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兰淮
柏洋心里跟着震颤了起来。这节奏他很熟悉，看来这个赵正应该是无意中看到或觉察到什 么了。
柏洋赶紧将他的证件照反过来看了一眼。这些证件照是上交给公司办理证件的，通常会在 背面写下名字和日期，从日期上来看，这位叫赵正的年轻人是在徐小娥后面三个月入职的，后 来读赵正的记录也证实了这件事，赵正掉下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有用来记录工作的水笔，还有 手机。
所以他的记录比以血为墨的徐小娥要更整齐细致一些，并且，详细记录了自己掉下来的时 间，是九年前的7月17日，掉下来的原因正是一一他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才会有他开头的记录一一他们不是人。
柏洋现粗略地看了一遍所有赵正留下的讯息后，才开始仔细阅读题每一个字迹。
从这个人留下的记录中，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雨天宫’招人专门招一些外地人或者 孤儿，就是为了杜绝麻烦。赵正就是一位外地人，还是村里出来务工的，虽然没读大学，但好 歹高中毕业人家也挺机灵的，他是被另外一位朋友介绍进来工作的，奇怪的是他那位朋友在介 绍他进来不久之后人就莫名地失踪了。
赵正的记录是这样描述的：一开始我以为阿军挺傻的，这么好的工作，福利待遇各方面都 很不错，为什么要辞职？直到我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月后和一些其他外院的员工接触多了才知道 ，他们大多都是别人介绍进来的，而介绍他们进来的人在他们进来后不久要么辞职，要么断了 联系，反正是再也没办法联系上了。我当时就觉得这里头有问题。直到现在坐在这里，认真回 想，才忍不住在想，那些人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就像我看到的那样……被那些怪物当成 了食物了？亦或者，和我现如今的处境一样，同样是在发现情况不对想逃跑的时候，被丢进了 这口井中？
或许，此刻我坐着的胶泥下面，就有他们的白骨吧？而我也可能长埋于此。我不甘心，如 果……后面有谁能够有足够的运气掉进这里却又能出去，希望你能发现我们留下的记录，证明 我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也希望如果这世上有谁还记得我，怀念我的话，你能将我的消息，告 知对方，就说：感谢他的挂念。
柏洋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心情不舒服起来。回想起阿玉就是被她以前的一位同事给介绍进 来的，而这个同事，也是那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难道真像这人说的这样，那些介绍人进来的最后都死了，还是死的不明不白的那一种？
大白天的，明明还有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柏洋却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位赵正的记录只有五页，后来只提到了他的手机快没电了，那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倒是他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一他掉下来的时候除了找到了徐小娥的这本口袋书，还 找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工作证，他在最后知道自己的结局的时候，顺便也把之前那个人的照片揭 了下来，贴在了他后面。
柏洋翻了一页，确实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证件照片。也就是在这徐小娥和赵正之间，这 个女人也是掉下来的。
他坐在原地喝了口水压压惊，再接着往下翻。整本口袋书里一共贴了有二十八张照片，都 是证件照，看照片背后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这几年之内发生的，翻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愣住 了，因为，最后这张照片的主人他认识。
正是那个之前介绍工作给阿玉，并且，他们还一块儿吃了顿烧烤店女人。阿玉叫她萍姐。
这张照片上还有明显的黑色血迹，正好喷溅到她的半边眼睛上，更给这张照片平添了几分 不详，柏洋的心跟着加快跳动起来。
他对这个萍姐的印象还不错的，对方当时说的好好的，等阿玉进去之后两人一块儿工作互 相照顾，如果柏洋将来愿意，也可以介绍他进去，在里头就算当个小小的服务生也比在外面安 稳，赚得也多。
柏洋特意翻找了一下最后几页，看看有没有这位萍姐留下的只言片语，结果并没。
其实整本口袋书里，留下过字迹的只有六个人，其中赵正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随身带着笔， 其他的人谁会在身上带笔呢，所以，剩下的留下字迹的基本都是用自己的血来书写的，大概只 记录了自己的名字，祖籍和家中能联络的人都电话而已。
柏洋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二十八个人，六个人留下了字迹，其中只有四个是留下过亲人 联系方式的，也就是说剩下的二十四个人在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可联系的人。也就间接 地说明了如果他们出事死亡，将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寻找他们，怀念他们。
柏洋想到了自己和阿玉。阿玉还有他记得，等到哪一天他也像这些人一样遭遇不幸的时候 ，这个世上又有谁会记得他，寻找他？
他将这二十八个人的名字和他们留下的联系人的电话号码都记录了下来，将这本口袋书重 新装回背包里，调整了一下心情，打算去上下午的班。
走了几步之后，心里不是滋味，他把便利贴掏了出来，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四个电话，想了 想，找了个公共电话亭……
第一个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号码是空的。柏洋的心也跟着变空了。
第二个号码拨出去，响了好久没人接，柏洋只好挂了电话。
第三个号码拨出去，倒是很快有人接了，柏洋问了一句：“请问你认识XX吗？ ”对面迅速 回来一句：“不认识，打错了！”
他的心情真的是已经down到了最低点。
最后那个电话他犹豫着要不要打。最后还是拨了出去，对面也是过了许久才有人接通，接 通了柏洋才刚‘喂’一声，对面紧跟着就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哭了起来：“是伟伟么？？我 是你大姨……你咋才打电话回家呢？？我等你的电话等了整整五年了……你这个狠心的孩子啊 ! ! !呜呜呜呜.”
