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袭破燕
然而收到诏书的李玖拾却忧心忡忡。
副官听着外面听闻可以回乡探亲的士兵喜悦之情,更加忧虑:“将军,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李玖拾丢下诏书,冷冷道:“什么意思?皇上特许本官回京, 却只准我带三千人马。摆明了是防着本官意图造反。何况,我看这一回实在像是皇上设下的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如何看出?”
“皇上是想让我交出南疆的兵权。”李玖拾捶了捶墙,拿出另一封他亲姐太后的秘密书信,“这是娘娘秘密送来的。皇上近来与娘娘多有摩擦,恐怕是容不得我们李氏了。”
李氏一族权势过大,他又拥兵自重,手下有二十万兵马。况且他在南疆十数年,南疆百姓和南疆将士基本只知有李玖拾,不知有新帝。
如此局面,难免会让皇上对他有戒心。
而北地的兵马都是新帝的亲信。两相比较下,他李玖拾的位置更加尴尬。
“那大人,我们还要回京吗?”副官提建议道,“不如您装病,以病重不能远行的理由留在南疆养伤,您觉得如何?”
“不行。我们得回去。我若以病重原因在此养伤为由拒不回京,恐怕皇帝对我更加疑心,甚至恐怕会直接派人来南疆暂代职位,以探虚实。若我不回去,恐怕圣上会直接以京中的老父亲老母亲相逼,使我不得不回京。”李玖拾分析个中缘由,“况且,娘娘信里面也要我回去。”
“娘娘要您回京所为何事?”
李玖拾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姐姐究竟什么意思,只说一定要他回去,有要事相商。
他与阿姐年纪相差十多岁。幼时便是阿姐带大的,因此李玖拾对太后的感情很深厚。太后催他回京,李玖拾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是只带三千人,属下担心……”副官话未说罢,余音消失在风中。
“去准备一份贺礼,我们以庆圣上大婚之喜的名义回京。”李玖拾只这样吩咐道。
副官点点头,连忙派人去准备厚礼。圣上要什么没有,贺礼并不好选。李玖拾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带上来自南疆的一些特产。
其实他还有没有对副官说的话。太后在信中还提到了这位素未蒙面的新后。
言语中似乎颇为忌惮,视这位新后如洪水猛兽。这令李玖拾非常好奇。因为新后的传言传得很广,就连南疆也多有这位新后的故事传扬。
但言语间都是关于新后的好话。可以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后,名声简直好到离谱。
这当中若没有人推波助澜,那简直就见了鬼了。别无他想,这当中必然有他那位自幼便性格冷淡与他不甚亲近的好外甥皇帝的功劳。
皇帝好手段,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连远在天边的南疆也全是对新后的好话。新后的故事妇孺皆知,可见这位皇帝是多么会造势。
但这人又奇怪。明明有各种传扬好名声的办法,偏偏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任由外界对他多有误解,将他想象成豺狼虎豹,暴君之恶名远播。
原本以为皇帝是不会以振视听。如今看来,全是对方有意放任。
裴肆根本不在乎群众对他的看法,也不在乎后世的史书上他将被如何记载。
虚名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裴肆不在乎。
但裴肆这样不在乎名声的人,对狐焰却是小心翼翼,不愿意听到半句对狐焰不好的评论。
新婚夜。
华京十里长街,一夜红灯不灭。
裴肆大刀阔斧简化了大量繁琐的婚俗,惹得众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重视新后还是不重视新后?这一堆前人都有的礼节竟然都不要了?
于礼不合啊!礼部尚书你怎么回事!?这都不会?
礼部尚书有口难言。这是他能决定的吗?陛下金口一口,删掉全部删掉。
问就是他没有话语权。一切皇上说了算。
问就是你有意见你自己提,别提我。
好家伙,谁敢提意见?在皇上和新后的大婚之日,还敢没眼色地提意见是想找死吗?
皇上今天因为不想破坏婚礼的吉利没弄死你,明天也得找个由头把你送进大牢。
君不见,前面几个反对最厉害的不是进了大牢就是踢出京城了!
脑子坏了,才在这个时候不怕死地撞上去。
不过众人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太后当日未曾出席。原本按照道理,太后作为皇帝亲母是要来接茶的。
但太后竟然以重病为由直接没有出现。
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心里不停猜测,看来太后并不喜欢这位新后啊。咦!看来有好戏看了,未来这后宫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裴肆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他拍了拍狐焰的手背,让他不必在意。狐焰根本没有在意,反过来握住了裴肆的手。
他很乐意玩这种当着所有人面拉手的游戏。
这种微情的小互动,自然不会在众人眼里逃脱掉。众人惊呆了,这是他们的那位冷面暴君会有的举动?
