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匀
看着外面深黑的夜色与手机上凌晨四点的时间,沈槐压抑下那颗不做人的心,按捺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打电话的手,深呼一口气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自从当了公交车司机,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临门一脚就要进ICU。
他不由自主地薅了把自己的头发,见只掉了两根头发这才放下心来:他变强了,但还没秃。
第二天卡着警局八点半上班的时间点,沈槐再次出现在公安局。他倚在门口的标牌前看着来往进出的警察。
周谠用保温杯接了热水,泡了红枣枸杞,哑着嗓音:“又有案子了?”
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除非有案件,不然沈槐不可能这么积极地往警局跑。
沈槐倚在他旁边看他,目光带着同情:“你这几天都没睡吧?”
周谠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点头:“周六日若是没事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到时候请你吃饭,不过今天的确有事,还是大事。”沈槐和他们一起进小办公室,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员。
可惜没有工资。
他把柴辙提供的信息、寸水县一水村的相关新闻以及寸水县发现的下巴长肉瘤子的人等情况,都汇报给在场的警察听,同时也提出自己的疑惑:“我想知道在柴辙失踪的这一个月内,他的养父母和生父母都做了什么事?”
其中绝对有猫腻。
当天他们就请了柴辙的生父母喝茶聊天了解情况,柴辙的亡灵当然也在现场。听闻警察也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的养母悲从中来,眼泪直掉:“小辙这孩子留了一封信就去了一水村,我和他爸怎么可能坐得住,当天就给老家那边打了电话了解情况,但那边只说让我们带钱过来,不然就把小辙留下来当儿子。”
“第二天我们试探着给小辙打了电话,没人接,我们一时间凑不出十万,带着三万块就去了一水村,却没能见到小辙。跟他们扯皮好久,但人影没看见,只说血缘关系什么都掩盖不了,小辙和他的哥哥姐姐相处的很开心。”
“当天晚上我们收到小辙的短信,说他在村子里静静,让我们回家去。”
小辙养父母擦着眼泪:“我们以为……以为他真的不要我们了。”直到两周假期结束,他们打电话给小辙询问高三上学一事,却只收到冷冰冰的“不要你们管”的短信。
沉浸在伤心中的养父母没察觉到不对劲,也向老师说明情况,只说小辙生病休学一段时间……直到八月的某天夜里,养父喝醉了酒给孩子打电话,却发现号码早已停机,他们这才觉得不对劲,打电话回老家时却只说这个孩子性子野,早就不服管教跑海城了。
于是养父母赶忙报了警,却找不到人,现在却得到这样一个坏消息。
养父母也把手机短信和通话记录给警察看,带着哭音喊:“我们早就知道小辙不是这样的孩子……但是……”但是身处当时的情境,他们只觉得心灰意冷。
如果他们再坚持一会儿,如果他们及时报警……
可惜没有如果。
沈槐望向早已泣不成声却拼命摇头的柴辙,知晓短信一定是其他人所发——于是赵老三又被拉出来审讯,并最终破罐子破摔:“是我做的,虱子多不痒,随便吧。”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无所谓了,十八年后再是一条好汉。
他如此破罐子破摔,但警方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各色审讯手段使用在赵老三身上,他终于透露出肉瘤子男人的代号——鬼面。
前往寸水县一水村调查之事,沈槐没有参与,不过周谠等人答应他等事情了结后,会告诉他相关经过与结果。
这期间他则带着张铁的亡灵来到警局,与陈元祖的父母和张铁的父母展开了交谈。
陈元祖的父母提起这个儿子态度十分恶劣:“我们早就没有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了,他做错了事找我们来干什么?”
