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引路星
徐以年迫不得已矮身避开刀尖,数道白光却从地面骤然蹿起,徐以年立即弯腰用双臂护住要害,在最后一刻从原地跳开!
不……不好!
徐以年瞳孔缩聚,倏忽意识到了什么,唐斐却先一步掠至他身后,仿佛早就料到了徐以年应对突袭可能作出的反应。唐斐一掌重重拍上他的背部,巨大的冲击力令徐以年整个人都被砸进墙面,口中顿时喷出了鲜血,剧痛令他不自觉地抽搐。唐斐单手锢住徐以年的脖颈,面对面将他提了起来。
“小年。”唐斐的手指不断收拢,徐以年痛苦难耐,双手徒劳地抓住唐斐的手臂。仿佛觉得他苦苦挣扎的模样很有趣,唐斐轻笑了一声,“躲避攻击的习惯怎么还没改过来?”
唐斐说罢,五指骤然收紧!
“——呃!”缺氧使徐以年脸颊涨红,手中的电光闪了又灭。唐斐另一只手贴近他的心脏,徐以年眼睁睁看着他的指尖凝出了尖锐的光刃!
“不会很痛的。”唐斐近乎温柔地低语,“一会儿见。”
话音落下,后方倏忽传来电光跳跃的细响,唐斐甚至来不及反应——轰隆!
海潮般汹涌的电光瞬间吞没了唐斐,白光构造的异空间在强大的异能冲击下甚至开始晃动。唐斐猝不及防,只堪堪护住了命脉。他根本没料到徐以年暗中积蓄了力量,生死一线之际,还能抓准时机发起突袭。
爆裂的电光令唐斐皮开肉绽、浑身上下的伤口相继裂开。徐以年乘胜追击,在挣脱束缚后一拳砸中唐斐的腹部,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一拳又一拳攻向唐斐。唐斐身负重伤,连异空间都几乎维持不住,但他眼中的情绪越发癫狂,不管不顾同徐以年缠斗在一起,像是宁死也要拉着他一同陪葬。
徐以年被激发出了血性,干脆不顾一切调动异能,蓝紫色的电弧在纯白的异空间中异常璀璨夺目——
轰!
又一声巨响轰然落下,磅礴的力量仿佛能劈开天地,唐斐和徐以年同时被从天而降的雷光击中。这样自毁式的袭击威力极大,连徐以年自己都无法躲避,唐斐更是被重重砸进地面,七窍都涌出了鲜血。瀑布般的电光彻底破开了摇摇欲坠的异空间,随着第一声碎裂的声响,整个空间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顷刻间四分五裂!
没了唐斐的能力支撑,异空间化作虚无的光点,两人同时从半空坠落。夏子珩大声喊道:“他们出来了!”
徐以年和唐斐一前一后落了地,徐以年勉强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上,不远处唐斐伤势严重,竟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见徐以年活着出来,郁槐松了口气,下一瞬间,注意到唐斐手中一闪而逝的亮光,郁槐表情骤变,怒吼道:
“拦住他!!”
徐以年扭头,视野里猝然撞入的画面令他不可置信睁大眼睛。
唐斐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连面容都难以辨认,但他仍是调动了最后的异能,使一束极细的光柱径直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徐以年甚至来不及凝出电光,唐斐的心口便喷涌出大量鲜血。数名除妖师冲上前来,宋祺第一时间确认了唐斐的状况,旋即深深蹙起眉:“已经死了。”
徐以年怔然地望着不远处混乱的场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郁槐弯腰握住他的手,慢慢将他拉了起来。
徐以年最后一次攻击透支了异能,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发抖,见他站都几乎站不稳,郁槐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温暖的雾气缠绕着徐以年,逐渐止住了血。郁槐见他出神,放轻了语气,玩笑似的:“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以年转头对上郁槐的视线,看见他眼里隐约的担忧,朝他笑了笑,握紧郁槐的手:“这不是没事吗。”
“小徐哥!”夏子珩两三步跑过来,宸燃跟在他后面。夏子珩见郁槐和徐以年十指相扣,徐以年的神色并无异常,放松下来笑道:“幸好你没事,你不知道刚才郁老板急成什么样了。”
宸燃仔细看了看徐以年:“没事吧?”
徐以年摇摇头,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看向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除妖师们。唐斐的血浸红了冰冷的祭坛,原暮与宋祺站在一起,后者眉头紧锁,正在和电话里说着什么,徐以年依稀听见了“总局”、“审判”一类的字眼。
徐以年收回视线:“是他自作自受。”
气氛有些沉重,夏子珩打破沉默:“不管怎么说,你真正的命相总算是回来了。”
知道徐以年因为命相受过不少非议,宸燃赞同道:“有些人也终于可以消停了。”
正说着,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徐少主。”一名青年模样的算命师朝徐以年走来,“介意让我看一看命相吗?”
算命师面容清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徐以年这些年来见过不少算命师,依稀记得这名青年的样貌,如果没记错,在他小时候,对方曾和岚一起看过他的命相。
“你是岚的……?”
