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宁
安南王只是失踪而已,还活着的,收五两银子差不多了。
迟鹰扬觉得自己给的价钱还是挺公道的,然而老王妃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居然只要这么点吗?
花了这么多时间耗在王府里,只要区区五两银子?
是不是他算的根本不靠谱啊?
迟鹰扬见老王妃神情错愕,便试探道:“这酬金应该合理吧?”
老王妃回过神来,点头道:“合理。”
老王爷:“……”
得了,他的王妃又被骗了,还是被骗区区五两银子。
迟鹰扬又道:“对了,再赠老王爷一句吧,我要三份杏花糕带走当酬劳。”
老王爷:“不,我不听,杏花糕你要就要走。”
老王爷简直想缝了迟鹰扬的嘴。
他猜出来了,迟鹰扬肯定要提在藏书阁提过的、他肾亏的事!
是的,老王爷猜中了,迟鹰扬是个收了酬劳就送卦的好道士,他说道:“我收了酬劳就要说的,老王爷您外强中干,经常用那虎狼之药,房事过度。小妾被抓了,没人对老王爷继续用药,老王爷的身体必然出问题。半个月内,老王爷您必犯水厄,下利严重,最好提前找男科大夫看看。”
“……”老王爷真不想听,更不想迟鹰扬当众说出口!
迟鹰扬才不管,老王爷本来就对他无礼,他当然是有啥说啥啦!
傍晚,迟鹰扬美滋滋的捧着三十五两银子,提着一个内藏香软杏花糕食盒离开了王府。
身后,传来了老王妃高亢的骂人声,还有老王爷咿咿呀呀的惨叫声。
迟鹰扬听着那惨叫,心情挺美的,哼着歌诀,又到官府领了赏钱半贯,愉快地回到草草搭的草屋里。
一见草屋,迟鹰扬的笑容全没了。
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听到师父回来,都出来迎接他。大弟子迟谨言见师父脸色不好,问道:“师父,被赶出来不要紧,我们问过附近村民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他们的地里挖花生吃。”
迟鹰扬痛心道:“不是,吃的不要紧,花生能买,师父赚钱了。”
小弟子迟慎行目不能视,虽然看不到迟鹰扬的痛心疾首表情,但他仍能从迟鹰扬痛心的语气中猜到一二:“师父遇到什么悲惨的事了吗?没事的,什么都能熬过去的。”
迟鹰扬掩面道:“是的,什么都能熬过去的,好歹师父也赚到用来吃的穿的银子了。”
但是,他忘了买屋的银子!
当初为什么要和徒弟们一起在这郊外搭草屋,不就是因为他不但买不起屋子,连屋都租不起吗!
入定修炼之前,他一直住在道观里,没考虑过买屋的问题。
回来见到草屋,迟鹰扬终于想起来了,这边的小屋子,最少都要1300两一间。
租金的话,30两银子,只购租两个月。
但这种短租的很少,一般长租的多。
为什么屋价这么贵?
因为这是战乱较少的南边,土地富饶,相传十年前北国入侵,皇帝险些迁都至此,可见此地繁华,屋价更贵。
迟鹰扬是买不起了,可说带着两徒弟去道观寄人篱下吗?迟鹰扬也不想,当然是当家作主的好。
但是贵人的银子不好赚,一条人命也就十两酬劳,至少救130个贵人,才够买屋的银子。
只能继续努力赚钱了!
希望到时候屋价别升太多。
迟鹰扬没有把住不起瓦屋的原因告诉徒弟们,只是把安南王府的食盒放到桌上,换了一张笑脸,笑眯眯地说道:“来吃吧,这是师父在贵人家里赚到的糕点,又甜又好吃,一人一份。”
“师父辛苦了。”谨言和慎行两徒弟十分感动,早上师父被赶出王府的门,还被他们记在心里。
师父太不容易了。
师徒三人苦中作乐的享用着来之不易的糕点,晚上,又终于吃上了肉。
迟鹰扬望着两小徒弟快乐吃糕点吃肉的神情,一颗老父亲的心感觉到十分满足。
吃饱喝足,谨言和慎行又认认真真地背衍一门宝训心法,配合心法,加持神咒、勤练步罡,两小道士一心要学好道术,将来为师父排忧解难。
第二日。
有了钱钱的迟鹰扬,快乐地带着两小徒弟去吃豆腐花当早饭。
然后,今天的豆腐花,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五文钱一碗的豆腐花了。
要十文钱一碗!足足升价了一倍!
迟鹰扬暗地里想以后算卦收费要加价了,又听到一起吃豆腐花的人们,都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今天有新皇榜张贴的事:
“听说了吗?圣人要给三王爷招亲啦!身份不论,要找举国长相最俊的男子,给三王爷当夫婿。”
“等会儿,我没听懂,给三王爷当夫婿?三王爷是双儿吗?”
“三王爷你不知道,镇国将军你总知道了吧!就是十年前北国入侵,圣人被迫迁都南下、无数人逃难的时候,以双儿之身勇敢投军,反攻大漠,把北国莽汉揍得屁滚尿流的凌大将军!”
“噢,凌大将军威名在外,我都忘了他是双儿。凌大将军为国征战这么多年,圣人为他举国招亲,这可真是好事儿!”