张铁的父母在旁边呜呜地哭着,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儿子惨死心痛,另一方面也觉得他因为偷窥跟踪而死亡感觉丢人。
张铁父母说:“我们村里的人都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回去指不定他们要怎么说闲话。”
好像儿子的死亡还不如被说闲话重要。
沈槐一直紧蹙着眉头,看着这完全不配当父母的四人,只觉得可悲,也为张铁和陈元祖的人生感到可惜与难过。
养而不教,愧为父母。
张铁的父母知晓儿子的死亡已成定局,当听到沈槐有意替陈元祖得到他们谅解时,张铁父母犹豫半天答应了,问:“给多少钱?”
沈槐目光望向看不见紧跟在他身边的张铁,干咳两声,见张铁颤颤巍巍地伸出2根手指头,于是他将问题抛向张铁父母:“你们怎么想?”
张铁父母试探性地看着沈槐,犹豫地报出一个数:“十万?”他们村几年前有个男娃儿去附近的窑厂工作,但是砖窑塌了,人家老板赔了八万块。
沈槐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泡在苦水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感慨人命的低贱,还是感慨社会对他们的摧残。
“我给你们二十万,也是为了表达我对张铁的愧疚。”沈槐看着张铁露出笑地将手指伸回去,心里一阵发酸。
谁料陈元祖的父母瞪大眼立马反驳:“这钱是不是我家元祖的?我们不给我们不给,该判多少就判多少……”他们谄笑着看着沈槐,“这钱还给我们吧,元祖他在牢里也用不上。”
一场闹剧在二十万金钱中收尾落幕,正如陈元祖和张铁的人生。
半年后张铁的事经检察院递交法院,最终陈元祖因自首、家属出具谅解书,其故意杀人罪行从轻,判处有期徒刑5年;黑衣嫌疑人则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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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与两对家长的闹剧交谈后,沈槐绕道前往监狱探监,并将此事说给陈元祖听。
陈元祖好看的眉眼绽放,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在他贫瘠又腐朽的人生里,开出一朵温暖的花。
沈槐抿唇嗯了一声:“你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的生活需要继续,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喝酒!”
陈元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的样貌记在心里,良久他才轻轻嗯一声:“我们的合照……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一张我们的合照吧。”
给他以后的监狱生活,留点不该有的妄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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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吃饭就好好吃,愁眉苦脸的样子给谁看呢?”梧桐园内,沈女士眉心紧皱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儿子,担心夹杂着气愤,“这是安逸生活过多了浑身不得劲对吧。”
她这傻儿子前天回家大睡了一觉,这两天除了深更半夜出去开他那谁也看不见的公交车外,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以及唠叨她。
这都烦人两三天了,怎么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的。
不应当啊。
沈槐双目放空,眼神空洞地扒着饭:“今天的盛海城,好安逸啊。”
没有他这个主角发光发热的机会。
空虚啊!
沈女士:“……”她无语地起身倒水喝,就她儿子这个爱操心的性子,哪怕退休了也不得停歇。
愁苦的沈槐大半夜开着公交车穿梭在盛海城,身边的张铁和柴辙早在前两天就被他送进了龟寿碑。他飙着车路过了仍间歇性守候在路边不死心撞运气的闲人们,来到了刘老街亡灵站,然后——他看见了一条美人鱼!
不对,是一名年轻的水族馆美人鱼扮演者。
“我叫李一悦,今年27岁,死于……溺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刑法上对于故意杀人罪从轻3-10年,从重10年以上;对于过失致人死亡罪,从轻3年以下,从重3-7年。诶~
小剧场:
沈槐:就算我老了,我也是盛海城的主角
周谠(馋了太久):等你退休了,公交车也借我开开
沈槐:可恶!
