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纪繁
“车子上有干净的水和营养液,饿了就自己拿。”他回道。
顾洋“哦”了一声,转头去车上翻找物资。
隔了一会儿,他又小跑了回来,带回来两个水壶,和两份量的营养液。
“小白,给。”他把另一份递了过来,“你应该也饿了。”
林希的动作一顿。
他抬头,看向顾洋,看到年轻人的眼里映着篝火,亮晶晶的。
“你怎么不逃?”他问道。
顾洋的笑容一僵,悲愤从心中来。
“我也想逃,可、可我不认识路。”
“而且我也不能丢下小白。”
“为什么?”
“你开枪杀了那两个沙匪,他们本来是要打死我的,是你救了我一命。”
这个傻家伙,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打一开始选择挟持的就是他。
眼前的士兵不仅慕夜辰的亲信里年纪最小、经验最少的,而且他的行事风格没有洛小尾油滑,也没有苍捷老谋深算,不足以在逃亡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威胁。
这样的人,其实太容易被利用,并不适合出现在先遣部队的战场上。
“怎么会想到要当变种人?”他又忍不住问。
这回顾洋的动作微微僵了下,他靠着篝火,将一张清俊的脸都照红了。
隔了一会儿,他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我姓顾,自然而然就来当变种人了。”
林希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眼角轮廓。
顾洋咧嘴笑了笑:“小白,你肯定不知道,我是东城指挥官的弟弟吧。”
林希知道顾洋为什么会给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以前东城指挥官叫顾澄,他是我哥,很多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像。”顾洋道,“不过我可比我哥没用太多了,我哥当兵的时候我在玩,我哥成为变种人的时候我在玩,我哥当了指挥官以后我还在玩。
他二十二岁就开始指挥守城军抗击异种,我今年也快二十二了,打战打了四年,可还需要头、小尾哥、苍大哥的保护。”
林希沉默,也喝了口水,靠近了篝火一点。
彼方以前有十大指挥官,但五年前大灾变后,有七个死在战场上。
东城指挥官的顾澄,也是在那时牺牲的。
那天,满城游鲸,林希去了东城城门,看见过临死前的顾澄。
那是他一生都不愿再回忆起的画面。
顾洋抹了抹眼睛,他通红着脸擦掉要流出来的眼泪,抱着双膝巴巴地枕在膝前。
“别说我了,小白,你是怎么变成变种人的?”
“我?”林希迷惘地问。
“你肯定不是正常人类。”顾洋笃定道,“我知道苍捷是因为入伍被选征,小尾哥是为了能变得更厉害,你呢?怎么会愿意当变种人?”
冷风拂过林希的白发,大概是因为知道顾洋是前任指挥官弟弟的缘故,他低低笑了声,声音没有那么冰冷。
“我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大概从我记事起,就没有人把我当过真正的人类。”
顾洋感觉到自己可能问错话了。
他马上又弥补:“那你可以来我们部队啊,头待人很好的,我们可以照顾你。”
“不,我已经不打算回彼方。”
“为什么?”
林希没有回话。
“那你打算去哪?”顾洋赶紧又问。
这一次,林希的神色有了点动摇。
他望向昏暗的天空,脸上出现了渺茫的希冀。
“我以前和一个人去过一座荒岛,那岛上有水源,没有异种,也没有古菌。我们在那里开垦过一亩山田,搭过一个很小的木屋,还一起约定过,等以后离开彼方,就一起去那里居住。”
“那你要和那个人一起去那里吗?”顾洋听得由衷升起羡慕和向往。
林希摇了摇头。
“他已经不在了。”他回道。
彼时起了风,风变冷了。
篝火被吹得乱舞。
“怎么会这样?”顾洋惊呆了,他喃喃道。
“这个世上没有一尘不变的东西。”林希侧了侧头,“你现在觉得美好的,也只是一瞬间的短暂,这世上总有办法会把它撕得面目全非。”
所以不必留念,不必哀悼,转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林希眼中跳着火光,想到了刚刚回忆起的那个噩梦。
梦境里,有实验室的天花板,有白色的照射灯,也有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男孩。
男孩手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博士走了过来,在他的静脉处又涂抹了一层碘酒。
他害怕地瑟缩着,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博士错愕地抬起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博士的脸上带着古板的黑色眼镜。
他从白褂里取出一颗糖,小心地剥掉糖衣,放在了男孩的小手里。
“林希,原谅我们。”他抚摸着男孩的头发,声音自责,“你是唯一火种,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这个世界一定会有希望的。”
“等到我们想到守护人类的方式,我会去请示彼方,让他们放你出来。”
男孩慢慢地抬起眼,看到了博士的胸牌。
摩孙考博士。
《古菌火种计划书》倡议者,摩孙考。
那天,他看着糖果,犹疑着放进嘴里,品尝到一种称之为“甜”的味道。
直至二十年后,他推开了那扇土堡大门。
摩孙考博士。
他静静地看着那群地龙失去理智,朝他撕咬过来。
第16章 城堡
荒沙浩渺万里,地面上横亘着巨型生物的白骨,有散落的,有掩埋的,也有寄生着斑驳古菌的,在烈日下旷日持久地曝晒,无一人问津。
忽然,车子发动机的声音震响了沙土。一辆改装车在废土里开出孤独的沙迹,于荒丛中停下。
车子上跳下一个白发青年。
“就到这吧。”他道。
开车的驾驶员是个年轻的士兵,他一愣,迷茫地看着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见他的样子,于是又道:“这里往西南方向前行400里,可以进入彼方的信号接收范围。车上还有水和油,够你维系一天的时间。”
士兵虽然有点呆愣,但这回终于听明白了。
“小白,那你呢?”他急忙道。
“我要走了。”
“啊……”
眼前的小白挟持了自己当做人质,可相处了四天的时间,顾洋心中又觉得一阵不舍。
小白其实没有想象那么穷凶极恶。自从聊起哥哥顾澄的那个夜晚过后,他便再也没有拿枪指过自己,车上的物资也大部分都是他留给自己当做养分补充,就连后来途中遇到几次古菌,也都是小白教他如何分辨这些危险聚集的微生物。
而现在要和小白分开了,顾洋心里一阵茫然。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不能。”
“为、为什么?”
“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顾洋的神情僵了僵。
林希没有再说话,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北边走去。
白发人步行着,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风沙卷过,慢慢抚平了痕迹。
顾洋愣愣地看着,直至对方的背影远去,他才回过头,发现林希只带走了抗生素。
车子后座上,水源、营养液、燃油一动未动。
“小白、小白!”他又着急地喊了两声。
可惜,前面的人没有回头。
顾洋的视野里很快只剩下暗沉的天、艳阳的日、茫茫的沙。
林希走了。
沙风吹过的,是最决绝的告别。
顾洋的目光渐渐黯了下去,他垂着头,默默地推着车调转了方向,最后看了眼此处连绵的沙丘。
然而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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