但是看看那位相貌精致到不似人类的新后,又觉得是应该的。再冷酷的英雄,也终究过不了美人关不是。
只是从外表看起来,二人都是俊逸风流之人,却是再般配不过了。
最后竟然由老王爷喝了这杯茶。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又觉得很是有道理。老王爷名义上是新后的义父,这杯茶由他喝自然很是恰当。
当然最令他们惊讶的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国师竟然头一次出现,并为帝后的婚礼做了祝福仪式。
这样的仪式,是历来规格最高的。即便是太后当年进宫,也不曾得到这样的祝福仪式。
也就是先皇后’进宫时才得到过这最高级别的祝福。
国师的鬓角被夕阳照得似乎发红。他挥动柳枝,洒下清澈的泉水。水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波光。
这使得他看起来静谧神圣。
裴肆扶住狐焰,将狐焰护在怀里,不知国师搞什么鬼。
狐焰摇摇头小声对他说:“似乎没有问题。”
国师微微一笑。仿佛听得见两人的议论声一般。当然没有问题呢。这只年幼的不过百岁多的九尾狐现在才一条尾巴,还得好好养养。
他比谁都更希望这只九尾狐快点成长起来。
第35章 大殿暴哭的宝宝
帝后新婚, 皇帝得以休了三天就得继续上早朝了。
帘幕深深,裴肆坐起身,头发却被狐焰压住了一截。他小心地从狐焰的手下取出自己被压住的一束发。
虽然裴肆的动作很小心, 仍旧是惊醒了狐焰。
狐焰的眼睛还未睁开,只是习惯性地张开胳膊搂住裴肆的脖子蹭了蹭。
“裴肆,已经早上了吗?”
“还没有。天还黑着。你继续睡,待会儿饿了再起来。”
“哦。”狐焰嘴上答应着,手却没有松开, 下意识抱得更紧些。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褪到了小臂上,露出了深深浅浅的绯红色。
裴肆眸中一深,却仍是忍耐地拍拍狐焰的背, 温声说:
“乖了,阿焰,待会儿再抱抱你,好不好?”
狐焰嘟囔一声, 却是不依,迷迷糊糊间,反是更深地钻到他怀里。几乎整个人都压进裴肆宽大的怀抱里。
然而狐焰其实并未清醒,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裴肆心里一软, 怒骂该死的早朝。
早朝的规矩也该改一改了。凭什么皇帝结婚还要继续上早朝, 只休三天根本不够……
裴肆将睡得满身毛发凌’乱的小崽子塞到狐焰怀里。狐焰怀里有了可以抱的东西,裴肆才借机起身。
洗漱穿戴好, 临出门前,又迟迟不愿意走,一步三回头,最后又弯腰在狐焰脸上亲了一下。
小崽子已经醒了,瞪着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 用专注的眼神咕噜噜地盯着裴肆看,似乎是在控诉裴肆怎么只亲阿爸不亲’亲钰钰呀。
裴肆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也亲了亲小崽子的脑门。
“父皇不是有意忽视你的宝贝儿。”
磨磨蹭蹭了许久,裴肆终于舍得去上早朝了。
小崽子却是完全睡不着了,硬是从狐焰怀里钻出来,跳到裴肆怀里。
裴肆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走了,小崽子猛地起跳,其中爪子勾着他的衣领,勉强够上,另一只爪子却是悬空了。
整只狐就这样勉强挂在衣领上,半掉不掉的。小崽子懵住了,嘤咛一声。
裴肆托着小东西的屁’股将他扶住。
“朕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崽子拍拍裴肆的胸口,指了指大门,意思是我跟爹爹一起走呀!总之,他是赖着不愿意下来了。
裴肆无法,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上早朝。不过中途小崽子又控制不住变回了原型。裴肆又是一顿忙活,给小东西穿上衣服,抱着去往金銮殿。
这时,文武百官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今日早朝多了点新的变化。众人发现,李玖拾将军竟然回朝了。
“李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有人问道。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仿佛是在臆指他悄悄回京却不报告圣上,恐怕有不轨之心。
李玖拾忙解释道:“夜里刚刚到的京城,连家里都还没回,便赶着来觐见圣上了。”
“国舅爷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为皇上分忧这是我辈应该做的,本官只是做了一点儿微小的功劳,实在不足挂齿。各种同僚谬赞了。”李玖拾谦虚地说。
他一边说着,同时也在一边观察朝中的情况。虽然京中的状况都会通过书信反馈到南疆,即使他不在京中也了解大概。
但信上简单的几句话,怎么能够完全详尽地说明一切,有一些微妙琐碎的事情还是要亲眼见到才行。
扫了一番后,李玖拾便立刻发现眼熟的官僚少了。先帝时提拔的一些人如今已经找不到面孔,皇上扶持起了不少新人。
比如现在的左丞相,在他离京前不过是三品官员户部尚书。此人乃寒士出身,于知天命之年坐到户部尚书,已是极不容易之事。按照一般情况,这几乎是顶点了。
但几年过去,此人如今却已经官拜左相。看来皇上在有意扶持新贵。
但看右丞相,仍旧是先前那位,又似乎皇上并没有要拿他们这些人开刀的意思。
不过右丞相如今六十有五,有些年纪了……
似乎是察觉到李玖拾观察的目光,一直老神在在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右丞相突然睁开了眼睛。
明明已经老眼昏花,浑浊的眼睛里却突然射’出光芒,仿佛在告诉众人他虽然老了,却还没死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