说……
宋羽河的余光瞥到宋关行手中托盘的东西,眼尖地看到一个放药的纸包,他连忙说:“你为什么拿药?先生生病了吗?”
宋关行:“……”
宋关行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在这事上宋羽河这么敏锐。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好意思再隐瞒:“他连轴转忙了好多天,今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又在雪中等了好久,再健康的身体也有些遭不住。”
见宋羽河眉头都皱起来了,宋关行忙说:“不过没事,他已经吃了药睡了。”
宋羽河眉头耷拉着,讷讷地说:“我想去看看他。”
宋关行本能拦他,但见不得他这副失魂落魄的自责模样,只好放他过去了。
二楼的客房开着一盏床头灯,阳光晒过被子的温暖气息溢满整个房间,宋羽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探进去一个小脑袋。
薄峤正躺在床上,隐约能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看到他正抬着手用手背抵着额头,似乎极其难受。
薄峤头晕目眩,呼出的气都带着热意。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隐约感觉到门似乎被打开了,走廊的灯从外倾泻进来,照得他有些刺眼地闭上眼睛。
薄峤以为又是宋关行那个扰人清梦的混蛋,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了让我安静一会吗?!”
话音刚落,那轻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又像是委屈地悄咪咪往外退。
宋关行可不是这种骂一句就会退缩的人。
薄峤后知后觉地一惊,忙睁开眼睛朝门口看去,就见宋羽河一副做贼的模样,这踮着脚尖往外走。
薄峤:“……”
薄峤当即哭笑不得,开口道:“怎么是你?”
刚才不是和宋关行说了,别让宋羽河进来吗?
宋羽河讷讷回头:“我……我这就走,让你安静一会。”
薄峤哪怕难受得要命,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没说你。”他奋力地抬手朝他一招,“过来。”
宋羽河连忙像是小狗一样颠颠地跑了过去。
客房的床有些低,他跪坐在床边软软的地毯上,双手扒着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薄峤。
薄峤的病有些严重,是疲惫过度加上受冻太久引起的感冒风寒,一时半会好不了。
他闷咳了一声,问:“回家高兴吗?”
宋羽河说:“高兴!”
虽然挨了一记耳光,但他还是很高兴。
薄峤笑了笑,又问:“那还想回莫芬芬吗?”
宋羽河:“不回啦。”
薄峤这才放下心来,宋羽河这个角度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心都要化了,没忍住抬手轻轻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抚摸了一把。
宋羽河被摸头摸习惯了,非但不排斥,还像是一只猫一样眯着眼睛在他掌心蹭。
薄峤被蹭得掌心发麻,强装镇定收回爪子,说:“赶紧走吧,感冒很容易传染。”
说到这个,宋羽河又蔫了,干巴巴地说:“是我不好,连累你生病了。”
薄峤无奈道:“关你什么事,我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宋羽河还是趴在床上满脸闷闷不乐。
薄峤不想他太自责,转移了话题:“听宋关行说,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吗?”
宋羽河偏头想了想,说:“我想把57修好!”
薄峤失笑:“这种可不算礼物,再说我也做不到。”
宋羽河这才反应过来:“先生要给我送礼物吗?!”
“嗯。”
宋羽河心情又瞬间好了起来,托着腮认真地想:“要什么礼物好呢?”
薄峤本来想给他点时间认真想好要什么,但宋羽河只是想了一下,就高兴地说:“我知道了,我想要一片漂亮的雪花。”
薄峤疑惑地说:“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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