“家师曾说,你的命相非常特殊。”算命师微微一顿,似是遗憾,又有些内疚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发现真相。”
算命师说完便伸出了手,徐以年会意,将手搭上去。两人双手交握,算命师的眼瞳色泽变幻,似凤凰流光溢彩的霓羽。
算命师看了很长时间,神色一瞬不瞬,尤为认真仔细,到后来额头上甚至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良久,他收回手擦掉细汗,对徐以年道:“覆盖在你命相上的凶相已经褪去了,你本身是光明璀璨的白昼命。”
徐以年闻言,不由得愣了一瞬。
这么多年来,凶命让他十岁左右的记忆不甚美好,但在遇见郁槐后,他不再那么在乎命相的预言。现在真正确定了自己的命相,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徐以年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特意来为他看相的算命师真诚地道了谢。
想到刚才见到的光明灿烂的命相,算命师提醒道:“徐少主,不知你是否知道,区别于另外两种命相,白昼命就像天道给予的恩赐,可能在某一瞬间,天道会回应你强烈的祈愿。”
徐以年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自十岁那年算出是凶命后,他对命相一事心怀抗拒,连带着对另外两种命也了解甚少,学院的相关理论课程更是左耳进右耳出。
“你没听说过吗?”夏子珩插嘴道,“连我都知道,白昼命能向天道‘借命’,不过概率很小就是了……我一度以为课本上写的只是传说故事,居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宸燃见徐以年满脸惊奇,不得不感叹,“不愧是你,就没认真听过几节理论课吧。”
郁槐揉了揉徐以年的脑袋:“说不定哪天许个愿,一不小心就成真了。”
为了彻底避开唐斐的耳目,本次参与行动的只有南海分局的部分除妖师,甫一接到宋祺的通知,一早就在其他地方待命的南海医疗分部的工作人员很快便赶来了现场。一见到徐以年,其中一名女医疗师直接皱起了眉,雷厉风行让他上了担架。
宋祺的副手在这时快步走来同郁槐低语了几句,郁槐点了点头,而后问徐以年:“治好伤以后,要先回家吗?”
怕他分不清楚,郁槐又补充了一句:“回南海,你父母那边。”
徐以年坐在担架上,仰头看他:“那你呢?”
周围人来人往,郁槐靠近了徐以年,轻声道:“接下来需要对唐斐进行彻底地清查,越快越好,副校长和我都会参加。”
唐斐自裁,想要针对他的罪行进行公正公开的审判已经不可能了。虽然目前各种证据都已十分齐全,但唐斐这么多年在除妖界积攒的名声不会轻易倒塌,想要彻底拔除他在总局的势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今天对唐斐的围捕本就未曾上报总局,要让总局那帮人彻底认可并协助调查唐斐,本身便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也难怪宋祺刚才打电话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徐以年侧头,原暮正在和宋祺低声交谈,两人的神情皆十分严肃。徐以年刚要应声,瞥见郁槐身上的血迹,也不禁蹙眉道:“你的伤怎么办?”
在和唐斐的激斗中,郁槐同样身负重伤,虽然凭着鬼族强大的恢复力、再加上郁槐给自己简单做了处理,面上已看不出大碍,但仍然需要专业精细的治疗。
“我会去总局那边的医疗点,别担心。”
徐以年眉目舒展,又想起了什么:“许愿机……”
“先别操心了。”郁槐见他似乎仍是放心不下,心里一软,无奈地俯下身,轻轻啄了啄他的额头,“等我回南海,这件事会告诉你的。”
周围人纷纷投来视线,连那名爽利的女医师都没能按耐住好奇心,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徘徊。宸燃没想到郁槐这么不避讳,夏子珩在短暂的怔愣后,朝徐以年无声地竖起大拇指。
额头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徐以年的耳根微微发烫,他有些懊恼,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简直想挖个坑钻进去,但他无处可躲,只能瞪了郁槐一眼,
唯独郁槐没事人一样,在亲吻额头后亲昵地捏了捏徐以年的脸颊:“好好养伤,等你恢复好了再说。”
第76章 夜晚
简单处理伤势后,徐以年被转移到了南海市的医疗点。
有不少人目睹了郁槐与唐斐在十字大街的那场激斗,除妖总局必定对这件事有所反应。但要给唐斐定罪、彻底清除他的势力仍需要时间,甚至可以说是万分紧急。整件事还未尘埃落定,保险起见,徐以年的治疗在南海市郊的医疗点秘密进行。
整座医疗点设在深山之中,偏僻而幽静,配置的设备与医疗师皆是顶尖水准。山里没有手机信号,徐以年在这里修养了好几天,除了吃药和复建,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躺着休息,没有医疗师的允许不能随意活动。徐以年养病养得百无聊赖,伤势基本痊愈后,他立刻用医疗点的电话联系了家里。
听说他晚上要回家,电话那头的徐母似乎有什么话想问,最后只温柔道:“好,你爸爸今天也要回家,我们都等你回来。”
听着她的声音,徐以年心上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笑着应了一声。
到家时天色已暗,徐以年刚一进客厅,便远远听见了徐母的脚步声。
“小年回来啦?”