柏洋的眼泪一下没绷住，差点儿要出来。他下意识要挂掉电话，对面那老人可能预感到他 要挂电话，赶紧阻拦他：“伟伟，是大姨不好，大姨不该说你的，不说了不说了，你吱一声， 好歹告诉我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好不好？别让家里人担心……”
柏洋压着嗓子，好一会而才回来一句：“怪好的。”便迅速挂了电话，靠在电话机上面， 久久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用力捶了一下电话亭的玻璃，阴着脸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他要面对的不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而是连人 的社会道德和法制根本管不了的家伙们。他又能做什么呢？
举报？举报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他现在有儿有家，难道要为了这些人让他自己陷入 危险之中？
这‘雨天宫’既然能屹立这么久，肯定有他们自己的关系网，他怀疑自己就算举报了，这 件事能不能被调查立案都还不知道呢？不是他悲观，而是这样的事不少。这些大多数都是没有 亲人的，失踪后连有没有人报告失踪这件事都不确定……
柏洋在脑子里思索了一整圈，还是没办法将这件事给承担起来。说他怂也好，自私也罢， 无能软弱怎么样都好……起码现在为止，他实在想不到办法去管这件事。
“对不起了！！ ”柏洋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拜了拜，“个人能力有限，不过，我会履行当初 在下面说的话的，我会给你们唱往生咒，也会给你们烧些纸钱香烛，希望你们能早登极乐。”
柏洋看了看手机，已经差不多快要到他下午上课的时候了。他拐了个弯出了小公园朝着公
交站台走去。
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他瞥眼看到旁边一个带着公文包的男人正在拦计程车，对方身上 传来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他很不习惯，虽然他们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还是闻到了一种特别的臭
味。
他特意瞟了对方一眼，对方也回头看了看他。四目相交，他的脑海里警钟大作，有个声音 开始不断地回响着：“危险！危险！！ ”
柏洋现在见到人就会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真正的人。他后退了半步之后，装着若无其实 地把脸转开了，其实眼角一直还在悄悄地瞥向对方。
此时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停在了男人的身边，男人拉开副驾驶上了车，似乎还和那司机 说了句话。
柏洋脑子里那危险的声音不断地回响着，他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突然就压了下来。 刚刚这一下，他看清楚了那计程车司机的脸，对方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型柏洋记得十分清楚 ，因为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见到过这张脸，对方差点儿把他和镜湖给劫持上了车……
他还记得对方那低沉中带着兴奋的嗓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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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哪里棒？（二更）
计程车司机感应到了柏洋的眼光，矮下头来，翻着眼皮向柏洋咧嘴一笑，就在柏洋还没反 应过来的时候，一脚油门将车子给开走了。
柏洋不自觉就跟着往前跑了两步，想要做点什么，最终却只能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脸的茫然。
坐上公交车之后，柏洋的内心还是久久无法平静。凌晨的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太糟糕了， 当时如果不是柯先生，他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刚刚那个乘坐计程车的男人不会出事吧？柏洋的脑子里控制不住总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来 。应该不会吧，他在脑海里自己安慰自己，大白天的那家伙能做什么？再说了，他以开计程车 做掩护，怎么也不会蠢到就在计程车上做什么吧？
还有刚刚那个等车的男人，也许，也是个异体呢？
柏洋有点儿郁闷了，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地卷入了这样的事情当中呢？如果不知道这么多 的话，他根本不会有这些烦恼。然而现在，他必须独自面对这样的烦恼，连个开解说话的都没 有，如果他没遇到的话可以不在乎，但事实是他遇到了，这样纠结的感觉就让他整个人不好了
柏洋强行打起精神去兼职，今天出了被认出来的麻烦之后他再度将口罩给带了起来，就是 为了杜绝麻烦。
教完下午的这一节课后，他的手机接到了几个陌生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回拨过去之后才 发现实是上午那家离他家不远的舞蹈教室人事部打来的电话，内容是询问他到底是不是《偶像 制作人》里的柏洋。
柏洋承认了。
对方考虑了一下之后回到：“你既然承认了我们也得实话告诉你。你上午的课程做完之后 ，就有家长来反映，说了一些你的个人问题。我们这里毕竟教的是小孩子，又是社区性的机构 ，还是要注意一些形象的……”
“我懂了。”柏洋打断了对方的话，“那你将我带的这两次课的钱转账给我，我们就此结 束合作吧。”
柏洋不想听对方多说话。他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的，接受的也快，也不会感到有什么难过
