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第2章

作者:文盲土拨鼠 标签: 年下 强强 玄幻灵异

  “他就不会再有机会住在这里了。”

  保镖冷不防松开手,纪敬随即掉到地板上,他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下巴。纪弘易和他对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将保镖送进电梯。

  大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纪敬双手抱臂站在角落,冷冷地盯着他:“你就是想看戏。”

  纪弘易否认道:“我知道阻止你没用。”

  “我不会放弃的。”

  “那么下一次你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纪弘易转身朝卧室走去,纪敬的声音却从他身后悠悠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纪敬一个疾步上前,猛扑到他身上。谁能想到看起来身材瘦弱的男孩身手间却能挟带着一股生杀予夺的狠劲。纪弘易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纪敬就将手臂绕过他的脖子,从背后狠狠勒住他。

  纪弘易脖颈受制,不得不扬起下巴,“你想要杀了我吗?”

  “我只是想要回去。”纪敬绷紧了自己的手臂,“走,进电梯。”

  他想要胁迫纪弘易走进有监控的地方,以此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就算你能走出这栋楼,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去?”肌肉压迫到纪弘易的气管,让他感到呼吸困难,“况且你家距离这里还有很长的路程,你想好怎么出城了吗?”

  “闭嘴。”

  以前纪敬这样勒过不少人,每次他们都会奋力挣扎、叫喊,连喘息中都带着恐惧的气息,唯独纪弘易却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他好像根本无法感知到危险的存在,如同一个坐在剧场外看话剧的观众。这让纪敬觉得自己才是舞台上的跳梁小丑,他感到一阵烦躁,突然收紧了五根手指。

  “按我说的做!”

  他另一只手掐着纪弘易的肩膀,试图将他往电梯口推,纪弘易却趁其不备,一脚踢在他绑着夹板的小腿上。可惜他不像纪敬从小摸爬滚打,即便能够从对方的牵制中勉强脱逃,纪敬也能伸出那只绑着夹板的脚,狠狠绊他一跤。

  两人一齐摔倒在地,纪敬趁机翻身坐在他身上,用体重将他压制在地板上。他一手抓住纪弘易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直接扼住他的脖子。

  纪弘易顿觉呼吸不畅,他用唯一一只空出来的左手握在纪敬掐着自己的手腕上使劲推了推,不仅无法撼动他分毫,反而还激怒了他。

  “唔……”纪弘易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纪敬已经将他与自己的自由挂了勾,高度紧张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回去,只要处理掉这个人他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家。他的手越收越紧,骨节几乎发白,直到他的指缝间突然亮起黄色的警示灯。

  黄色信号灯的跳动频率比绿灯要快上一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可怕灾难。纪弘易嘴唇发颤,握着他的左手逐渐没了力气。纪敬一阵心慌,眼神终于清明过来,他松开对纪弘易的钳制,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

  肺部疯狂汲取着大量涌入的珍贵空气,纪弘易捂着脖子狠狠咳了几声,他脸颊通红,嗓音都变了调,数条红血丝爬上他的眼白,“……什么?”

  “你脖子上的东西在闪黄灯。”

  纪弘易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说话都有些不连贯,“……是身体的危险信号。”

  “什么意思?”

  纪弘易瞥了他一眼,哑着嗓音说:“就是快要死掉的意思。”

  纪敬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不解和困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纪弘易竟然从头到尾连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你真的不怕我杀掉你吗?”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下手。”

  纪敬确实下手下得有些重,纪弘易的脖颈上已经留下了几根红色的指印。

  “我没想真勒死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纪敬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重复说:“我没想要真的伤害你。”

  “我也没有骗你。”纪弘易揉着脖子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无论我配不配合你,你自己都走不出这栋楼。”

  纪敬还不死心,“你不可能不知道出去的办法。”

  “楼道和电梯里一样布有监控摄像头,我建议你今晚不要再做尝试了。”纪弘易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与之一起趋于平稳还有那根转绿的体征圈,“刚才保镖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果再被他发现你想要逃跑,他就会报告给我父母。”

  “报告后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城外的人,要把你带进来不是件容易事。”纪弘易说:“他们不会把你原样放出城。”

  纪敬咬了咬下唇,“……你们到底给了我爸什么好处?”

  纪弘易摇摇头,“可能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你不知道?”

  “我告诉过你了,不是我买的你。”

  纪敬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地看了片刻,低声说:“是胰岛素。”

  父亲每天都会给自己注射一次胰岛素,他会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皮盒子,然后掀起衣服,从盒子里拿出那根不知道重复使用过多少次的一次性针头,往自己的肚皮上扎下一个小孔。

  糖尿病的并发症之一就是视网膜病变。谁也不清楚地下城的销售渠道,父亲一直按时注射,结果还是坏了一只眼睛。

  除此以外,纪敬想不出来他爸还会需要什么——那只箱子里装着几只海鲜也说不定,或许他爸卖掉他只是为了品尝城内的高级食材。

  “胰岛素?”纪弘易在课本上见过它,他知道稳定的来源对糖尿病患者有多么重要,父母一定开出了高价,“那么他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买不到胰岛素了。”

  纪敬冷笑一声,“真划算啊。”

  纪弘易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论谁站在纪敬的立场上都会怨恨他。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指尖沿着银色的体征圈摸索半圈后,低声说:“……时间不早了。”

  纪敬依然站在电梯口冷冷地盯着他,眼神警惕又锋利,犹如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纪弘易不愿再与他对视,他默不作声地走上旋转楼梯,又半途停下,转过身告诉纪敬:“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大厅里漆黑一片,静得几乎能够听到银针落地。等到纪弘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后,纪敬才抬起腿,一瘸一拐地走到落地窗边。

  城市边缘筑有高大的城墙,信号灯正沿着天际线闪闪烁烁,犹如一连串通电的小灯泡,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流浪的游船,还是海上的信号灯。他踮起脚尖,眺望远方,直到眼眶发干、发涩,都没能找到贫民窟的位置。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与它的联系。

  父亲应该已经抱着心爱的医药箱安然入睡了,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去向——也许那几个总爱陷害他的小王八蛋会问一问自己在哪儿。纪敬都想好了他爸的说辞: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可能是跑走了吧?