第33章 溺水而亡 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溺死?沈槐记录着李一悦的信息, 吆喝她上车找个地方坐下,最好坐在副驾驶上, 方便聊天。
李一悦是一个很羞涩也很可爱的姑娘,她说自己十分喜欢小动物和游泳,所以毕业后在海城海洋馆工作,也是海洋馆美人鱼的扮演者之一。
“每天和它们待在一起,很宁静也很快乐。”李一悦如是说道。她虽然羞涩但却并不寡言,只需要轻轻抛出两个问题, 她一个人就能叽里咕噜说一大堆,说完后再一脸赧然地看向沈槐。
沈槐深深觉得这姑娘也是个变脸的好手,而且嘴巴很严实——一路了,这姑娘也没和他透露溺亡的相关信息。
“冒昧打扰一下, 你的溺亡是意外还是人为造成的呢?”在公交车即将抵达龟寿碑时, 沈槐终于将话题重新拐上了正路, 再次疑问,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若你的溺亡是人为他杀,我也希望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李一悦沉思许久, 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或许是一个意外。”
沈槐震惊, 他沉吟片刻,开始揣测:“这个人……和你关系很亲密吗?”如果是恶性的凶杀案,李一悦的情绪不会如此平静,她会执着于抓到凶手还自己公正。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她也不应当沉吟这么久,或许两人关系较为亲密, 所以面前的姑娘不想凶手受到伤害?也有这个可能。
但李一悦却轻轻摇头:“不算亲密, 或许是倾述者与聆听者的关系。”
沈槐愈发迷糊, 也愈发好奇,下车后还一个劲地诱拐李一悦,想要让她跟自己回家。他说:“你还没用灵体逛一逛你熟悉的城市吧,偶尔感受下也是极好的。”
李一悦不知道是被说动还是别的,沉吟片刻后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有很多风景我也没见过,见一见也好。”
沈槐又突然觉得面前的姑娘还颇有些文绉绉的,说话做事都很轻声细语,有些文艺范,比如这会儿:
凌晨四点天色未亮,路边行人寥寥,昏黄的路灯和繁茂的大树下,李一悦正好奇地趴在大树旁凑近了往上看——刚刚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叫,于是想要找到鸟儿歇息的地方。
虽然也不知道这么近能看见什么,但她还挺高兴。
沈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她身后慢悠悠地走:为了能撬开李一悦的嘴,他真的牺牲太大了。
因为李一悦想要看看夜色中沉睡的盛海城,所以离家两公里外他就找到隐秘地点停车,这会儿正一路准备走回梧桐园。
好累,再也不说无聊了。
李一悦回头看见沈槐打哈欠的姿态,立马有些歉疚地解释:“我们先回去吧,抱歉……因为一直没能在深夜出来,所以我还从未见过夜里的景色。”
对于深夜出来这个话题,沈槐颇有些研究,毕竟他每天晚上都会出门开公交车。但李一悦的情况似乎也能猜测出来,他问:“是因为安全问题无法保障吗?”
李一悦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和沈槐并排走着,她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家里人都比较小心谨慎,每逢出现凶案新闻,他们都会紧张兮兮半天,也不允许我独自一人在深夜外出。”
“但年龄越长,人也越宅,朋友也越少,这么多年我倒从来没看过夜晚十二点后的风景。”
“诶,”沈槐感慨一句,话语在嘴边转了几圈也没能吐出来,最终只能再次长叹一声,“诶!”
李一悦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道:“其实我闲暇时间也会逛论坛,有名的海城灵异板块我也见到过,没想到竟然确有其事,自己还成为了乘客一员。”
她问:“找到凶手的过程会令你感觉愉悦吗?”
“应该吧,”沈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往嘴里丢了颗糖,解释,“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意外成为灵异公交车车主,总得为这些亡灵做点什么事才好。”
李一悦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说:“其实我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我算是溺死的吧,凶手不确定是不是他,但当时只有我们两人在场。”
在李一悦简单的叙述中,沈槐听到了一个略有些温馨又透着违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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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悦毕业后就在海洋馆工作,原先她只从事海洋动物喂养工作,后来原先的美人鱼辞职,她在蠢蠢欲动想更进一步贴近海洋鱼类时,向馆长提出了申请。
好在她游泳技术不错,会憋气潜水,在简单试用三天后,她便兼职成为了美人鱼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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