他这么爽快反而是对方有些迟疑了，“那个……”
“我都理解，不用多做解释。”柏洋告诉他道：“你把帐今天之内转过来吧，我就不再过 去了。”
挂了电话，柏洋上了另外一辆开往‘雨天宫’的公交车。
在车子上坐着闭目养神的时候，公交车上的移动传媒突然爆出一条最新的新闻，引起了柏 洋的注意。
他仰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关注着那条新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和对方熟悉的衣着配饰后， 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一本市最新发生一起恶性凶杀事件，受害人王先生中午出门上班，没想到仅仅四个小时 之后其家人就接到了噩耗，其尸体被发现在距离家仅三公里之外的河堤之下当草丛中，发现时 身上有数十道镰刀形的伤口，心脏遗似��失……这与三个月前我市另外一起恶性凶杀案的犯罪 手法极其相似，目前警方已经将其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将集合全部警力重点调查者两起凶案， 请广大市民如果有相关线索可以打专线电话提供……
柏洋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男人不久前还在公交车站台前和自己四目相交时的情景，他用力 吞了几口唾沫，舌尖都是又麻又苦的。
如果刚刚自己在看到那个计程车司机的时候能迅速有所反应，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
柏洋心里糟糕极了。虽然他也在开解自己这不是他的错，但，只要一想到或许自己当时只 要嘴巴快一些，就能阻止……不！柏洋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可以阻止一次，但，对方有心 想要杀人，他能阻止得了第二次第三次？
因为心情不太好，柏洋连去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的兴致都是一般般的。
谁知道今天只是刚开始而已。从进了‘雨天宫’之后，他就被等待已久的琳达带去了前面 的行政办公室，随后，有经理模样的男人来和他谈话，问他昨天在‘醉骨井’下面到底有什么
经历？
柏洋现在对‘雨天宫’的整个印象都不怎么好，心里是防备着他们的，不管他们怎么问， 他只是说在下面发现了人骨，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了。
“那你在底下没有捡到什么东西吧？ ”经理又问。
柏洋摇摇头：“我怕都怕死了，要不是有照明的设备我都不敢动。”
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对方换了一种口吻：“柏洋，你觉得我们这里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不如帮你换一份工作吧，我们还有一个会所，在南郊，那里比这里更舒服。”
柏洋心里在琢磨对方什么意思。这是想让他走？但，他们不敢直接开口赶他走？为什么？ 柏洋忍不住想起柯洛林和聂丰璇。或许，是不敢得罪他们俩吧。所以，想让自己做选择。 他走了之后，那‘醉骨井’的事是不是就不了 了之？
柏洋虽然怂不敢正面去管那件事，但也不是怂到连一点底线道德都没有的地步的。他现在 管不了，但，只要他一直在这个地方，那就能逮到机会。
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他觉得那些死掉的人的影像可能就会跟随他一辈子吧。 “不用了。”柏洋笑着对他解释道：“那什么……我在这里挺好的。”
“这里有什么好？你还没有被吓到吗？ ”对方还想尽力劝说他。
柏洋略微羞涩一笑，“我是走是留不是我能决定的……有人帮我决定呢。”
他是故意这样暖昧地在说话的。果然，对方听到之后，脸色微变。这个‘有人’……还真 是得罪不起呢。
柏洋从行政楼出来之后，低下了脑袋后脸这才变了变。他们越是想让他离开，他越是不能 就这么离开。但，他也不能盲目地就去插手管闲事，得等待时机才行。
柏洋沿着自己该走的那条路往前走，走着走着，脑袋一下子撞上了个什么东西，抬起头来 ，就看到了柯洛林垂下眼眸凝视着他，他后退半步，想起了和这位的前几次接触。
只要不靠近就不会对他产生生理反应。
柯洛林在他后退的时候闻到他身上那股越来越让他迷醉的气味来，“你用的什么沐浴乳？ 怎么味道这么特别？带着一股奶香味儿。”
柏洋抬起胳膊自己闻了闻，“就是普通的牌子啊。”奶香？他怎么没闻到？是不是欧欧的 味道？
“也许是你自己的体香。”柯洛林道，“你这么大还喝奶啊？”
柏洋‘呵呵’干笑。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儿砸，这家伙那么厉害，要是发现了欧欧一 口吞了他该怎么办？
柯洛林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怎么老是爱走神？”
“柯先生……”柏洋试着打一下小报告，“刚刚行政部让我过去，说是想给我调换一下工 作岗位呢。”
柯洛林眯起眼睛打量他：“所以呢？”他现在知道这小子机灵着呢，所以在猜测他对自己 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走不走，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柏洋的眼睛闪啊闪，满怀期待地看向柯洛林，
“柯先生，如果他们问您，您能不能帮我圆一下……”
“干嘛不找聂丰璇？ ”柯洛林嘴角噙着笑问他。
“当然是要找的。”柏洋大咧咧地笑：“如果柯先生不愿意帮忙的话我再去找……”
“你倒是诚实，把我当靠山，你可知道寻求庇护是要付保护费的。”这种事柏洋直白地说 出来本来是不会让人开心的，不过，柯洛林却高兴。就说这小子贼精，寻求靠山都寻求的这么 大胆直接。他倒是挺喜欢他直接的，要是这家伙不告诉他而是闷不吭声地利用他，他虽然知道 了不会怎么样，但那时候的心情就没现在这么的美丽了。
“多少钱？ ”柏洋装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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