  贫民窟里每天都有人在消失,这是纪敬“被死亡”的第一天,只可惜他的存在从未被认可过,因此也谈不上真正消亡。

第3章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纪弘易站在纪敬紧闭的卧室门口,他将右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不敢下压。

  就算对方真能从安全防范系统里成功逃脱,没有体征圈的他很快就会被警察抓走。也许自己昨晚该叫人盯着他的房间才对。

  纪弘易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从门缝里探出半颗脑袋。

  门缝后,纪敬正睡得四仰八叉,绑着夹板的右腿支棱在床沿,被褥都被他踢到了地板上。

  悬着的心终于沉了半分。他走到床边,捡起被子搭在床脚上,刚想叫醒对方,纪敬就从睡梦中惊醒。纪弘易看到他浑身一个哆嗦,触了电一般,两只腿蹬了蹬就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缩到角落边警惕地盯着自己。

  “该起床了,纪敬。”

  纪敬还不习惯这个名字,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

  “怎么了?”

  “医生已经在一楼大厅等着了。”

  “医生找我干什么?”

  “给你做健康检查。”纪弘易退回房门口,扭头对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正过身来:“管家会给你穿衣服。”

  纪敬重新在床上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不想去。”

  纪弘易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他反手关上房门,走到床边站定,“那我现在就告诉所有人你干的好事。”

  纪敬回过头,看到他拉下自己的高领毛衣,露出了脖子上的淤青。

  纪弘易吓唬他,“你会被抓到采石场做苦工,到时候你哪儿也去不了,三年之内就会因为过劳而气绝。”

  “……”

  纪弘易见他一言不发,知道他心中有了数。他已经大致摸清了纪敬的脾气:缄口不言的时候就是听进去了。于是他重新推开卧室房门,向一旁挪了两步。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卧室门口,手臂上搭着一件米色的羊绒毛衣,他微微欠身,对纪敬说:“从今往后都由我为您更衣。”

  纪敬惶恐地爬下床,“我自己穿就行!”

  他夺过管家手中的毛衣胡乱套上,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鸡窝样的头发,“好了吗?还要我做什么?”

  纪弘易伸手想要将他的领口扯平,纪敬却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额前。完了!他想:他果真报仇来了!

  纪弘易没想到自己会惊吓到他,只得收回半空中的手。

  高高筑起的城墙上布满裂缝,纪敬从中捕捉到他离去的背影,这才敢放下手臂,局促地舔了舔下唇。他抬腿默不作声地跟在纪弘易身后,管家小声告诉他:“您现在还在养伤,需要我抱您下去吗?”

  抱?纪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要,我自己走。”

  他的右腿已经没有昨晚那般疼痛难忍,因此行动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困难。他站在旋转楼梯上环顾四周,日光透过全景落地窗,将整间大厅染上浅金色,吊顶中央的水晶灯熠熠生辉。他却觉得自己被人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内,而器皿外的始作俑者正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一击致命。

  他侧头向下看去,穿着大褂的医生们已经坐在桌前等待,精密的仪器摆了满桌,他们在听到脚步声时齐齐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从昨天到现在,每人的脖颈上都佩戴着一只银色的金属圆环。纪敬一直都觉得这玩意儿眼熟,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在集市的电子屏上见过它。此刻它们都闪烁着稳定的绿色信号灯,而不是刺眼的黄色。

  纪弘易抬头冲他招手,“纪敬,快来——”

  纪敬回过神来,扶着扶手踉踉跄跄地下到大厅。离他最近的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客气地问:“可以吗?”

  纪敬微微偏过头,纪弘易就站在他对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无论纪弘易接下来是揭露自己的罪行,还是继续演戏,纪敬觉得自己都不会感到意外。

  “可以吗?”医生又问了一遍。

  纪敬收回落在纪弘易身上的目光,然后以肉眼勉强可以察觉的幅度上下晃了晃下巴。

  医生们得到许可后,拿过自己的仪器将他围在中心,有人轻车熟路地卷起他的袖管,有人则将一块接满电线的金属帽子戴在他头上。

  “不要紧张。”其中一位医生看了眼手边的表盘,“你的心跳好快。”

  检查的最后一步是抽血。医生拔出针头后往纪敬的手臂上贴了一块指甲壳大小的创可贴,她嘱咐他坐一会儿再起来,否则会头晕。

  管家送他们下楼,一行人进入电梯,大厅顷刻间安静下来。

  纪弘易正坐在旁边写作业,他拿着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纪敬一手按着自己的创可贴,斜眼打量着他。明明昨晚纪弘易就有机会将他赶走,现在却还特意穿上高领毛衣。纪敬想破脑壳也想不出他的动机。

  “差点杀了你的玩伴,你也想要吗?”

  纪弘易从平板前抬起头,半开玩笑道:“你不是说没想真的勒死我吗?”

  “别敷衍我。”纪敬冷声道:“昨晚你要是听话地进了电梯,我也不会掐你。”

  “如果真被他们看见你拿我当人质,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法保护你了。”

  纪敬眉头一拧,“保护我对你有什么好处?”