“不知道凌大将军要招什么人?奇怪,按理说,军中应该不少武艺高强的青年将军,京里也有更多没有年轻才子才对,这全都没看上?要张贴皇榜举国招亲?”
“你没听全,凌大将军是王爷,他要人入赘!”
“啊,入赘,怪不得京城没人愿意,要全国招亲了。”
……
迟鹰扬落后了,他没太听懂,好奇地问隔壁一起吃豆腐花的大爷:“入赘是什么?”
大爷回道:“入赘,就是把自己送上门当夫婿,然后被双儿夫郎包吃包住,还有银子可拿。”
迟鹰扬惊奇道:“竟然有这等好事?”
有厉害的夫郎,包吃包住,还有银子可拿!
迟鹰扬问道:“皇榜在哪看,有多少银子可以拿?”
大爷回道:“那还拿什么银子,他们吃豆腐花都肯定用金碗金筷子的啊,床铺被褥夜壶都是金子做的,怎么可能只给你银子?”
原来这么金贵的吗!
迟鹰扬又问道:“那个什么招亲的将军,家里有屋子吗?”
大爷笑了:“那肯定有啊!镇国将军,有爵位有封地有王府,怎么可能没屋子。我经常听人家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屋子,金碧辉煌,金碧辉煌你知道吗?金是金子,碧是碧玉,也就是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屋子都用金子和碧玉做的,比我们的木屋富贵多了!”
迟鹰扬口瞪目呆。
他师门的道观也只是用木做的而已。
安南王府已经是南边最富贵的人家了,屋子也只是木做的而已。
京城竟然如此富贵!
迅速吃完剩下的豆腐花,迟鹰扬带着两徒弟去皇榜张贴处。
第5章 皇榜
皇榜张贴处,已经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人太多了,迟鹰扬左手把矮小又盲的小徒弟迟慎行抱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拉着高一点的迟谨言,一边说着“请让一让”,抬腿往前走。
圈里,有位大爷问道:“让你,你识字吗?能给读一遍?”
迟鹰扬却自信道:“我识字啊。”
自小,迟鹰扬被师父捡到道观里,便被教会了读书识字,从道德经、易经读起,再读《參同契》、《抱朴子》、《黄庭经》这些修炼法门,然后就被师父放养了。
道观里藏书不少,加上迟鹰扬太喜欢学习,便无师自通习得《葬经》、《滴天髓》、《渊海》、《天命通会》、《火珠林》等堪舆命卜经书,还把《灵枢》、《素问》、《金匮》、《青囊书》、《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医书都刻入脑中,拿上山求问的人练手。
不止这些书籍,刻在龟壳上的《河图》、《洛书》,刻在青铜钟鼎上的祈神铭文,画符的符文,他都会看会写。这样算起来,他会好多种字,怎么可能不识字嘛?
而围观百姓见他说自己识字,便让出一条道路来,请迟鹰扬走到皇榜跟前,给他们念一念皇榜上写了什么。
一圈圈群众期待地望着他。
迟鹰扬自信满满地走上前去,抬眼看皇榜,张开嘴唇,却:“……” ???
迟鹰扬震惊了。
修炼三百年再出山,不但国号变了,钱庄倒了,银票废了,连字儿都变了!
三百年前的字儿,均匀圆转,胖胖圆圆的,很多字还长得像实物;而更早的字,则字身带炁(同“气”),笔画流转之间效用百变,修道的道士不用识字,观字中之炁,就明白字的用处。
而现在的字儿,横平竖直,像个一个个方块,不像实物也没有炁,简直让人看不懂。
迟鹰扬努力辨认了一下,有的字还和以前的长得一样,比如“命”、“相”,有的字他连蒙带猜都猜不出来,总的来说,皇榜上写了些啥,迟鹰扬只能认几个字。
刚刚问他的大爷催促道:“小兄弟,你识字,你念啊。”
迟鹰扬惭愧地低下头来,诚实道:“我只会里面的几个字,整篇下来看不明白。”
刚刚十分的期待的围观群众:“……”
大爷长吁了他一声,说道:“怪不得你带的孩子穿这么破烂。你一定是恃着自己长得好看,年纪轻的时候不努力念书,学字只会几个,这是不学无术!”
迟鹰扬十分惭愧:“是的,都怪我,我会很快学会的。”
大弟子迟谨言摇了摇迟鹰扬的手,说道:“不怪师父,师父很好很好的。”
被抱在怀里的小弟子迟慎行则亲了他一下,安慰道:“昨晚还有肉吃,师父很好很好了!没肉吃师父也是很好的。”
迟鹰扬内心感动,把两小徒儿都抱紧攥紧。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韩才子来了!”一圈圈的围观群众听到,马上分出一条道来,有位佩戴玉佩的公子摇着扇子,微笑着向街坊们点头示意,走到圈子。
迟鹰扬也不占着位置,拉着迟慎行后退半步,让出位置来。
韩才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嗓音清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啊!只会几个字,就不能说自己识字,知道吗?”
街坊们纷纷点头。
迟鹰扬看着皇榜,指挥道:“你念吧。”
韩才子瞥了他一眼,又是轻笑一声,抬眼看皇榜,张口就念:“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国三王爷、镇国将军凌灏渊招夫入赘,圣人念其战功累累,伐北国、收大漠……特昭告天下臣民,望有仪表上佳、文韬武略之未婚男子,于各县衙门申报,辰月截至,京城礼部将于午月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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