徐母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摘掉围裙。她穿着一袭墨绿色连衣裙,越发衬得肤色白皙、气质温婉,说话中途,她回头叮嘱后面的阿姨:“汤再熬一会儿,时间到了就把火调小。”
阿姨应声。徐母走到徐以年面前,握住他的手,不觉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凉?”
“外面在下雨。”徐以年调侃道,“您居然进厨房了啊?真难得。”
徐母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洗衣做饭,在徐以年的印象里,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妈干什么家务事。或许因为鲜少操劳,她十年如一日地光鲜亮丽,与在外勤勤恳恳工作的徐父形成了鲜明对比。乃至于徐以年小时候天真地相信了父母的谎言:他妈是仙女,不沾人间烟火,也不会变老。
但时隔数年,即使她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无可避免有了细纹。见儿子拿这事儿开玩笑,徐母嗔怪道:“还不是你要回来。一会儿尝尝我做的汤,煲了七八个小时呢。”
她正要拉着徐以年往餐厅走,玄关处又传来了些许动静,徐父冒着细雨回来,身上的大衣微微湿润。一见到徐以年,徐父眸光闪动,快步走上前来:“伤都好了吗?”
徐以年愣了愣。转念一想,距离南海分局秘密围捕唐斐已经过去了四天,徐父应该接到了消息,知道他才从医疗点回来。
徐以年应声:“都好得差不多了。”
徐父仔细地看他,确定他没有大碍后道:“没事就好,吃饭吧。”
见徐父并不打算向他询问当时的情况,徐以年稍作惊讶,很快联想到回家后徐母自然的态度。想来是父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因为此次行动还不能透露任何细节,便只要他平安无事回来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徐以年唇角微微翘起。在餐桌边坐下时,他放松地舒展身体,看着一桌子丰富的晚餐,他冲徐母笑笑,无意中带上了撒娇的味道:“您准备了这么多菜啊?正好,我这几天在医疗点都没吃什么好的,每天只能躺在那儿,一个人好无聊。”
本以为父母没有过问唐斐被捕的事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再加上他以前也经常带伤回家,徐以年想借机撒个娇,把气氛拉回来,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却让徐母的神色凝滞了片秒,而后不断给他夹菜,满满塞了一大碗。
“怎么都没好好吃饭呢?难怪看你好像又瘦了些……就算不好吃,那也得多吃点啊。”
徐母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变低,她勉强笑了一下,却又实在没法控制住表情,眼角和唇角都向下垂着。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徐以年迟疑道:“妈……?”
徐母摆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徐父见状,无奈地对妻子轻声道:“不是说好了,暂时不在小年面前提这些吗。”
他转过头,面朝神色紧张的徐以年:“昨天夜里我接到了通知,唐斐屠杀鬼族、谋害算命师……你妈妈知道后情绪很不好,还是听宋祺说你今天会出院回家才克制住了。”
徐父玩笑一样道:“她能绷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徐母嘴唇翕动,声音发着颤:“我一想到你,还有郁槐……唐斐做的那些事情,实在让你们受苦了。”
见妻子情绪不稳定,徐父握住了她的手。他放缓了语速,眼里逐渐浮现出些许愧疚:“小年,没能保护好你,我和你妈妈都很后悔。”
徐母眼眶泛红,心疼地望着徐以年。
“你那时候还不到十岁,他便给你换了命相。”想到唐斐的所作所为,徐父眉头紧蹙,压抑着怒气,“这么多年来,他借由你的命相伪装自己,冷眼都让你受尽了。”
徐以年愣了愣,看着父亲眉目间掩藏不住的自责,急忙道:“没事的,爸、妈,你们想什么呢?本来就是他的错,谁能想到他会用那种方法——”
“我不该……我都没细想,就把你送去拜他为师。”徐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还让你尊重他,听他的教诲,真是识人不清。”
徐母越说越内疚,徐以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您别这么想,真的,不是您的错。”
他没想到,徐母反而因他的安慰愈发难过:“还有鬼族,我当时对你说那些话,让你和郁槐分开……我明明知道你难受……”
她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发抖。徐以年不知道如何安慰,下意识朝徐父看去。
想起五年前那场震惊两界的屠杀,徐父同样沉默片刻,最后轻轻怕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至少小年现在平安无事。”
“对啊,都过去了。”徐以年顺势道,“我现在好好的,您别想那么多。”
徐母擦了擦眼泪,朝他笑了笑:“是,不说这些了,你多吃一点。”
等徐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徐以年向徐父打听目前的情况。
“剩下的事情还在查,但听说这些年来,唐斐借由精神操控,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徐父略一停顿,对这样下作的手段颇为不屑,“和唐斐一系的除妖师都在接受调查。目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少数,一旦查清对外公开,必然是除妖界前所未有的丑闻。”
徐以年听到这里,知道唐斐已经被定了罪,心里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徐母鲜少过问徐父工作上的事情,对此了解甚少,一想到唐斐势力庞大不免面露担忧:“会不会有问题啊?能彻底查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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